你的夢境
超市裏有暖氣，穿過了塑料門簾就不用再擔心外面的寒風了。
零食飲料日用品擺在超市的最前面，過冬的棉衣被子在超市的最裏面，超市的中間部分是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家電。
謝慕宋行這兩人的打扮與這個季節顯得格格不入，路人看他們倆的眼光略有些新奇。
聽到前方有一個與謝慕他們禦寒穿着反差巨大的路人發出了嗤笑聲，謝慕盯了那個人很久，直到他裹着棉服走到收銀臺前。
她萌生了想追上去詢問那個人的念頭。
宋行扯了扯謝慕的袖子：“我要的東西不會很多。”
謝慕這才被宋行從仇視中拉回來。
“沒事，你想要什麽拿什麽。”只是一個轉臉，謝慕完全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平淡溫柔。
宋行看過了眼下的零食，卑怯的問謝慕：“你這樣做有什麽目的嗎，你不覺得，你這個樣子會浪費錢嗎？”
“如果是別人，我會覺得浪費錢，但是你，我不覺得我在浪費錢。”反而有種買嫁妝的因素摻和在這次消費裏面。
謝慕在這裏花錢倒挺樂意的，不會顧及這個宋行怎麽想，只要讓宋行穿暖和了，度過這個愉快的冬日，謝慕就覺得成功。
至少夢醒時，夢裏的宋行沒有開始痛苦。
年紀還沒有謝慕大的宋行不見得是謝慕這種想法，宋行仰臉問她：“你好像很在意他們的眼光，他們怎麽了嗎？”
謝慕擡起手摸了摸挂在衣架上的那件棉衣的袖子，尼龍面，耐磨不耐刮，裏面的棉花揉上去感覺填充不實。
“怎麽，難道你不在意他們怎麽看你嗎？”謝慕話裏也沒問宋行想不想要，繼續去摸下一件。
剛才那件棉衣的品質僅對謝慕而言，一個面料就能直接棄掉去選其他的了。
宋行看剛才的那件便宜，拉了拉謝慕，問：“這件不好嗎？”
謝慕看都沒看一眼，直接答道：“不好。”
被拒後，宋行征求：“我很喜歡那件！”
謝慕摸着現在手裏的這件羽絨服，垂眉對宋行說了聲：“我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衣服穿一兩年就穿不了了，不如買……”
謝慕再看一眼宋行，打斷道：“是我來給你買衣服，請你尊重我的意見，謝謝。”
不管是表情，還是謝慕說話時的語氣，都有一種強烈的硬氣在裏面，她不給宋行自主選擇的權利，哪怕分毫。
無意間，謝慕撇過宋行一眼，謝慕舍得自己的錢，反倒這小子，謝慕花自己的像是割了他的肉一樣，眼裏藏不住的心痛。
這種時候，謝慕不由的把謝慕同時空的宋行拿出來和這個宋行作比較，那個宋行到了這裏會如何。
可能直接把謝慕的發言權拿捏得死死的，不過現在發言權在謝慕手上，這個宋行心性還沒有完全成熟，不夠狡猾。
“你的朋友，同學，穿得比你好，吃得比你好，你不羨慕嗎？”
只要表情管理到位，這只小宋行就會一直存在于謝慕的威壓下，只能被迫選謝慕選的。
“不……”
他說‘不’，這家夥居然敢說‘不’！
摸着手裏的防水面料，謝慕強行堵住宋行的嘴：“他們一身暖烘烘的，你站在風裏打寒戰的這種感覺很好？”
謝慕只差把‘你再逼一個’貼臉上了。
“……”這個人說的也并無她的道理。
與同班同學相比，宋行确實已經住在了教室底層，生活圈底層，過得最差的那一批人。
料子行，裏面的羽絨也還不錯，就是标價對宋行而言，可能貴了億點。
謝慕指着手邊的這件羽絨服，對一旁正看着他們的店員道：“這個，幫我包一下。”
店員走了兩步，翻出标價，指給謝慕看後才不屑着說：“你們确定要買？”
“我不買你買是麽？”謝慕的眼神僅在一個轉眼間忽然變得犀利起來，死死盯着這個店員。
直到她拿來手包，小心給謝慕裝上，她這才定住神不慌。
到了謝慕，她随便拿了一件能看得入眼的。
包好後，宋行拎着他和謝慕的棉服，他問：“為什麽你的要比我便宜？”
“便宜很多嗎？”也許謝慕穿一天就不見了，她穿不了多久。
宋行抱起手提袋，昂了昂頭應聲道：“嗯，便宜好多。”
“沒事，畢竟是來給你買衣服的，我的便宜了就便宜了。”才開始謝慕暫且不願意提之後的事。
他們正好經過零食區，謝慕停步：“你有想吃的零食嗎？”
這麽多零食，這個宋行真的會一件不想嗎？
“零食你能帶我買便宜的嗎？”
用腳指頭都等想到的，謝慕要是說不會，宋行絕對會一口回絕并拉着她回去，不買零食。
沒想到，宋行的生長環境居然是這樣的，吃穿都得省着，長成宋行之後那樣不是件容易事。
便宜的零食謝慕怎麽看，感覺吃了怎麽都不健康，只是現在……
還沒有大排檔的零食，有一些是商家自制的零食，包裝很普通很薄在這裏卻能賣到十六十八一斤，有沒有過質檢是另外一回事。
想要便宜的，那就是謝慕眼裏的‘便宜的零食’，除了這種便宜的這家超市裏就沒有了。
希望這個宋行不會看上這種零食。
宋行忽然答道：“買給我的妹妹們吃，沒事的，她們很喜歡吃這些，我還好。”
謝慕抓住宋行剛露出的小尾巴，目光快速掃過這家超市，電梯旁有一張立着的海報，局面謝慕尚有翻盤的機會。
[麻辣火鍋！好吃不貴！]
心裏算盤打得啪啪直響的謝慕：“我跟你的妹妹們買了，你願意陪我去超市樓上吃一頓飯嗎？”
“這個……這個當然願意，只要你買。”宋行搓了搓小手，将手插進褲兜，擺出一副傲慢的臉子。
在謝慕眼裏，便宜的和較便宜的幾乎都一樣，只是幾個數的問題，只能抓住一個散裝零食問宋行：“你想要的是這個嗎？”
“能選再便宜的一點的嗎？”
要謝慕選再便宜一點的會有些難度。
“這個是還不夠便宜嗎？”
謝慕咕哝着，看看價目——22.1/斤，已經很便宜了，這個宋行能不能體諒一下這個異時空的謝慕。
“其實，這個九塊錢的已經很不錯了，不用買很多，一斤就夠了。”
行了，謝慕随宋行的意，一次就買了三斤。
[麻辣火鍋！好吃不貴！]
新開的火鍋店裏面人氣很小，物價從當時這個時間段來看，較貴，‘好吃不貴’不過是這家火鍋店吸引人的一個噱頭。
終于，這個宋行和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樣穿上了冬天該有的羽絨服，看上去沒有在風雪底下的那種狼狽了。
坐在暖爐桌上，他小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服務員在一邊盯着，謝慕在菜單上打着勾，幾乎不看價格看上了什麽就點什麽。
順便回答了宋行：“謝慕，就是謝幕的謝，羨慕的慕。”
望着謝慕手裏的菜單，宋行低聲到謝慕耳邊問：“你這樣的話會不會點太多了。”
謝慕忽然變得冷漠：“你陪我吃飯，現在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你不能管。”
“哦。”應聲後宋行把頭埋下，端起杯子喝着裏面的熱水。
宋行剛剛問話時，謝慕選得也差不多了，粗略檢查了一遍菜單遞給一旁的服務員。
“就這麽多，待會需要再點。”
服務員走遠，宋行把臉埋到謝慕這邊：
“那個，我父親說，他打算把我賣給有錢的女人當玩物，你考慮會要我嗎？”
剛好謝慕嘴裏含了半口水，震驚住了，不至于吐水只是默默：“嗯？”
“就是，如果你需要的話，能不能把我買走？當玩物都可以。”
這話謝慕聽出了點同時空宋行的影子，有幾點到位了，只是這話的主意有問題，很難相信這會是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來的。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問宋行：“給我當玩物，你想的回報是什麽？”
看着眼前這個孩子，謝慕時不時的會聯想到同一時空的宋行。
如果這個宋行是那個宋行，那個宋行會怎麽說，怎麽表現。
謝慕眼前的這個小宋行謹慎地提着要求，不時地瞟謝慕的臉色：“能給我的妹妹們一人買一件棉衣就好，不一定要我這麽好的。”
謝慕不愛聽。
怎麽什麽都是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很好嗎？之前怎麽沒有聽宋行親口提起過。
回首重新捋一遍宋行剛剛說的，假如宋行說的‘玩物’賣給的不是謝慕，是個饑渴難耐欲望天大的人呢？
謝慕若有所思：“那你能猜一猜，你之後淪為我的玩物的代價嗎？”
“沒關系的，我，你如果答應，給我爸媽一點錢，我就跟你走。”宋行仰頭，面朝謝慕微微一笑。
謝慕狐疑地盯了眼前這個孩子一眼，他根本不是宋行，宋行什麽時候會說這種話？
在謝慕眼裏，宋行一直都挺硬氣的，印象中沒有出現過這個孩子的狀況。
他為什麽會想着，賣掉自己跟自己的妹妹們換幾件衣服。
宋行拿叫花雞進獄長郡的時候，謝慕記得不是這個樣子，他有辦法先解決自己的問題，再回頭來管好大家。
這時，謝慕憤憤道：“你是想好自己該怎麽死了是嗎？”
發現了金主臉上不好的臉色，宋行忙安慰道：“沒有沒有，你不要生氣，我的妹妹她們很需要。”
謝慕企圖與自己的感覺作對，這個人根本不是宋行，只是長得有些像而已，宋行真的是個會賣弄自己尊嚴的人？
“這個冬天，她們和我都不怎麽好過，我只是想……”
謝慕到底沒忍住問：“你是宋行？”
“我是宋行啊，怎麽了姐姐，有什麽地方讓你感覺不好了嗎？”
謝慕見過的宋行可不是他這個樣子的，她對這個宋行不免有些失望，想快回到現實好好問問那個宋行，他現在的這個情況是否屬實。
“姐姐，我真的是宋行，我有什麽不好你可以說嗎？”
宋行的小手抓住謝慕的手指，這謝慕看來近乎毫無邊界感的舉動。
謝慕口無遮攔直說：“你不是我認識的宋行，宋行真的會是你這個樣子的嗎？”
宋行收手，他的眼裏終于有了一個孩子該有的驚奇：“姐姐你見過我了？”
“準确來說，我見過你的以後，而不是現在的這個你。”語氣裏，謝慕對這個宋行滿滿的排斥。
“哦，那以後的我，是什麽樣子。”
宋行的說話聲餘音未了，謝慕立即接上話道：“什麽樣子都可以，反正不會是你現在的這個樣子。”
當前的宋行換了個方向問：“很有錢嗎？學歷高不高？有沒有好好照顧妹妹們？”
據說經濟實力能與謝慕門當戶對，學歷未知，謝慕至今未見宋行提起過他的妹妹們。
想到這裏，謝慕先擺了擺頭，然後答道：“不告訴你。”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宋行瞎猜，他笑眯眯的說：“能夠跟你混到一起的人，應該都不差吧。”
謝慕斜視向宋行，輕笑道：“應該是吧。”
“姐姐，你不能這樣跟我賣關子，我只是想知道而已，知道了我還是會努力的！”
傳菜員來端上一口麻辣湯鍋：“這邊，您的菜來了。”
瞟了眼滾燙的油鍋，謝慕夾起一塊肉片放進鍋裏，對這個妄圖窺探未來的小家夥道：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會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