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澤是在鈴木園子坐上自家豪車和我道別後出現在店裏的,以一種駭人的氣勢沖了進來,我險些懷疑他是來除掉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他真實身份的我的性命。然而在我知道令黑澤如此生氣的原因後,我一瞬間覺得他還不如告訴我他是奉組織的命令來殺我的,我可沒有興趣做一個知心哥哥,單身了三十多年的我沒什麽資格談情說愛。
黑澤很少,或者說是從不主動說髒話,除非是我先嘴賤。黑澤認為說髒話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他不止一次的說我是個慫/逼,不帶上髒字仿佛不會說話,而他自認為自己有着一張不用說髒話也寫滿了髒話的臉和為人處世的方式,他身為一個警/察能這麽的不要臉我很是佩服,不愧是優秀卧底,三觀比□□還像□□。
我同意他說的部分觀點,我确實是個膽小的人,說髒話一部分也确實是因為想要壯膽,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那個人必須要用髒話形容才能表達我對他的無上情感,有時候髒話不是一個情緒表達,而是一種境界,一種只能用世間公認的肮髒之語來公布的判決。個人認為髒話用好了就是行為藝術,用不好也沒關系,大不了被罵一句“沒素質”。
所以當我從黑澤口裏聽到“Rye真名是赤井秀一還是個傻/逼FBI”和“赤井秀一是個他/媽的混蛋”時,我立即拍手叫好,這簡簡單單幾十個字包含了多麽複雜的情感與故事,幾個夜晚,兩個不過審的器官,一個不過審的器官的故事,兩位主角長發飄飄,一眼望去,老女/同了。哦,不對,雖然我總叫黑澤婊/子,但他也是個長着男性/器官的男人。這也注定了黑澤不能像個娘們一樣被騙了感情後哭哭啼啼,是的,我在性別歧視。
黑澤吃着我做的難吃的可麗餅,随口簡簡單單幾句話說完了他“悲慘結局”的愛情故事,我聽完不由的感嘆,不愧是一個疑心病晚期的婊/子,是個老公去喝酒都能察覺到餐桌上有幾個女人的現代福爾摩斯。
但如果不是黑澤的疑心病和那個FBI探員的失誤,我現在可能已經見不到黑澤了,因為他會被FBI抓起來,之後就算他解釋自己是日本警察,也不會有人相信,畢竟根本查不到資料。更重要的是黑澤現在還不能被抓住。我忍不住也罵了一句,這狗血糟糕的人生。連愛情都要充滿懷疑,接吻前都要小心那人嘴上抹的是不是劇毒。
我拉上了店裏的窗簾,鎖上了大門,從吧臺掏出幾瓶洋酒和一個雪克杯,順帶兩個咖啡杯,我這裏可是正經甜品店,并沒有酒杯高腳杯那種風俗的東西。然後我坐到了黑澤的面前,為他調一杯傷心人喝的酒,當然我知道我親愛的朋友完全沒有傷心,可能還有點喜悅,他甚至順手給自己編了麻花辮,操,太他媽/娘們了。
我把雪克杯裏調好的酒倒在黑澤面前的咖啡杯裏,用對鈴木園子說話時的溫柔聲音說道:“喝吧,喝完忘了那個渣男。”
黑澤舉起咖啡杯,借着店鋪暖黃的燈光,欣賞着酒水折射的白光,那副專注的模樣讓我懷疑,我是不是在裏面不小心扔了顆價值連城的寶石,大欣賞家開口了,“我其實不應該生氣。”
“你也并沒有生氣。”我為自己倒上了一杯威士忌,并不想喝甜兮兮的調配酒。
黑澤咽了一口酒,他眨眨自己漂亮的眼睛,像是在思考我剛剛說的話,“我早有感覺他不是組織裏的人。”
“哦?是你倆在床上時候?”我扯着笑容,用誇張的語氣調笑那個婊/子,讓我驚訝的是黑澤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反駁我,我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笑容凝固在我的臉上,我皺着眉一臉難以置信,“天啊,黑澤,你可真的是個婊/子,貨真價實。”
我最後四個字咬的緊,搞得我像個捉奸的家庭主婦,為丈夫的出軌和不要臉而憤怒,容我想想,比起這種關系,我倒是更像恨鐵不成鋼的好媽媽,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便宜了別人,他媽的還是個FBI,該死的FBI。我包含着身為男媽媽的愛意和憂慮,說道:“黑澤,你誠實告訴我,你現在的位子是不是用你不過審的器官換來的?”
又是那把槍抵在了我的額頭,黑澤至少這次拉了保險,我連忙認慫,“哥我錯了,您天下第一厲害,top killer先生好了吧。”
黑澤又擺出他那副婊/子笑,把槍收了回去,他撩了撩額前的碎發,讓那雙綠色的眼睛更清晰的暴露在外界燈光下,他一口氣喝光了手裏的酒,把空杯子放到我面前,示意酒保添酒。他說:“Lanbo,你說他有沒有想過我被抓住之後會有多麽悲慘。”
“你是個罪犯,他是FBI,他當然知道你被抓住後要被怎麽折磨,你一開始會像條狼狗一樣守着組織的秘密,然後被那群正義的夥伴一次次拷問,加上點不正當的手段,最後你就只是條差口氣就要死掉的流浪狗,而那個時候他或許會像個白馬王子一樣的降臨,假裝善意的給你最後一次被拯救的機會。”我被腦子裏想象到的畫面逗樂了,黑澤滿臉是血的趴在地上殘喘的樣子着實讓人開心,于是我愉悅的繼續說着:“從邪惡中将你拯救,可真是王子大人呢,然後我猜你會咬斷他伸過來的善意的手,因為比起被毆打的痛苦,你更痛恨這種尊嚴和情感上的侮辱。”
黑澤似乎并不是很認同我的話,他銀色的眉毛皺起來,這個漂亮的婊/子渾身的毛都是銀色的,真的是獨特的顏色,或者說是昂貴的顏色,他說:“Rye——赤井秀一,他和我很像,所以一開始我才會器重他。”
呵,納西索斯。我就知道這個多疑的婊/子最相信的一定是自己,如果還能再相信一個人,那就是世界上另一個自己,不過現在看來,黑澤也沒多麽信任另一個他。
“我知道你肯定現在在心裏罵我是個自戀的婊/子。”黑澤伸出手撐着自己的下巴,沒再看着我,而是偏頭望向那被厚重布料遮住的窗口,他繼續說:“Rye他不會像你說的一樣來試圖拯救我,他從來不會去拯救誰,他只會在我茍延殘喘的時候送我最後一枚子彈。”
我等着黑澤嘴裏剩下的那句話,他說:“Rye甚至不會親手殺我,他寧可我自殺。”這句話輕飄飄的像是從他的肺部逃亡出來的犯罪者,謹慎多疑的扮成了路人試圖掩蓋自己所犯過的罪行。
這個時候,我忽然有些憐憫眼前這個婊/子,他可能到現在都沒辦法分清什麽是愛情,導致他恨了無數人,忘了已亡人,卻還從未愛過一個人。如果要在怨恨Rye和愛上Rye之間選擇,我知道我的好朋友會選擇前者,他的恨永遠帶着最高的殺意和看似簡單又複雜的思緒,那比如風難以捕捉的愛情更讓他體會到兩人間實實在在的關系,而不是一句“我是警/察”便能終結的關系。
我為他調好了第二杯酒,我想我的好朋友比起一杯酒更需要的是那群看似無用的心理醫生,我不懂那些懸乎的高深學科,只能用我粗俗卑劣的話語來緩解現在這個該死的氣氛,我說:“我剛混進那群意大利人的時候,差點被一群壯漢不過審,幸好我跑得快。”
黑澤終于看向我,嘴角保持着他一貫的嘲諷,說:“呵,我為一個LTP的變态不過審過。”
“操,嘔——”
“最後我送了他兩發子彈,一發下面,一發腦袋。”
“那也夠惡心,我小時候看見那些爸爸媽媽給過生日的小孩都特別羨慕,我爸我媽都不回來。”
“我孤兒。”
“……我親眼看着我媽的飛機炸了。”
“你媽屏蔽詞了?”
“滾黑澤,滾遠一點。”
“對不起。”
“有什麽對不起的,你說的是事實,你個孤兒。”
“滾Lanbo,滾你媽懷裏。”
“我媽屏蔽詞了,你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