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文計劃(2)

下午一點半,寶勝路113號,陰雨綿綿。

一棟別墅前,警笛聲響徹整個高檔小區,涼絲絲的雨滴如無情的刀子,剮在他們的臉頰上。

走進庭院,經過細雨洗刷後的草坪額外碧綠清亮。莫小冷輕睨一眼右側圍牆處的狗屋,奇怪的是不聞狗吠。

看到秦泷他們,該片區派出所的小警察火速跑上前告知報案詳情,“報案人是一名保潔,她每隔一周會定期來這裏打掃,今天是約定的時間,結果剛進門就看到雇主慘死家中,便立馬報了警。”

“死者什麽情況?”

念此,小警察面色有些難看,“你們還是自己進去看吧…”

跨門而進,一股焦味迎風襲來,夾帶着淡淡的血腥,待看清案發現場,他們立時驚愕得定在原地。

現場可謂慘不忍睹。

客廳窗簾被嚴絲合縫的拉上,白熾燈下,早已幹涸的血液延伸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蔓,似在地上張牙舞爪的嘶吼。死者坐在一張木椅上,他的雙手雙腳都被尼龍繩綁住,身上插滿了管子,暗紅色的鮮血湧現其中,而它們流動的盡頭是一株盛開的血蘭。一滴滴血珠悄無聲息地砸落在原是潔白的花瓣上,猶顯妖豔,散發出詭異的“腥香”。

周進別過眼不忍再看,這種死法不是最恐怖的,卻是他所見之中最讓他膽寒的一種。

莫小冷走近屍體,視線從死者手指上的電夾,一路順着電線到總閘,這是焦臭味的源頭。

她一眼掠過死者身上的傷痕,使人森寒的輸液管充盈着血液,散發出惡心的血腥味。俄而,她平靜的将目光移到死者正前方兩米遠的獨沙上,以及茶幾上早已冷卻的一碗肉湯。

越過焦急忙碌的警察,她從容地走向獨沙坐上去,直視前方木椅的血腥與恐怖。

章顯正在進行初步檢查,秦泷幾人分別行動,在各個房間及庭院搜查。

半分鐘後,莫小冷起身踏往二樓,她神色冷淡得像一個沒有目的地的人偶,但徑直邁進了敞開的書房。

周進想也沒想的跟上去,死者書房跟卧室差不多大,書籍很多,收拾的相當整潔。書架上擺放着許多獎杯、獎牌,還有證書。有幾個警察正在取證,徐懷一便是其中之一。

他取下一個獎牌,“生物基因遺傳轉化一等獎…死者獲得過這麽多獎項,他應該也算是一個名人。”

周進頗為認同,“從這裏的書和獎狀看,他可能是一位醫學研究者。”

“沒錯,而且是一個很有成就的科研人員。”

粗略掃過去,幾乎都是基因工程方面的獎項,周進不免暗自佩服。

如此想着,他立馬掏出手機在網上查找死者的信息。

莫小冷的視野從獎牌移到書桌,桌面左上方放着一個相框,是死者與一只金毛的合照。桌子正中間攤着一本打開的書,她走過去拿起書籍。

——物種起源。

而翻開的那頁是第一部分的內容,她合上書放回原處。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徐懷一留意到她放下的書,但并未起疑,只當她是好奇。

緊接着,他打開抽屜,翻找出幾份能證明死者身份的資料,“這是死者的體檢報告,原來他叫盧建國,60歲,今年年初去人民醫院體檢,有高血壓、高血脂。除此之外,就沒什麽大毛病了,還算健康。”

餘光瞅見她出去,周進收起手機趕忙跟上。

徐懷一不免搖頭輕笑,“這小子。”

離開書房,她沒有再查看其他房間,直接下了樓。張柯從盧建國的房間裏找到了他的身份證等證件,與病歷本上的信息無異。

“這是什麽?”

廚房傳來寧霜疑惑的聲音,幾人不禁被吸引過去。只見燃氣竈上放置着一個砂鍋,隐約能嗅到裏面的肉香。

寧霜瞧了眼肉湯,飽滿的前額蹙了蹙,滿滿一大鍋肉,油脂凝結在表面形成一層白色的固體,肉上還有沒剃幹淨的皮毛,鍋邊遺落着幾團黃色的軟毛。

秦泷沿着血滴走到冰箱前,斂着眉打開冰箱門,還未等他看清,側後的朱仕武倒是驚叫出聲。

“啊!”

衆人齊刷刷看向冰箱,下一秒都倒吸一口冷氣,裏面端放着一個狗頭,鮮血淋漓,大大的兩只眼珠子失去了所有光彩,黯淡無光。

秦泷握緊門邊,嗓音一沉,“鍋裏的肉是它。”

周進強壓住胸口泛起的惡心,擰着眉心不再看,“這個兇手也太殘忍了,連狗都不放過。”

“這個是什麽?”朱仕武昂頭望向天花板上懸挂的黑球,“是氣球嗎?”

聞言,衆警察都擡頭望去,秦泷謹慎道:“以防萬一,還是叫排爆組的過來拆除。”

莫小冷募地掀起眼皮,方才她隐約聽見了計時器的聲音,以及聞到一股腐爛的惡臭。

“離開那裏。”

說完,她兩步走到牆壁後面,周進茫然地看着她這一系列行動。但她的聲音太輕了,等到警察聽見,為時已晚。

“怎麽…”

“砰!”

一聲巨響貫穿整棟別墅,衆人被吓得心悸,濃重的血肉從頭頂噴薄而出,整個廚房霎時萦繞起一片血霧,伴随而來的是腐爛的惡臭與腥味。

離得最近的朱仕武頓時哕出來,他的身上滿是淅淅瀝瀝的血液和碎肉,甚至連口腔都被塞進了這股腐爛。

“嘔!”

徐懷一等幾位警察也相繼沖到外面扶牆嘔吐,連一向冷靜的寧霜,看到手臂上的血塊和半截蛆的屍體,冷豔的臉蛋瞬間慘白幾分,胃裏不禁泛起一陣惡心,彎身對着牆壁幹嘔。

滿地的鮮血肉渣,髒亂得令人作嘔,腐爛的腥臭再也壓不住,直搗他們的鼻腔和胃。

周進雖離得還算遠,但也被這惡心的炸彈波及不少。他閉緊雙唇,緊縮的瞳孔血色一片,滿目瘡痍,他飛快地跑到庭院,撐着牆壁躬身嘔哕。

這未免也太變态了!

秦泷拾起掉落在地的炸彈碎片,是個小型炸彈裝置,沒什麽威力,但足以爆破這個球體。

他黑着臉走出廚房,身上挂着不少血和碎肉骨渣,他強行咽下喉間的惡心。等到擦去臉上腐爛的血肉後,他走到客廳,冷冷盯向沒有被這炸彈波及的女生。

“你怎麽知道它會馬上爆炸?”

“計時器的聲音在加快。”

秦泷微驚,“你竟然能聽見?那你也知道它沒有什麽威力?”

“不,我聞到了腐臭。”

“難怪你讓我們離開廚房。”秦泷擦去胳膊上的一塊碎肉,皺了皺眉峰,“這個兇手似乎是在戲耍我們。”

章顯也被剛才的爆炸驚吓住,待回過神後暗自慶幸自己離得比較遠,這個“驚喜”炸彈并未涉到自己。

不過…他看向秦泷等人的眼神裏,不免多了幾許同情。

他已初步檢查完畢,凝視廚房的驚悚,微微一嘆,而後進行簡單彙報,“死者死前被虐待過,身上的傷痕多為鞭打傷,也遭受過多次電擊,不過他的死因是失血過多。初步推斷,死亡時間大概在前天,也就是4月21號6:00-12:00。”

平複好心緒的寧霜,臉色還有些煞白,她拾起茶幾上的一根一米長、拇指粗的尼龍繩,“這應該就是兇手抽打死者的鞭子。”

“死者手指上有電夾,接在別墅總閘上,兇手不僅用鞭子打他,還用上了電擊。”秦泷說。

“看來兇手很恨死者。”張柯冷下聲。

方才的爆炸,他幸好及時別過臉,才不至于像徐懷一他們那樣,迎面接上,想想他都快要吐了,更別談這滿身的惡臭。

秦泷揪緊眉,視野轉移到死者身上悚目的“血管”,最終落到那盆盛開的血蘭。

“按照這樣的血流速度,兇手至少在兩天前就對死者進行了綁架。”

章顯剛想開口說話,就被突如起來的清淡的嗓音打斷。

“36小時。”

他們尋聲望去,那個站在茶幾邊無比平靜的女生。

“根據針管數及血流速度,只需36小時,就會達到死亡的血液臨界點。”

寧霜忍不住颦眉,“如果是這樣,那死者應該是在4月20號18:00-24:00被兇手插上了針管。”

“這兇手心理變态吧,讓死者慢慢等待死亡,這過程…”

太過于煎熬,可駭。

想想張柯都覺得驚悚可怖,換作他,與其這般等待死亡降臨,還不如一刀殺了他痛快。

而且…

“這個兇手到底是什麽心理,竟然做出這種炸彈,簡直是在耍我們!”

章顯撚起他身上的一塊碎肉,仔細瞧了瞧,“不是人肉。”

“狗肉。”

莫小冷冷不丁的一句話,讓剛吐完回來的周進幾人再次反胃,紛紛跑向庭院。

血肉碎塊中有少許黃色的毛發,這不難推出,這個惡趣味滿滿的炸彈是以死者飼養的金毛為原材料。

“根據這些碎肉的腐爛程度看,這條狗至少死了三天。”章顯取下秦泷肩上的小半截蛆屍,難得對他們調促一番,“放心,不用打狂犬病疫苗。”

秦泷閉了閉眼,眉宇的愁結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了下去,“章顯,把這炸彈裏的東西仔細檢驗,屍檢報告盡快交給我。”

“經過這麽一鬧…嘔…”重新走進客廳的徐懷一,脹紅着臉,窺見慘不忍睹的廚房,一想到蹦進嘴裏的碎肉骨頭渣,他險些又吐出來,“現場的痕跡都被破壞了。”

勘察的警察說:“放心,在爆炸前,我們基本上都采樣取證完了。”

“那…那就好…”

庭院外的朱仕武正瘋狂的喝水漱口,可還是清除不掉口腔中那股惡心至極的腐爛味。他将今天吃的烤串吐了個幹淨,一想到羊肉串差點又哕出來。

看到他這般,周進瞬間覺得自己好多了,清理掉身上的殘渣,他提步走向客廳。臨別之際,禁不住投下一句安慰。

“別想了…就當吃了點壞掉的肉。”

“……”

朱仕武登時捏緊瓶身,咬牙切齒道:“周進,你跟我有仇嗎?”

周進識趣地閉上嘴,默默離開。

張柯将找到的身份證等資料遞給他們,“死者名叫盧建國,60歲,是一名退休的醫大教授。”

徐懷一接過他的話,“書房裏放着很多獎牌證書,他的研究成果應該不少。”

“醫學研究?”秦泷睨向死者胳膊上的針管,“這難道是巧合?”

周進翻出剛查到不久的信息,“盧建國在海外讀完博士後就回到陵市,并在母校陵市醫大任職,一路晉升到細胞生物學學院的院長,任職期間發表過不少國際期刊論文,直到十年前退休。”

“而且他還是一個大善人,這二十年間,一直在給孤兒院捐款。不僅是孤兒院,還有一些偏遠山區的小學等。不過他很低調,幾乎沒露過面,拍到的照片中也都戴着口罩。”

“這麽一個大好人,竟然會被這樣殘忍殺害,兇手是跟他有多大的仇啊。”張柯感嘆一聲。

“提前退休的原因是什麽?”秦泷問。

“退休申請上寫的理由是身體出現了問題。”周進顯然不信這個原因,“我們剛才在書房找到了他近期的體檢報告,他除了有高血壓高血脂外,沒什麽問題,而且我也查了他十年前的就醫記錄,沒有做過什麽大手術。”

“退休原因不明,有必要去查查。”寧霜說。

秦泷沖她點了下頭,“寧霜,這個就交給你去查。”

“好。”

他話鋒一轉,銳利的眸子盯上不遠處的莫小冷,“你怎麽看兇手?”

“拷問,折磨,生不如死。”

“拷問?”寧霜思索片刻,接着問:“難道兇手想從死者這裏問出什麽事?”

張柯凜聲道:“不管問什麽,他肯定是想折磨盧建國。”

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上。

慢慢等候死亡的恐懼會逐漸吞噬死者的心理防線,瀕臨崩潰。

秦泷斂眸問:“現在能側寫嗎?”

靜了許久,久到周進以為她沒有聽見。

莫小冷數雙眼睛下,走向血肉斑駁、滿是惡臭的廚房,她獨自行走其間,孤寂瘦弱的背影映射在衆人瞳孔之中。

“男性,33歲,183cm,70-75kg,反社會型人格,具備較強的反偵察能力,聰明惡劣,陰險狡詐,擅長僞裝、心理催眠。他享受游戲,占有欲很強,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從小沒有感受過關愛,甚至遭遇來自親人的折磨。他并不憎恨人類,但不會将其示為同類,蔑視、不屑,這些人對他來說,只是游戲需要。”

“游戲?”張柯上前一步,“你是說,死者和這個炸彈,都只是他的一個游戲?”

“是。”

他咬牙低罵,“瘋子!”

又是一個神經病!

周進愣愣地看着她走遠,孤零零地站立在血色之中,他想上前拉住她,可腳下的鮮血淋漓讓他下意識退卻。

小冷…

“他是瘋子,也是天才。”

秦泷冷哼一聲,“按你這麽說,這個兇手貌似并不把人當人看,只不過是他玩游戲的棋子?看來他還很自我。”

“不過,他的确很聰明,現場連一個指紋都沒有留下,竟然能猜到我們抵達的時間,将這個炸彈準時引爆。”寧霜若有所思地說:“都說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看來兇手兩樣都占了。”

恍而想到什麽,她不由偏頭看向獨處血灘之中的莫小冷。

天才…你會變成瘋子嗎?

“聽你這側寫,這個兇手怎麽聽着還有點…恐怖。”

徐懷一忍不住打了個冷噤,不知為何,他的後背有些發涼。

“聽上去,你很了解兇手。”秦泷的目光緊鎖在她身上,如此詳細的描述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莫小冷沒有回答,微仰頭掃過廚房每一寸天花板,最終定在連接廚房與餐廳中間的壁燈上,那裏正好能看清廚房、餐廳所有角落。

她直直的盯住那處,蒼白的唇瓣一翕一合,無聲宣告。

我會殺了你。

鏡頭對面,一個英俊的男人靠向椅背,一雙含笑的眼眸一動不動地凝視屏幕中的女生,陰影蓋住了他半張臉,鮮紅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詭笑。

Eve,你果然念我如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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