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號雜貨鋪16

紀念自那場漫天飄雪之後,莫名就生了一場大病,再而卧床不起。醫師說是由于風寒導致舊疾複發。

可紀奈不明白,前些日子還站在自己面前談笑風生的人,怎麽隔了幾天就卧病閉門,一切就交給那紀十娘處理了?

明明,哥哥說過自己更中意還在外游歷的四弟弟。

夜裏,紀奈的房門緩緩被推開,來人提着一盞亮着暖黃光芒的燈,照得他整個人都溫柔極了。他擡眼望去,正是自己思念了許久的哥哥紀念。

紀奈看着紀念依然溫和的眼眸,忍不住鼻尖一酸,眼眶就掉下淚來:“哥哥,十娘姐姐不讓我去見你,可是明明就是她的人給你送了一碗姜湯之後,你才再不見我的。”

紀念不說話,只是微笑着坐到他的身邊,傾聽着小孩的委屈。

得到了他默許信號的紀奈接着說:“哥哥,你根本不是不想見我對不對?你一定是被紀十娘那個蛇心毒腸的女人害了。我就知道,他們比街頭的地痞流氓還要無賴,只有你還傻傻的相信他們。可是,他們明明要害你!”

紀念只是聽着,良久之後擡起手摸了摸孩子濕潤的臉頰:“不哭了。”

紀奈不知道從那一句話起就已淚流滿面,他哭得呼吸不暢,卻也只能壓低嗚咽聲,斷斷續續道:“哥哥,你不在了。他們又欺負我,我又該怎麽辦呢?”

紀念嘆聲氣,将還有些單薄的人抱緊懷裏:“男孩子不要随便哭。以後我不在你身邊,要學會保護自己。還有,對不起。”

紀奈哭得一時腦袋有些暈,來不及思考人在說這句話的感情。然後,他就忽然意識到抱着自己的觸感緩緩消失,仿佛幻化的星光。

他愣了愣,色厲內斂的吼道:“紀念,你要是丢下我不管,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紀奈無奈笑笑:“紀念,要學着堅強起來。”

幻化的星光向皎白的明月奔去,窗外的樹影由風任意搖晃。屋內小小的人從睡夢中驚醒,淚水侵濕了一整個枕頭。他聽着門外提着燭火吵吵嚷嚷的往紀念房內跑去的聲響,順勢往後一躺,落入溫暖被褥的懷抱,眼睛眨也不眨的想:大騙子,現在就我一個人了。

突然,從暗處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素白的手,上面恰當好處的分布着清晰可見的青筋。這只手揪住紀奈的後衣領,像提着一只小黃雞崽子一樣提溜起來,然後紀奈眼前一黑,就看見一個戴着黑鬥笠的少年依然提着自己。

而自己思念的哥哥正站在那少年的旁邊一臉不贊同的看着他:“胡鬧!他還是個孩子,你怎麽下手一直沒個輕重?”

少年将他穩當的放在屋檐上,熟練的對紀念求饒:“啊呀,我會改的會改的,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紀奈疑惑的看着兩個人,看起來像是相處多年的摯友。在和紀念相處的這些日子裏,這還是他第一次看紀念如此輕松的模樣。

“對了,接住。”紀奈順手接過黑衣少年丢來的錦囊,他定睛一看——這裏面竟然裝滿了黃金珠寶。

紀念由着那少年給他又披上一件裘袍:“哪來的?”

少年笑嘻嘻道:“這個呀?從你家庫房拿的。”

紀奈下意識瞪大眼睛看他。

少年依舊笑嘻嘻道:“拜托,我可是江洋俠盜。”

紀念咬着後槽牙,握緊的手背處鼓起青筋:“南!宮!柒!”

南宮柒裝作委屈道:“兇什麽?既然是你家的東西,那你允了我,不就不算偷了嘛?而且我一見那屋裏的茶花有些枯黃,就挂心起你的安危,連夜來尋你。難道這份情義還比不過這些黃白之物嗎?”

紀奈到此,才聽出來這位南宮兄弟對哥哥的情誼之重,一時就生了些親近甚至些許妒嫉的感情。他還沒有來得及道謝,就看見南宮柒對自己眨眨眼。

他下意識住了嘴,只見南宮柒唯恐天下不亂地指了指下面。

想來是因為功法原因,下面吵吵鬧鬧的人群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屋梁上的三人。

人群中為首的紀十娘怒道:“這麽大一個活人,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

南宮柒似乎很遺憾自己沒有帶些零嘴:“人不可以老是生氣,會老得快死得快的。”

紀念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府裏有,你現在就可以取。”

南宮柒點點頭道:“那我多拿些你喜好的甜食。不對,要是我現在離開了,就你們這一病一幼的,站在這裏受涼了怎麽辦呢?”

紀念目光帶着清淺的笑意:“那我們為什麽要和你站在這呢?”

南宮柒煞有其事:“清夜無塵,月色如銀。又有美人相伴,看人間熙攘,觀萬千美景。醒來明月,醉時清風。豈不美哉?換句話說,站在這裏,三人黑衣成行,多酷啊!呀,抱歉,我忘記你是白衣了。”

紀念輕笑着搖頭:“你呀……”

南宮柒下意識懷疑:“你是不是心裏罵我呢?”

紀念搖搖頭:“怎會?”

南宮柒抱着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又再問:“那我們下去?”

紀念好笑道:“不必,好歹都是修士,沒有那麽容易着涼。”

紀奈聞言,下意識心裏疑惑道:我大哥端正君子,怎麽會有一個這樣不拘小格的朋友?

此刻,地面上尋人如火如荼。

這時,有人來報:“二小姐,不好了。三少爺不見了。”

紀十娘氣笑了:“好啊,人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不見了。還一次不見了兩。告訴我那兩位叔叔伯伯,礙事的人算是逃跑了,可是他們人不在這裏,還想做什麽,還不是我說了算嗎?”

那報信的人領命之後畢恭畢敬地離開了。

紀十娘對着院內那顆桂樹道:“紀念,到了如今,我看你還怎麽贏。”

南宮柒轉頭對紀念道:“沒關系的。我覺得你比那桂樹好看多了。”

紀念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紀奈心裏倒是有些感傷:“哥哥,為什麽二姐會這樣呢?”

紀念語氣平淡:“十娘自小争強好勝,勝負欲極度強烈。最是看不得有人比她要優秀,小時我們關系尚且良好,只是比她天資優秀勤奮努力的都大有人在,一時誤入歧途。我認為她太過偏激,一開始有意糾正,可她一直認為我是有意要搶她的機緣,關系便慢慢淡下來。再然後見她時,就恨上了我。”

南宮柒笑着用番外口音道:“家主大人,孩子不聽話,多半是打的少了。你舍不得,要不我來幫幫你?”

紀念挑起一邊眉:“那你去?”

南宮柒話語一洩,不吭聲了。

紀奈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南宮柒就捏上紀奈還沒有褪去嬰兒肥的臉蛋:“嘿嘿,少年人還是要多笑笑。笑一笑,百年少。那麽,戲看完了,我帶你們回我那裏?”

紀奈又一次瞪大眼睛:“啊?那這裏怎麽辦?”

南宮柒笑道:“為什麽不試着信任我們無所不能的紀念家主大人呢?”

紀奈将目光轉向紀念,只見他眉目間自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把握一切的氣度。他莫名放下心,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陣風過微波,他就站在一片綠意盎然中。

紀奈有些吃驚:“咦?現在不是冬季時節嗎?”

“對呀,這些好看吧。”南宮柒摘下鬥笠,露出貌若好女的面容,“在漫漫冬夜,這些肆意生長的小東西簡直就是生命的奇跡。”

南宮柒再道:“不過,紅梅也很好看。”

紀奈好奇道:“那南宮兄最喜歡什麽花草啊?”

南宮柒下意識看了一眼紀念:“桂。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紀奈問:“為什麽?”

南宮柒回:“愛屋及烏。我才不懂花草呢,只是有人喜歡。”

紀奈點點頭:“想來此人興趣風雅,算一位風流名士,對嗎?”

南宮柒狠狠點頭:“嗯嗯!”

此刻,紀念清咳:“好了,不要過多叨擾柒柒。阿奈,那盆月季花的後面有個房間,裏面有個床鋪,去休息一會吧,你想來也累了。”

紀奈點點頭,與南宮柒告別:“好的,哥哥。”

紀念目送他進屋,南宮柒溜到他身邊:“看着很乖,但沒有我會裝乖。”

紀念笑了笑:“哦?”

南宮柒點着頭笑:“試試?”

紀念搖搖頭:“不要。”

南宮柒摸過他的脈搏:“感覺怎麽樣了?倘若好不了,我可就把你打包進無妄峰去,讓你好了再出來。”

紀念從善如流道:“你舍得?”

南宮柒看着他:“舍不得也得舍得。這個冬天,我還想要和你一起看萬千白中一點紅呢。不過說起來,怎麽明知道有問題還敢以身入局?”

紀念想了想:“可能,就像你說的那樣,是為了耍帥吧。”

南宮柒手上一頓,再暗自發力。

紀念“嘶”一聲:“疼。”

南宮柒接起人撒嬌的尾音,手上放松虛虛捏着人的手腕:“疼?你就該疼上一疼。自己不心疼自己,現在也該怎麽知道有人心疼你了。”

紀念聞言,悶悶笑起來。

不小心聽到全程的紀奈:哥哥,原來你想要的不過是半溪明月,一枕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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