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悶，卻并不癡傻，只是事情都發生得太突然，一件接着一件，好像一個又一個巨浪無情撲來，打在他這個溺水之人身上。

格爾溫柔地看着他。

休果若欲哭無淚，胸悶無比，憋了半天，最後雙膝跪地，仿佛自言自語般、氣若游絲嘆道，“何必為我？”

格爾輕輕搖頭：“也不全是為你。不過是一條手臂，不痛的，你不用替我難過。哈，說實話，經歷了那麽多，我已經不太能感受痛了……”

她擡頭望着天空，神思游蕩，“休果若，你有想過，一個弱小的鬼族被逼上了戰場，她地位低下，無力自保、被同族欺辱，又被敵方追殺……

好幾天吃不上飯、餓了只能抓蟲子充饑，到處東躲西藏，擔心着被發現被殺，永遠睡不好覺……

疲勞不堪，混身是傷，好幾次虛脫假死，但不知怎麽，又活過來……

好不容易逃到大峽谷，以為終于撿回一命，結果被信奉的神靈無情屠戮，還被迫連續兩次吞下兩顆黑靈珠，兩次在地獄烈火中煎熬，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或許，我最終還是幸運，上天看我受過太多痛，便給我魔将的能力，讓我繼續活下去。”

“真的，我對痛苦已經麻木，我只是想遵從心裏最後那一個念頭，活下去罷了。”

休果若抱着格爾，無聲抽泣。

最後夏央沃達放格爾和休果若走了。看他們飛往大峽谷魔域方向。

格爾和休果若快到大峽谷時，聽見身後遠方某處，雲層翻滾，雷電異常。

休果若心中一悸，神色異常：“那是……伊萬……她？！”

畢竟，他跟随伊萬時間最久，對伊萬的氣息比較了解，伊萬那麽強的氣息，也難以讓人忽視。山的那邊，伊萬居然……

格爾搖搖頭，勸道，“算了，休果若，別再去想。無論她怎樣，都和我們無關了。”

她輕輕拉着休果若，義無反顧往魔域方向走去。

休果若腳步微滞，還是有點擔心：“她是暗影神最信任的魔将……你不怕她，難道，暗影神你也？”

格爾望着魔域的天空，淡淡道：“我信奉的神并不在乎我族，我已沒了信仰，從此以後只為自己而活。”

休果若：“……”

格爾看着休果若，踮起腳尖，用剩下的那只手拍休果若的頭頂表示安慰。

變成人形的她，個頭剛到休果若肩膀，聲音也稚嫩可憐，“但我可能會很孤獨，一只手也不方便，休果若，你願意，陪我嗎？”

休果若聞言，心中酸甜苦辣，五味雜陳。

聽起來像是格爾在求他，但他卻強烈覺得那個孤單可憐的人是自己……

看着格爾缺少的胳膊，他又莫名想哭。真是奇怪，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是藥族的精英青年，在無數人仰望的目光中一路成長，經歷過艱苦卓絕的修煉，終于成功晉升将軍，然後又和最厲害的魔将伊萬一起共事……

和格爾可憐卑微的前半生不同，他的前半生是驕傲輝煌的……

可是，他還是沒能力像真正的英雄那樣，帶領族人沖殺戰場，勝利凱旋……

他也不夠兇狠冷酷，他無法完全執行暗影神賦予的每一個命令，甚至産生糾結、錯亂和郁悶……

他對不起信奉的神靈，也對不起他的族人……藥族人的期待，他終究都辜負了。

現在，他和格爾淪落到相同結局，都成了各自族群唯一的生還者，從此形單影只……

也許，并不孤獨，至少，他身旁還有個格爾。

他還欠格爾一個人情，必須還了才是……

休果若想了許多，雖然心情難過，但好像把一輩子要想的事都想了一遍，突然間看透了，縱使難過，也無所謂了。

格爾看他不答，忍不住追問，“你，能陪我嗎？”

休果若收起思緒，對格爾道：“可以，陪你到死。”

格爾微微一笑，牽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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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141、141

距離大峽谷百公裏遠的一片荒野山林。

天空烏雲聚集，夾雜着電閃雷鳴，久久不散。

地上卻沒有一滴雨。

只有一個個從十米到百米寬度不等的隕石坑，遍布低矮起伏的山丘，本來綠野覆蓋、生機盎然的野地被硬生生炸出內層紅褐色泥土、看起來像血肉模糊的大坑，真是慘不忍睹。

四周還有驟然凝聚的飓風到處肆虐，黑塵滾滾，偶爾半空出現一抹星空，好像時空錯亂、硬在這昏暗白日中插入一片黑夜，伴随着爆破聲連綿不絕，時高時低，宛如修羅戰場。

附近的飛禽走獸要麽早就逃之夭夭，要麽被炸得骨血分離，一起埋入那一個個隕石坑中。

只是片刻光景，這裏已經沒了什麽活物。

穿梭這片修羅場的僅有一黑一黃兩道身影，前後追逐，上下交錯，快如閃電。

撒卡身披金色铠甲，背後羽翼大張，威風霸氣，如同疾速遨游的獵鷹。

伊萬全身黑甲，後面是孔雀般的羽翼，制式非常莊重，看起來甚至有些沉重，但絲毫不影響她的行動。相反，她身輕如燕，迅捷如電，和撒卡在速度不相上下。

兩人對戰幾乎近百回合。大部分回合兩人都是拳打腳踢的快速交手，兩人的弦力屬性都是剛猛類型，打起來主要比拼力氣和格鬥技巧。

其間伊萬也多次使用了絕招「隕石沖擊」和「流星暴擊」，大概用了五成力，以保證力量足夠強悍、同時還快得出其不意。

但都被撒卡用「超新星爆發」全部擋回。

「超新星爆發」防守兼備，撒卡用它來硬對硬防禦的同時，當然也不客氣地加大力度反攻回去。

而伊萬的防守也異常堅固，撒卡的攻擊沒能讨到什麽好處。

兩人除了身上铠甲各有一些裂痕，都沒有受到大傷。

如果雙方都有所保留、不全力以赴，這恐怕會演變成一場天長日久的百日大戰！

這當然不行……打了一百回合，伊萬暗暗咬牙。

“再來一次……”撒卡也有些不滿，躍上半空，居高臨下。

他振臂一揮，手臂劃過的天空迅速被染成漆黑夜空，無數星辰熠熠生輝，璀璨萬分。

其中有幾顆異常明亮的星星，亮度超過周圍群星百倍，随着撒卡五指微微收攏凝訣，它們也迅速積攢能量，光影波動，一觸即發！

強大的弦壓籠罩四野，千瘡百孔的林地再次被震得瑟瑟發抖。

這次，他用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伊萬察覺到對方力量陡增，不敢大意。

她望着眼前半邊天空被染成殺氣森然的星空，糾結了一下。

她猶豫地想，如果繼續保持人族形貌，她最多只能發揮出全部戰力的80%，面對撒卡這次毫無保留的攻擊，應付起來似乎有些勉強……

如果她擯棄人形，換成本來面貌，用百分百的能力自然可以輕松接下，但是……

一定要用那副模樣才能接下這一招嗎？！

就在這猶豫的瞬息之間，她的腦海中閃過那人一頭紫發長及腳踝、側頭俯瞰衆生、紫眸閃爍邪魅一笑的模樣……

啧！

伊萬暗咬嘴唇，決定還是保持人形應戰。

半邊天已經化作星空森然彌漫，籠罩在她頭頂，那幾顆異常明亮的星星愈發威脅性地閃爍了幾下，然後爆炸，化成了幾片藍綠黃紅漸變的霓虹色星雲！

這次的超新星爆發是如此劇烈，化出的幾片星雲眨眼間便擴散到整片天空，而且似乎因為能量極高生出一層白煙，微微遮擋視線……

大地顫抖得更劇烈，隔着幾十米的距離，一些土石較松的區域已經裂開幾條數米深的地縫！

而所有的殺意指向地上一人，要将其撕成撕碎、炸成粉末，那個目标就是伊萬！

伊萬全身燃燒着黑色火焰，還環繞着幾圈咒符，一邊憑借铠甲的防禦，一邊撐開強力結界，硬是在這震撼大地的超新星爆炸中巋然不同。

同時她雙拳緊握，額頭青筋隐現，低喝一聲，從地上憑空凝聚出幾顆兩米直徑的黑色隕石。

黑色隕石逆天而上，快如閃電，撞向那鋪天蓋地的霓虹星雲！

伊萬嘴唇都咬出血痕。

這是她在人形狀态下的最強隕石沖擊！

不僅如此，她還加了點別東西……

黑色隕石雖然是自下而上，但黑色煞氣籠蓋四野，霸道滅絕的氣勢不減分毫，地面硬生生下沉了數米！

而且隕石末端拖着灰色的尾巴，折射出冰晶的光澤，在漫天的黑塵中并不是很起眼，卻帶着異樣的妖光……

伊萬抿起帶血的唇角，眼睛射出冷光。

她早已敏銳察覺到這次對方的攻擊有異，那漫天霓虹星雲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煙，是之前都沒有的，異樣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