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兩人相遇在春日的一場深夜的狂風驟雨裏,在羽田秀吉面前下車的男人撐起一把黑色傘,正如同樣黑色的穿着,這個人攜帶着濃厚的陰郁和殺氣,像要奔赴最深邃的墳墓,但他卻有着被月光祝福的長發,銀色的發絲在風中飄起,如同深夜大海中亮眼奪目的白帆,男人墨綠色的眼睛是這場大雨中唯一寧靜的船舶,他們踩過地面上無數初開的櫻花殘骸,短暫的對視,羽田秀吉看見了那暴風雨中綻放的夢幻般的美麗,他下意識的拽住了這個危險男人的衣袖,在暴雨中勉強睜開藍色的眼睛,渾身濕漉漉的問男人:“請問可以搭個便車嗎?”
“等等。”我打斷了羽田秀吉和黑羽快鬥添油加醋的回憶,指了指安靜吃飯的黑澤,“你讓渾身是水的羽田坐進了你的那輛寶貝老爺車裏?”
婊/子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只是在桌下狠狠地踹了我一腳,我猙獰了面孔,忍着痛轉頭給傻樂呵的羽田秀吉說:“我這個朋友,從以前開始就很害羞呢。”
“我覺得小陣這點很可愛。”太閣名人笑道,他臉頰微紅,聲音充斥着甜蜜,“很開心能認識Lanbo先生和黑羽君,感覺我更了解小陣了,能知道你生活中我不了解的事情真的很幸福。”羽田秀吉撐着下巴,扭頭看向坐在他旁邊堅持不懈冷臉吃牛排的黑澤,那副癡迷的樣子讓我懷疑男人是不是在那場大雨中被女巫灌下了迷情劑,用年少輕狂的勇氣對渾身戾氣的詭異銀發妖物一見鐘情。
黑澤似乎受不了羽田秀吉的真情表白,手裏的叉子撿起一塊肉,戴有黑色手套的手指不是用來扣動扳機,而是把那塊肉塞進了年輕人的嘴裏,婊/子黑着臉說:“閉嘴,吃飯。”
“诶,小陣的牛排好好吃,再喂我幾塊吧。”羽田秀吉湊了上去,像個擾人的大型犬用臉湊在黑澤身邊撒嬌要吃的,我冷笑,婊/子最受不了這種惡心人的行為了,以前在警校,中午食堂問他讨一碗味增湯都要被嫌棄,撒嬌什麽更是禁止,不然不止是言語辱罵,連人也會和我保持五米距離。
可是,誰又能拒絕大狗狗呢?黑澤也不例外,他擡起手推開男人白淨的臉,另一只手快準狠的又将一塊肉塞進羽田秀吉的嘴裏,我很少聽婊/子用這種口吻說話,他說:“想吃就再點一份,別在這丢人現眼。”
我懂了,撒嬌不成功是人的原因,我看黑羽快鬥和羽田秀吉都挺成功的。我惡狠狠的撕扯嘴裏的牛肉,沒有教養的說:“你們談多久了?”
“兩個月零三天。”羽田秀吉脫口而出。
“倒也不用這麽具體。”我小聲嘟囔,原來根本沒有什麽守寡,是極端的《消失的愛人》吧,這恐怖的愛情,我倒也不是害怕黑澤談戀愛,只是不想看見羽田秀吉這個可憐孩子受傷害,我們錯事做太多了,現在連愛情都不放過了嗎?婊/子也真是厲害,Gin與前男友鬥智鬥勇,陣與前男友弟弟談情說愛,時間管理大師非你莫屬。
黑羽快鬥這時開口:“羽田先生最近有比賽嗎?”
羽田秀吉幹笑着:“有啊,是公開賽啦,不重要。”
在撒謊啊,黑羽快鬥與我同時翻着白眼,他想瞞着黑澤做些什麽,婊/子自然也看出羽田秀吉做作的謊言,但并沒有反應,而是看向餐廳窗外,小口喝着杯中的咖啡,我向黑羽快鬥使眼色,這次小鬼終于與我站在同一邊,我驕傲的看着他站起身,等待高中生以完美的演技為羽田秀吉示範什麽叫做世界級怪盜的基本素養。
“黑澤先生,你這個咖啡在哪買的?我也想去買一杯。”
是我唐突了,黑羽快鬥你遇到黑澤就不會演了?尴尬的我牙疼,但婊/子沒有拒絕,他永遠優待除我之外的人,我有時候會建議黑澤不要對周圍人過于耐心,特別是在見識過婊/子與同事的溝通後,他居然願意為蠢貨們重複三遍的講解計劃,卻不想聽我陳述一遍赤井秀一愛的告白,舉槍射擊讓我險些中彈,我說□□老大不會對手下這麽客氣,用槍威脅同事連保險都不開,同事的請求幾乎沒有過拒絕,我苦口婆心這樣是會被職場欺淩的,婊/子又一次擦着我的發頂開槍,他說要不然讓我以身作則,殺雞儆猴,我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直接奔赴三途川。
等買咖啡二人組離去,我擺正态度,臉上寫滿正經,“你剛剛為什麽撒謊?”我的手已經摸上了懷中的槍,雖然不能在人滿為患的商場中動手,但讓羽田秀吉乖乖和我去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處刑還是做得到的,只要他的親大哥不來搗亂。
羽田秀吉聞言低下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便死死盯着男人放在桌面上的兩只價值不菲的手,現在這雙将棋屆的神之手正糾纏成一團,表露着主人的心煩意亂與害羞,我沉默,有種預感告訴我羽田秀吉即将說的話會讓我後悔終身。
“其實是頭銜戰,我想得到龍王的稱號,不——”羽田秀吉擡起頭,臉頰微紅,藍色的眼睛比極地的冰川還要堅定,他說:“我要得到龍王的稱號,這樣我才能給小陣一個交代。”
我滿臉疑惑,但保持安靜,想看看這家夥還能說出什麽散發戀愛臭味的狗屁幼稚誓言。
那雙眼中的冰川随着羽田秀吉綻開的燦爛笑容融化殆盡,男人溫柔的話語卻像在宣告我的死刑:“等我拿到所有将棋頭銜,我就向他求婚。”
“啊?!”我沒控制住聲音,大叫了出來,餐廳裏的人紛紛側目,我急着問清這段進展過快的戀情,沒有空去管旁人的目光,“你們才談了兩個月诶!就已經到結婚的程度了嗎?你真的了解黑澤嗎?他是不會答應的。”
“是兩個月零三天。”羽田秀吉不急不躁的糾正我,他輕聲說着:“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
我撓撓頭,放開了手中的槍,“我是外國人的這件事難道不夠明顯嗎?”
羽田秀吉被我逗笑,他耐心的向我解釋,“只能看見自己的人,不明事理,自以為是的人,不分青白。”
好家夥,我大腦放空五秒後,終于反應上來,這他媽不就是赤井秀一昨天給我說的話嗎?只不過弟弟要比他有文化,也要比他理智,至少從表情來看,羽田秀吉沒有因為我的話語而生氣。
不愧是親兄弟,我沒忍住笑了出來,羽田秀吉奇怪的看我,問:“Lanbo先生不會生氣嗎?我剛剛确實有些生氣,因為你在質疑我對小陣的感情,所以沒控制好情緒對你說了過分的話。”
“我不會對你生氣,永遠也不會。”我笑着搖頭,不然羽田秀吉也太可憐了,不是嗎?我接着說:“你可真喜歡他啊。”
羽田秀吉幽幽的說:“心裏懷念着人,見了澤上的螢火,也疑是從自己身裏出來的夢游的魂。”
“饒了我這個外國人吧,這又是什麽文绉绉的東西?”
“是和泉式部的俳句,很好聽吧。”羽田秀吉偏頭看着從餐廳門口走向我們的兩個人,他的注意力沒有分我絲毫,只是靜靜的期待和歡迎着愛人的到來,他說:“這是我對小陣的執念,希望他能夠原諒我的任性。”
赤井秀一,你弟弟太強了吧,在談戀愛這方面你完全比不過啊,他太懂怎麽抓住一個成年人,我感慨着,決定不再去管這個爛攤子,婊/子覺得有趣,不打算分手,而這位太閣名人又表露出不低于他哥的偏執,我還能做什麽呢?只能為我的濫/情朋友祈禱他屁股的安全。我出神的看着黑澤咬住吸管的有些可愛的模樣,這家夥不會是赤井家的公共/婊/子吧?這是不是有點刺激了,要是好友向我求助,我該以公安的身份把那一家子繩之於法,還是要借助組織的力量趕盡殺絕?後者好像不需要我親自動手,赤井一家被組織折磨的夠慘,再說我看黑澤也樂在其中,活該被兩個控制狂惦記,赤井兄弟對黑澤的真情流露,讓我越加确定這個婊/子以前肯定和這群家夥發生過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
我收回停留在黑澤身上的視線,因為我怕沉着臉的太閣名人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在我面前證明他對婊/子的持有權,我自然沒錯過黑澤幸災樂禍的眼神和洋洋得意的嘴角,我可憐我的朋友,到現在他還以為自己養了個可愛的小狗小貓,殊不知雨天裏撿到的其實是都市怪談,婊/子要是哪天神隐了,我也不會吃驚,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們在餐廳門口客套散夥,我望着逐漸走遠的黑澤和羽田秀吉,太閣名人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去牽住身邊男人戴有手套的右手,黑澤自然注意到了羽田秀吉的小心思,他側過臉說了些什麽,讓對方紅了臉張着嘴表述着大概是愛情的東西,令我震驚的是黑澤露出的笑意,那并不明顯,幾乎沒有,如果不是我們相識已久,我也不會發覺那張蒼白的臉上所洩露的秘密感情,黑澤擡起右手脫掉了手套,羽田秀吉大方果斷的握住那只手,肌膚相貼,兩個人這麽走遠,我的心裏一陣酸澀,人生中第一次為好友感到悲哀,他大概自己也未曾察覺,這樣的動作代表了什麽。
“黑澤先生這樣看起來,好像——”黑羽快鬥欲言又止,他不确定那個詞是否該出現在黑澤的生命裏。
但他最終說了出來,“好像普通人。”
我反駁黑羽快鬥矯情的形容,“什麽普通人會睡自己前男友的弟弟啊。”
眼眶卻開始發熱,我只能擡起頭盡力不在黑羽快鬥面前失态,這樣的好友是如此平淡,就像陽光下會被忽視的白色光芒,而不是在黑暗中等待燃燒殆盡,黑澤仿佛從出生那刻就在等待這個相遇和一個讓他擡頭挺胸走入白日的牽手,但我們都清楚,這不過是黃粱一夢。我埋怨他,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變得如此幼稚,我會下不去手的啊,奪走一個普通人的生命,這種殘忍的事情我不想再做第二次。
羽田秀吉啊,你好強,在黑澤面前又像貓,又像狗,又是什麽都吃的可愛小豬,最後卻發現小豬脫了皮是兇猛霸道的老虎,黑澤能扛得住這攻勢?他連觀看赤井秀一的油膩表演都沉淪為忠實觀衆,更不要說這類高端全面的愛情手段,但這可是你大嫂啊,昨天你假死的好大哥才在我面前對設計殺他的你嫂子真情表白,轉頭今天你倆就在小侄子面前瘋狂甩對方嘴唇,你大哥頭七還沒過呢,饒了我吧,警匪片怎麽變家庭狗血倫理劇了。
黑羽快鬥後知後覺的說:“店長,你剛剛似乎說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