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風華12
沈小燕被拖進了申初的私人審訊室。
這間審訊室和普通審訊室沒什麽兩樣,更多的是突出了主人的喜好風格——瘋狂。
正被零用錢拖着聊天聊地的沈小燕感覺頭頂一涼,她睜開眼睛——原來是被涼水潑的。
沈小燕并不着急,她只是又兌換了一個替身稻草人,縮在零用錢身邊看着屏幕外的情況。
零用錢數據流在她身邊繞着轉了一圈,然後溫柔的拍拍沈小燕:”宿主,不要生氣。”
沈小燕拿着玄扇:“我知道。本就是一具軀殼,又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零用錢“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零用錢有些好奇:“這申初與宿主無冤無仇,為什麽要來綁架宿主呢?”
沈小燕揮動手上的玄扇:“其實,他們原本都是好孩子。”
扇子崖坐落于揚州,很巧的是,傲來山莊也坐落于此。因此,在某些人的有意安排下,就在一天晚上,兩位小少主遇見了 。
他們年紀相仿,很快成了好友,交換了姓名和字後,交往便是更加頻繁了。
後來,扇子少主對傲來少主說他要去闖蕩江湖了,并且發出熱烈邀請。不出所料,傲來少主同意了。
緊接着,他們年少成名。
再接着,傲來少主被背叛了。
江湖人稱之為“顧申斷義”。
最後,兩人皆不知所蹤。
而現在,扇子少主只是聽到一點風聲,就迫不及待的抓住一個可憐的書生詢問舊友的下落。
沈小燕講着講着忍不住笑了笑:“一時倒也不知道他是愛還是恨。”
零用錢感嘆:“宿主,你每一次都講的這麽簡略,結果書上卻永遠洋洋灑灑一片。”
沈小燕也感嘆:“零用錢,要不然你以為稿費怎麽來啊?”
零用錢點點頭,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能夠誘惑大多數庸俗人類的訣竅。
“沈燕,你知道什麽最好趁早說出來,免得受些皮肉之苦。”申初身旁的一個鐵皮疙瘩如是說着,語調毫無起伏,在昏暗的房間裏,陰森森恐怖片的氛圍正在蔓延。
沈小燕以普羅米修斯的姿勢被綁在散發陰暗血腥味的絞刑架上,她擡眼看着申初。
一個氣質陰沉的美少年正目光陰鸷地盯着自己:“沈燕,我知道你為何而來。”
沈小燕吃驚的看着他。
美少年用他那雙暗沉沉的幽綠色眼睛盯着沈小燕:“宵小之徒,也配在他身邊站着?”
沈小燕皺起眉頭,嗤笑一聲:“宵小之徒?說的可是你自己——申初。惺惺作态,呵。”
申初的視線往上緩緩移動,看着沈小燕的眉骨:“的确,這又有什麽好說的呢。我查不到你的來處與過去,就像是不知不覺中出現了這麽一個人——一個要毀掉我一切的人。”
申初拿起一塊燒紅的烙鐵,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微笑,但在陰森森的暗黑色調之中顯得詭異十分:“他答應我的,我會是他最好的朋友啊,而你又怎麽可以占據我在他身邊的位置?”
沈小燕:“……”
零用錢一邊運算着代碼一邊安慰沈小燕:“宿主,沒關系的。道具在生效,不會疼的,而且任務進度滿了之後,您依舊可以以一開始的狀況回家。”
沈小燕昂頭對零用錢說:“我倒也不是關心這個問題。我只是在懷疑我當時的精神狀态到底是什麽。”
零用錢露出一個用藍色熒光線條表示的疑惑的顏文字。
沈小燕拍拍他的肩,不作解釋,接着看着屏幕外。
沈小燕嘆了口氣,放聲大笑。
申初一愣,惱羞成怒:“怎麽?如今笑的如此開懷,是因為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笑的如此洪亮了嗎?”
沈小燕“哼”了一聲:“少主,我只不過一介讀書人,後來又成了個小鎮子的說書人。得到少主如此厚待,屬實是受寵若驚。”
沈小燕又輕聲道:“為表感激,不如就讓我為你講個故事吧。少主,你不就是想要知道顧興顧懷瑾的故事嗎?”
申初放下烙鐵後冷笑:“洗耳恭聽。”
沈小燕低聲啞氣:“這顧兄嘛……”
申初“呵”了一聲。
沈小燕笑道:“這顧少俠自然從顧申斷義之後,被他那好友申初一手暗器重傷,淪落鄉間,混混沌沌了一陣子而後清醒。”
“一開始我以為顧少俠是因為被背叛才傷心難過,卻不想原來這是奇毒浮生夢的毒性發作所致。兇手自然也不難猜想,大概就是你這位所謂的顧少俠的昔日好友了。”
“而後雖然他不曾說明,也肉眼可見的發作了幾回。可是,顧少俠也照樣是可以絕地逢生,甚至逢兇化吉,不愧一句天才之名。”
“而後南刀石南尋與其稱友,清河錢子涵拜其為師,又結識了新友南疆唐菁……”沈小燕恰當好處的露出一絲憐憫,繼續添油加醋,“現在嘛,想來那浮生夢大概也解的差不多了。”
“顧兄日後自然會越來越好。”
“成為舊時那個自小就嫉妒他的玩伴的難以超越的存在。”
“申初,嫉妒才是你的不幸的來源,并非天才存在的本身。”
申初坐在沈小燕對面的皮質大椅上,摸着腰間的皮鞭,冷笑一聲:“你懂什麽?”
“顧懷瑾,我又何曾不是将他視作畢生好友。可他呢,怎麽偏偏有擁有了你們。”申初左手拿着皮鞭,一下一下地輕輕敲在右手掌心,“沒關系的,我可以原諒他,只要你們都消失了,他照樣還是我認識的顧懷瑾。”
沈小燕費力的擡頭,半眯着眼睛,啞聲啞氣:“顧兄傲岸不群,高潔亮麗,自然吸引我等傾心盡力。你如此厚顏無恥,妄想獨占他一人,也不過是你一人欲念罷了。”
“那又如何?他先前是願意的,如今又怎麽會不願意。”申初冷笑一聲,将黑色皮鞭圍成一個圓圈套在沈小燕脖子上,“只要你們都死了,我與他自然會重歸于好。”
想到如此美好未來,申初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并且用力收緊了手上皮鞭的大小。
沈小燕一時間呼吸不過來,白眼往上翻的頻繁,只是他還需要最後插一把刀子:“申初,你所圖謀的都不會成功,無論是人,還是所謂的大業。”
申初挑起一邊眉,輕聲道:“沒關系,畢竟沒有什麽事情是真正重要的。”
沈小燕在窒息之中被周公勾引着做了個匪夷所思的夢:
沈小燕自踏上這片土地起,就一直覺得不舒服,太壓抑了。沈小燕按按自己的心,心口悶悶的,感覺不能呼吸。
沈小燕想停下,身體卻不聽使喚。
她只能一步一步堅定地往前走去,沈小燕心中來不及多想。
很快,她發現此地就是血洗過的扇子崖。
外面這血流成河的直觀景象和感受的确令人做嘔。而沈小燕的身體依舊大步流星地往被後山重重疊疊的綠意掩蓋的山洞裏走去。
沈小燕維持這樣半死不活的狀态,心裏慢慢冷靜下來。
這些場景大概就是一些劇情畫面。
沈小燕剛把腿邁進山洞,周圍的環境就立刻發生了變化,竟是別有洞天。周圍五彩缤紛的光線折射效果照的整個山洞美輪美奂。這令沈小燕想到了解鎖手機屏幕的光束效果。
剛才的沖天腥味轉眼變得芳香四溢,血流成河也仿佛是沈小燕的錯覺。
沈小燕的腳下有一條直徑向前的石徑路,她擡頭望去,望見這路的盡頭是一座石亭,石亭裏面還有一個身姿弱柳的男人。
沈小燕的身體看見了他,頓了頓,才徑直走了過去。
亭中人貌似是個翩翩君子,渾身氣度,端方有禮,卻給沈小燕一股強烈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
亭中人溫和笑着對自己說:“你回來了。”
沈小燕這具身體沒說話。
亭中人仿佛沒注意到沈小燕的失禮,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顧自的說下去:“你還記得扇子崖嗎?肯定是記得的吧。”
“你為何要與顧家那孩子走的這麽近呢?大業在即,這多餘的人就讓他消失吧。”
沈小燕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亭中人神經質的笑了起來:“申初,如果大業不成,我們都得為它陪葬!我們只有一條路,不是生就是死。”
沈小燕笑了笑,明白這具身體的主人大概就是那個綠瞳少年申初。
最後,亭中人輕笑幾聲,舉着茶杯像飲酒般喝下,舉手投足間皆是孩子看不懂說不出的輕狂落寞,才道:“罷了罷了。生又何歡,死亦何懼呢。”
他轉頭對沈小燕說:“你後悔嗎?”
沈小燕感覺自己并沒有說話,可是對面的人卻點了點頭,說着:“行,我知道。畢竟這就是我們的命。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那個前輩花妄嗎?”
那人又以一種莫名的神色看着自己,沈小燕莫名感覺到了一種名為負罪感的感情。這份感情顯然不來自于沈小燕本人,那麽就是來自于申初了。
她聽見自己說:“真沒意思,要是都能毀掉就好了。”
接下來,沈小燕只聽到一句話:“申兒,扇子崖靠你了。”
接着,沈小燕耳邊嗡嗡的,山洞內的景象褪去,腥氣、血河又随即而至。
洞中唯有一具枯屍,忽而,它動了。
它沖着沈小燕奔來,面部上兩個洞還閃着陰森森的綠色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