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Ray的模樣與我的甜品店格格不入,他穿着一身黑,像是剛參加完誰的葬禮,在白日下的門口挂上休息的招牌,我為闊別已久的好友端上一杯意式濃縮,男人修長的手指勾起小巧的咖啡杯,像在擺弄玩具,他做作的小嘗一口,誇贊我的手藝。

我喝着為自己準備的可塔朵,嘴角驕傲地翹起,“我可有意大利血統。”

我沒有提起他之前所做的瘋狂事情,假裝遺忘的平淡交流,例如川七慘不忍睹的成績,Ray感慨:“怎麽會有人所有科目都比偏差值低30分以上?”

“我盡力了,這孩子沒救,他是不是這裏有點問題?”我用手指了指太陽穴,啧啧稱奇:“他也算另一種奇才了。”

Ray一臉奇怪的看我,口吻間指責我怎麽會忘記這件事,“他确實腦子有問題,你不記得了嗎?當年剛把他從山溝溝救出來,我們去醫院給他做全身檢查,發現除了腦子,一切健康。”

我搖頭,肯定的說:“我沒在,從那個破地方出來後我有事提前去了美國。”

“哈?那你這十幾年都不知道川七的腦袋有問題?”Ray誇張的後仰,他說:“現在想想,你好像确實沒在,要不然肯定要嚷嚷着流淚。”

這次輪我張大嘴巴,不屑的說:“哈?你不要擅自修改我的人設。”

“那你難道一直以為川七的在學習上的不靈光是他天生的?”

我舉起手中的咖啡,假裝淡定的喝着,“是又怎麽樣?”

“你可真厲害。”Ray無語點煙,他深吸一口,在肺部打轉後,緩緩吐出難聞的煙霧,“川七,他很特別,你也知道,但我們從沒有研究過他的身體,Yaco拒絕了當時醫生徹底檢查的請求,我們都清楚川七的這種身體不可能是天生的,他的腦袋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着急的問:“寶貝兒子的腦子到底怎麽了?他看起來沒問題。”這十幾年川七除了在學習上有點笨,沒有任何異常,我不曾注意到也是正常,這世上有那麽多腦袋笨的學生,誰會去懷疑真的是腦子有問題。

“那是因為傷口已經痊愈了,只是留下了不可逆的後遺症。”

“你能一口氣說完嗎?”

Ray戳了一下我的額頭,說:“這裏,川七損傷過,我不記得具體是哪些部位,當時的醫生說如果按照檢查結果來看,川七可能經歷過腦死亡。”

我打斷了Ray的話,“你在胡說什麽?腦死亡再活過來,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如果真的有,那已經算得上——”

“起死回生。”Ray沉下臉,說出魔咒一般的話語:“Bring the dying back to life,這也是為什麽我們不願意深究川七非人般身體的原因,我操,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的啊?這都多少年了,你現在這個恍然大悟的樣子是在幹什麽?”

我紅了臉,大罵:“我他媽真的不知道啊,你們又沒告訴我,我以為川七就是個厲害點的日本人。”

“你可真行,正常人再厲害會有躲開十米內子彈的視力嗎?”Ray疲倦的不願再和我這個傻逼争執,說:“後來回了俄羅斯,Yaco帶着川七又做了幾個檢查,得到的結果沒有那位日本醫生說得極端,大部分還是認為是外部原因導致的腦損傷,讓川七以前的記憶出現了混亂和缺失,最嚴重的是對他閱讀與計算能力的影響。”

我質疑:“他計算能力被影響,是怎麽做到開槍百發百中的?”

“誰知道呢。”Ray喝完了咖啡,抽出紙巾擦嘴,聳了聳肩,無奈的說:“Yaco禁止任何人以研究為目的碰小川七的身體,那個對幼崽保護欲爆棚的大棕熊。”

其實Yaco這樣是最好的做法,如果日本醫生所說的是事實,腦死亡後,只以記憶混亂和部分學習能力損失為代價的痊愈也太不可思議,稱得上神跡,不過,這種事情怎麽那麽像組織會做的神經病試驗,和小偵探吃掉的藥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忽然記起了黑澤在面對粉發高中生時奇怪的态度,氣得險些被咖啡嗆住,媽的,這婊/子又有事情瞞着我,這次我可不會輕易饒了他,扯上了我的可愛幹兒子,無論是誰都不會原諒。

我不打算告訴Ray黑澤可能認識川七的事情,生怕這個瘋子再做出什麽出格的恐怖事情,見我沉默,Ray又開口說道:“我這次旅行有意外收獲。”

“你那能叫旅行嗎?”一路上都是鮮血,我默默吐槽,既然正主自己提起的話題,我幹脆滿足好奇心的問道:“什麽收獲?”

“你之前讓我調查的兩個人,我找到了點有趣的東西。”

“雖然根據約定我不能告訴你我查到什麽,但有些話還是可以說的。”

我奇怪的問:“什麽約定?”

“這個你就不用好奇了,其中一份資料在這裏。”男人遞給我一個U盤,在我準備接過時,他手抽了回來,微微偏頭說着無關緊要的話:“我這個人很少朋友,但你算一個。”

Ray的語氣永遠不正經,我注視着那雙黑色的眼睛,試圖找出瘋子的目的,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這家夥發現了我的身份,論行兇,我比不過Ray,但我有自信他不會殺我,“突然說這麽肉麻的話幹什麽?”

“我并不在乎你有事情瞞着我,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不是□□,沒有什麽規矩,我希望你能多信任我一些。”Ray把U盤塞進我的手中,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悲傷,我想Yang的死終究影響到了瘋子,讓他變得脆弱,不再是無憂無慮的地獄惡鬼,他誠懇的說:“我之前以為你不過是在耍小聰明,現在發現你想做的事情要遠比我的猜想危險,你可能會死。”

我撐起笑容,勉強的說:“不要詛咒我啊。”

“Lanbo,我不想你死。”Ray嘆氣,我因為他的這句話想要逃跑,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一個惡人請求另一個不要死,上帝聽了都要發笑,他繼續說着:“這次旅行我知道了太多事情,你可以說我變得膽小怕死了,但我真的不願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了,Yang懲罰了我,我痛不欲生。”

這瘋子至少沒有說自己信教了,我盡可能保持冷靜,對依然痛苦的Ray說:“你是個情報商,應該懂知道的越多,痛苦越多,也更危險,還有什麽該說,什麽該閉嘴。”

“是的,所以我選擇尊重你的意願,但我也希望你聽完我的想法。”

“什麽?”

“如果你有天發現一直以來所堅持的,甚至不惜毀掉自己的一切去完成的任務,其實在那群人眼裏只是一堆紙和數不清的情報,他們遠比你想的要自私,你要怎麽辦?”

Ray的話,讓我懷疑這個人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我坐立難安,身上冒出了冷汗,問道:“你到底知道了什麽?”

“就像你說的,我知道的太多了,零碎的信息拼湊在一起,也能推理出點東西,但都是沒用的猜想。”Ray望着我,一如當年我們初次見面,他悲憫的眼神是在決定我的生死,“你放心,我沒有去好奇一些會讓我墜入深淵的東西,我只是在關心我的朋友。”

他咬牙忍耐,聲音沉悶壓抑着憤怒,“你真以為一個財閥的組織能夠光憑借自己在本國的勢力存活到現在?國家甚至眼睜睜看它擴張到遍布全球?”

我沉默不語,瘋子見我這副樣子,明白了些什麽,他釋然的說:“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我怎麽會不知道,我可是聯絡官啊,與黑澤不同,真正和那群所謂的光明使者打交道的是我,最清楚像我們這種前線公安的地位,我苦笑:“那又怎麽樣?”

“不要再活得這麽窩囊了。”Ray露出和善的微笑,這不适合他,顯得有些猙獰和恐怖,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發,“既然他們自私,你又何必再做一個好人。”

“操啊,你這樣真的很恐怖。”我面無表情的任由男人揉亂我的發型,“你是不是改信佛了?”

Ray收手前輕輕的拍了一下我的腦袋,自信滿滿的笑着:“我是在努力讓你變成一個惡人,佛祖可不會原諒我的做法。”

“對了,告訴你一點東西,也不算違背和那家夥的約定吧,你的朋友是蘇維埃的遺腹子。”Ray又對我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在紅色中出生與死亡,又被紅色拯救與複活。”

“哈?你在說Yaco嗎?”

“傻逼啊你。”Ray一改剛剛的深情,破口大罵,啧了一聲:“是那個銀頭發的美人。”

前腳剛送走騎着騷包摩托的Ray,後腳便接到了黑澤的電話,要不是我足夠膽小,對環境敏感和謹慎,我甚至懷疑這家夥在我身邊安置了神秘的眼線或者監聽器,我想起Ray告訴我的話,刻意的用俄語和男人交流:“什麽事?”

黑澤短暫的沉默,他也選擇俄語回複我:“上頭讓Bourbon追蹤Sherry,他随時可能出現,你留意一下。”

我驚嘆:“你居然又輸了,在派系鬥争上你他媽贏過嗎?又是Rum那個臭老頭,對不對?遲早有一天要把他丢進大海裏喂魚。”

“別吵,注意Bourbon,有不對勁的地方随時彙報。”

“用得着這麽擔心嗎?反正是同事。”

黑澤在電話裏冷笑,“你覺得他會相信你毫無證據說的話嗎?別太天真了。”

說完便挂了電話,留我對着虛空罵罵咧咧,沒來得及詢問黑澤關于川七的事情,雖然直覺告訴我婊/子不會那麽輕易說出實情。門口的風鈴響起,我看向那個不識字的顧客,“對不起,已經打烊了——哦,你啊,現在怎麽稱呼?”

粉色頭發的高個男人,沖我露出溫柔的笑,那并不溫暖,反而令我惡心,“沖矢昴,是附近東都大學的學生。”

我聽到陌生的聲音來了興趣,放下手機,慢悠悠的走到這位學生身邊,暧昧的伸出手指勾住男人的衣領,把他拉近到我面前,然後低頭扯掉他的高領,沖矢昴雙手插兜彎着腰沒有阻止我過分的動作,他輕聲說着,像是害怕自己的聲音驚吓到我一般,“是一位博士的傑作。”

在看清沖矢昴脖子上熟悉的黑色變聲裝置後,我嫌棄的偏過頭,拒絕着男人鼻腔和口中無意呼出的熱氣,将他一把推遠,“要吃什麽?”

“店長的新品吧。”

我将那份由黑澤鑒定過難吃的新品蛋糕放到沖矢昴面前,以及一杯美式咖啡,我撐着下巴,強打精神的說:“你死的時候有人發表了很長的紀念詞。”對于那個婊/子而言,已經足夠長。

“哦?那真是感謝他。”沖矢昴咬下一口蛋糕,誇贊道:“非常美味,甜而不膩。”

這家夥比婊/子還好養活,黑澤不挑食,但也知道美食是什麽,我玩着圍裙兜裏的打火機,問道:“開心嗎?被自己的宿敵設計殺死。”

粉發的大學生以一種随意的語氣說:“他不讓我活也不讓我死。”

對啊,就算你是下地獄,黑澤也會把你從裏面撈起,用盡他的一生讓你與他在黑暗中糾纏,我默默用手指玩弄火苗,沒有作聲,只不過婊/子清楚死亡不是終點,與其貪生怕死,不如将死亡這種意義重大的事情盡其所能的利用。

“還有,是我設計了他,他輸了。”沖矢昴這次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那可不一定哦,我試圖勸告他,語氣學着僧人的灑脫:“你不如放下對Gin的執念,就當被他殺死一次,所有重新開始。”

“不可能,死亡只會讓我加深對他的——”沖矢昴頓了一下,他斟酌用詞:“應該是你說的執念吧,你放得下嗎?那個甜品師。”

“啊?你別把我們和你倆相提并論,我們可是純愛啊。”我皺眉嫌棄的劃清界限,說:“你只是覺得有趣吧,就像小孩子,勝負欲格外的強罷了。”

魔女先生沉了臉,他睜開眼睛,綠色的眸子盯着我,褪去了裝模作樣的儒雅學生氣質,那雙眼格外寒冷,他關掉變聲器,赤井秀一笑得毫無溫度,熟悉的聲音緩慢告知我:“不要輕易的評價一個人,太肯定自己所知道的,會變得自以為是。”

我猶豫了,他說的沒錯,我不了解他和黑澤的故事,婊/子也很少與我提起,大多都是我用他們的關系開沒底線的玩笑,但要說兩個人究竟為何變成現在這幅瘋狂的模樣,身為聯絡官的我一無所知。我以為黑澤是永遠也不會失控的人,可每次涉及到赤井秀一,婊/子就會興奮的發抖,恨之入骨,又用愛意做血液,生命當賭注,活的分裂。這使我好奇他們的過去,黑澤與我不過警校相識,之後的十幾年在謊言中為伴,說是朋友有些浮誇,說是同事又欠些火候,不過就像我之前斷定赤井秀一和宮野姐妹的關系一樣,我能說愛人是絕不适合的詞語。

現在展露出來的是黑澤生命中我所未曾窺視到的故事,被婊/子隐藏了不知多少年的戀人終于暴露了,在我的面前,在許多人的眼裏,然後死于兩枚子彈。我不屑黑澤的這份愛情,也不願深究他神秘的過去,對于赤井秀一我更是不在乎,但是,我讨厭黑澤,我無時無刻不渴望找到讓婊/子永世痛苦的方法,這一切有個前提,那就是黑澤能夠活下去,所以現在的我只希望他們糾纏不清,誰也別想死,最好連去地獄的名額都要争個頭破血流。

赤井秀一顯然是被我的話氣暈了腦子,居然說出這種充滿破綻的沖動之詞,我笑得像個惡毒的殺人者,我想應該能找到一個折磨這對自大戀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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