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Bourbon在深夜進入我的病房,我玩着手中的游戲機打起哈欠,與神情陰郁的同事仿佛置身兩個世界,是我給降谷零發的訊息,告知他我的位置,過來商量後續計劃,原本是沒有這項工作,因為按照原先的預想,我這個時候已經死了,我信任同事聰明的腦袋,知道他早已推理出這愚蠢的計劃。
同事站在床邊,與我說:“你很幸運,死裏逃生。”
我斜眼輕笑,放下了手中依然卡關的游戲,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讓腰腹慘不忍睹的傷口暴露,說道:“很痛啊,Rum也太瞧不起我的實力,挑了這幾個水貨來對付我。”
“他沒想殺你,但你想死在他手裏。”
“不愧是公安的王牌,可惜我貪生怕死,還是活了下來。”我伸伸手,示意男人可以坐下,不需要向我展示過剩的警察威嚴,說道:“我就沒指望過那幾個破玩意能忽悠住Rum這個糟老頭,來吧,說說你的看法,Bourbon。”
降谷零灰紫色的美麗眼睛看着我,我能從這雙眼中看見普羅旺斯的浪漫,同事似乎想到之後要長篇大論,他選擇以更舒适的方式進行談話,坐在了我柔軟的病床上,男人柔和的聲音不急不緩的陳述着自身見解:“因為你拙劣的設計,讓Rum考慮了很多,首先他認為這次針對他的計劃的主導者不是你,他希望是與你交好的Gin,他看不慣Gin很久了,說是看不慣,倒不如說是擔心,Rum總是在懷疑,雖然那位先生給予了Gin足夠的信任,但身為二把手的Rum不喜歡Gin所擁有的權利,抹殺叛徒,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會放過一個,Gin這種極端的手法讓他不安,歷史上有太多這種類似的案例。”
“就算這場計劃是你頭腦發熱所為,但他也需要Gin成為你的協力者,最好是主謀者,不需要太多證據,他只是想要一個除掉Gin的理由。”降谷零的側臉優越,我這種見多了帥哥的人也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男人推理時的自信非常迷人,他說:“店長之前威脅過我——‘沒有能與好奇心相匹配的實力前,不要随意做出令人惱火的事情’,你能做出這種事情,表示你認為自己的能力或者說是背景足以對付Rum,但條件不足,就像你保證的中立态度,不能是你先動手,因為這樣就算被殺,店長只能自認倒黴,所以,跟蹤器不是你放的,那群保護羽田秀吉的雇傭兵自然也不是你的人。”
我點頭,大方承認,自始至終羽田秀吉身邊只有Ray一個是我的人,親愛的同事在潔白的床單上用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繼續說着,“這些我能推理出來的事,Rum肯定也知道,他能這般自願的跳入店長明目張膽布置的陷阱,是因為除掉Gin的機會太寶貴,可遇而不可求,他在賭,那個人足夠聰明和大膽,但是個急性子,他算得上投機者,面對絕佳的機會,他不會白白浪費。”
“而且這種情況很好猜測和推理,你受人指使或者與人合作,想要挑撥Gin與Rum的關系,讓他們自相殘殺,或者你與Gin合作,要讓Rum失勢,那個自信的二把手幹脆将計就計,順着你的計劃進行。”
降谷零微微側頭看向我,他似笑非笑的說:“如果你死了,你的公司不會善罷甘休,你的合作夥伴是俄羅斯人,或許他會講究血債血償,報複對象很明确,Gin和Rum,前者與你合作,卻在你被誣陷的時候背叛了你,後者是動手的人,他們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而且你的同事一定會這麽做,因為這能為你的公司帶來可觀的利益,最理想的黑吃黑,所以Rum希望你不要死,這樣他就能理所應當的向組織提出要求,讓長期與你合作但卻沒有看出異樣的Gin來負責這件事,叛徒處刑者的Gin身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老鼠,他卻不知道,這也太丢人了,這會使他失去上頭的信任,Gin必須接過這個任務,他任務失敗,不被你殺,也會被組織殺,他任務成功,Rum可以理所應當的把所有責任甩給Gin,他會被你的人殺,這樣無論你是否有能表明自己清白的證據都無所謂,因為已經有人還債,組織會默許Rum的做法,他們不能同時失去兩個主心骨,而Rum也會給你足夠的利益,讓你放棄窮追不舍。”
黑豹先生停頓了一下,爽朗地笑起來,不是那種面對客人的虛假笑容,而是發自內心的愉悅,燦爛的刺眼,他說:“你夠恨Gin的,大費周章,甚至要以命換命,也要殺了他。”
我沉默的遞給降谷零一個蘋果,他挑眉伸手接過,張口咬住,殷紅的果皮與男人小麥色的皮膚交融,格外刺眼。我承認同事的推理準确無誤,但有一點他沒有想到,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和Gin真的是兩個為了利益可以互相殘殺的人才可以。
降谷零咽下口中的果肉,說:“接下來,我們需要商量如何活捉Gin。”
“為什麽要活捉他?”我故作驚訝,望向吃着禁果的男人,敘述邪惡的事情:“死人有時候比活人好用,我已經做好交易,畢竟我犧牲了這麽多,只幹掉一個Gin也太不值當。”
黑豹先生這時質問我的自信,“你為什麽會如此肯定你的人一定會站在你這邊?你這種越界的做法,會把你的公司置于尴尬的處境,你就算是死在合夥人的手裏,我都不會驚訝,但現在你居然還能有這麽好的待遇,你沒有想過裏面可能會有蹊跷嗎?”
我聳聳肩,無所謂的說:“沒關系啊,我這不是和你交代事情嗎?這群家夥很有儀式感,等你走了,我會和他們講清楚,殺了我也可以,但他們不會為了所謂的尊嚴放棄唾手可得的金錢,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說的是事實,Yaco和我殺人一貫謹慎,為了避免産生無聊的仇家,再加上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要說Yaco沒有看出我的異樣是不可能的,Ray那家夥就更不用說了,之前的交談已經稱得上明示他知曉我的秘密。其實降谷零的話也是我的疑惑,這麽說可能有點自戀,但我真的不能理解他們為何對我如此友善和信任,特別是Ray,那家夥救我的原因已經過于搞笑,突如其來善心應該不足以讓他介紹Yaco給我認識,而這位俄羅斯人也行事詭異,明明是個細心多疑的智者,卻願意與初出茅廬的我合作,他和Ray的關系倒也沒有親密到這種程度,會随便信任瘋子帶來的任何一個人。
這些事情我在最初和他們認識的時候便察覺,怎麽說呢,我以前是因為年輕沒有能力,遇到無緣無故的好處,我只能膽戰心驚的接受這天降之喜,後來則是沒有力氣和心思去深究裏面的原因,也沒必要,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和他們之間的平衡被打破,我的秘密暴露了出來,這讓我不能再無視Yaco和Ray的異常,我必須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否則我會處于被動的地步,就算他們要我死,我也需要死個明白,我想那兩個家夥至少可以給我一個痛快。
我頂着黑眼圈在隔天早晨與Yaco和Ray見面,宇賀神音吉接替了瘋子的保镖工作,才讓Ray能有在我面前搔首弄姿的機會,他身邊的俄羅斯人依然是運籌帷幄的樣子。
瘋子嫌棄的戳了戳我的臉頰,說:“你昨晚做賊去了?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了。”
媽的,因為考慮你們要送我什麽死法而一晚上沒睡這種事情是能說的嗎?我抽搐着嘴角,伸手打掉了Ray不安生的手,望着站在我床邊的兩個男人,深吸一口氣,坦然的說:“對不起,我是日本公安。”
見兩人毫無反應,我硬着頭皮繼續說:“我一直以來騙了你們,要殺要剮随便。”
Ray刻意的表現深沉,說:“誰知道?”
我大怒:“操啊,現在是讓你玩梗的時候嗎?!”
男人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他說:“我還以為你準備瞞一輩子呢。”
我被這句話澆滅了怒氣,頹廢的說:“你們果然知道。”
“不然呢,你想做個好人,我們不得幫你啊?不過沒想到是公安啊,但似乎也合情合理。”瘋子嘲笑我,“說起來要不是我當年在巴西和你偶遇,估摸你的卧底計劃早早就該失敗了。”
眼看兩個人沒有一點想要處置我的意思,無窮的愧疚湧了上來,我低頭,向他們致歉:“對不起,因為我的任性,你們也被牽扯進來了。”
“不是你的錯。”Yaco終于開口,男人的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拯救了我翻湧的情緒,我第一次見到俄羅斯人的悔意,他丢掉了往日的懶散與悠閑,帶着過載的真心對我說:“你是被迫的,如果不是我的話,你不需要承受這些事情。”
我震驚的辱罵:“Yaco,你他媽被Ray傳染了嗎?在說什麽瘋話。”
男人棕色眼睛之上的睫毛顫抖,他像個兇手在試圖自首:“你的父母——”
止痛劑的藥效似乎消失了,鋪天蓋地的疼痛從腹部的傷口向全身湧動,我咬住牙忍耐着,因為我知道接下來的才是對我的謊言的真正懲罰。
“我害死了他們。”Yaco如釋重負的說着:“對不起。”
看吧,神厭惡說謊之人,所以選擇拷問我天生的罪性,告知我要尋找藏于污垢下的純白,就算那些良心已滿目瘡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