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緋色的求婚(四)
讓Rye産生這種不切實際想法的主要原因是Gin欠打的臉和惡劣的态度,與童年那位Stacey如出一轍。據赤井秀一不完全統計,Stacey共惹哭過他弟弟十一次,和他打到流鼻血三次,他從沒因為這個小女孩的性別或者是自己的性幻想對象而手下留情,這是赤井秀一的一貫作風,Stacey也展現了跨越性別的勇敢,他贏一局,女孩便會追回一局,直到最後Stacey離去,他們仍是平手。不過要說輸贏,那家夥倒是從沒贏過自己的弟弟,這裏指的是象棋,他們有時候甚至會下一整天,Stacey連輸一天的那種,赤井秀一敬佩女孩的不服輸和弟弟的耐心。
Rye坐在保時捷的後排,打量副駕駛低頭傳訊息的Gin,這家夥看起來不像是會安安靜靜在棋局上連跪一天的性格,可能在輸了第二把的時候就收手了,至少不會自讨沒趣。再說,如果Gin是那個女孩,他應該早認出自己才對,更會注意到他父母的身份不會允許赤井秀一成為一個無惡不赦的惡人,然後Rye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會死在銀發殺手的槍下。
但他卻能活蹦亂跳的跟在Gin的身後,坐上這輛他寶貝的老爺車,這或許說明Gin和Stacey的相似只是巧合。于是,這個想法被Rye擱置,但又像讨人厭的春季過敏,讓他渾身癢癢,不得到答案無法安心,特別是在和Gin正式合作後,那詭異的熟悉感愈加濃烈。
Gin遠沒有傳言中的恐怖,那群同事在不自覺中把這位有機會掌管他們生死的殺手妖魔化,好似能吃人。他們從夏天合作到冬天,在這期間,Rye完成了從一位優質員工到游手好閑的小白臉的轉化,不知道實情的同事們以為Rye和Gin是黑白雙煞,了解實情的——具體指Vodka不止一次想要指着Bourbon的鼻子破口大罵,他就知道這金毛小夥沒安好心,說是給大哥推薦一位志同道合的能幹新人。
結果呢?确實能幹,指幹他大哥,Vodka不是故意想知道這兩個人搞在了一起,是被迫的,畢竟不是每一個酒店的隔音都是完美的,最開始他以為這兩位深夜在練習自由搏擊,總有奇怪的動靜,再加上Rye臉上時不時出現的淤青,和Gin脖頸的咬痕,天真的Vodka一度懷疑Rye不講武德,怎麽打人還帶咬人的,直到在巴拿馬的某一個夕陽,Vodka無意撞見在酒店陽臺接吻的二人。
說真的,挺漂亮的,Vodka是個直男,但也不得不承認兩個長相英俊的混血兒站在落日前偏頭親吻的樣子很美,黑色和銀色的長發墜落在暖黃色的天空中交織在一起,就像郊野夜空上出現的繁星,是罕見的美。胖熊下意識的躲了起來,他知道那兩個人一定發現了自己,但成年人的默契讓他們都閉上了嘴,Vodka自然也注意到了Rye在落日餘晖裏看向自己的綠色眸子,那張揚的眼神擊中了這位代號為知名烈酒的同事,Vodka想他們應該是這樣的,他們太像了,但他又想這份利用欲望掩蓋的寧靜不會持續太久。
Rye真他媽不是個東西,白天叫大哥,晚上大哥叫,Vodka心疼的看着銀發蒼蒼的Gin,他的大哥前一晚被身邊打着哈欠準備眯眼小睡一會兒的Rye折騰到淩晨兩三點,現在又要早上八/九點爬起來去準備追蹤目标對象,他大哥那蒼白的臉看上去随時要進醫院輸葡萄糖。貼心的Vodka在遞給Gin一杯冰美式後,提議他去和目标周旋,大哥輕哼一聲,Vodka心領神會,又提議那就讓能幹的Rye去。
“哦,不太行,我手疼。”
黑發男人一只手拿着抹滿黃油的面包,另一只手微微擡起,展示着手腕上的青紫,愚笨如Vodka也能一眼認出那是試圖掙脫手铐留下的痕跡,胖熊被吃進去的煎蛋嗆到,咳嗽了幾聲,那個混蛋Rye居然還一臉擔憂的遞給他一杯熱牛奶。
Gin喝完了那杯咖啡,他站起身拿走椅背上的黑色風衣,一句話也沒說的離開了房間,Vodka有些後怕的說:“大哥他不會是生氣了吧?”
“他沒有那麽可愛。”
Rye吃完了那塊面包,悠閑的看起平板裏的新聞,Vodka因為男人的态度和對Gin奇怪的評價而憤怒,他其實在某些時候是有一些敬畏這位新人的,不止是因為Rye過人的能力,最主要是他的氣質,那與Gin極其相似的眼神令Vodka有時會産生恐懼,但現在他克服了這股隐隐約約的畏懼,作為組織前輩強硬的批判着Rye的行為:“做我們這行的,不應該這麽輕松,Rye,你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黑發男人頭也不擡的回複道:“沒有人是輕松的,親愛的Vodka,我付出了很多。”
是的,Rye為了混成一個大哥的小白臉付出了太多,當然,這是他百分百自願的,畢竟他可不是FBI培養出的烏鴉,而Gin更不是一個來者不拒的濫情男人。
他們起始于Gin的小心眼和Rye青春期的執念。
赤井秀一在與Gin再次相見的那一個星期裏,每個夜晚都久久無法入眠,他常靠在床邊抽煙,一根接着一根。他在推理和猜測,或者說Gin真的是小時候美麗乖巧的Stacey,那難不成Top Killer其實有女裝癖?這着實有點刺激了。
在推理陷入絕境的時候,Rye發揮了自己少有的浪漫細胞,任性無理的想,他要去翻Gin的衣櫃,看看會不會有那條占滿他少年幻想的米黃色裙子。
他居然開始認真思考怎麽才會有機會翻Gin的衣櫃,做保姆不太可能,好搭檔也難以如此親密的靠近Gin,譬如Vodka,赤井秀一旁敲側擊的詢問過,這家夥連Gin的安全屋在哪都不清楚,銀發殺手用秘密武裝全身,好像沒人能靠近這個圍有銅牆鐵壁的惡魔。
但沒有男人能夠放下青春期的性幻想,赤井秀一也不例外。他深思熟慮得出一條計謀,他決定把Gin睡了,這樣總能看看他的衣櫃裏有沒有裙子了吧?男人終歸是下半身動物,更不要說面對與自己年少“未婚妻”相似的對象,曾經的異性戀赤井秀一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上男人,如果那個人是Gin的話,從小叛逆的他沒能抵抗以下犯上的背德感所帶來的滿足,以及那夢境成真的快感。
再說Rye是雙性戀,和他赤井秀一有何關系?那是諸星大的選擇,下次不要忘記給這個身份加上多次參加彩虹游行的經歷。
但不得不說Gin是個無聊透頂的男人。
變态冷酷的性格或許是這個人身上最有趣的東西了。
不過對于赤井秀一這樣合格的FBI來說,這是最迷人的地方,邪惡和未知讓他欲罷不能,哪個FBI探員沒有幼稚的幻想過自己追捕連環殺手的帥氣模樣呢?再說Gin長得很漂亮啊,當卧底也需要恰當的放松。
他們正經的第一次合作是在八月,那個任務很簡單,确認是否真的存在老鼠,并且适時清理“垃圾”。目标只有一個人,在奧克蘭為組織進行洗錢生意,表面是炸雞店的老板,是位四十出頭的黑人,他有點胖,圓圓的肚子抵着桌子為深夜到訪的同事端上一份炸雞拼盤。
他說話帶着黑人常見的口音,Rye注意到這個人身上的紋身,可能以前混過幫派,他試探的說:“聽說最近店裏生意很好。”
黑人老板無奈搖搖頭,他問:“哪一個?”
和炸雞老板見面的只有Rye一人,按照Gin的說法,他需要證據,讓一個陌生人去探口風遠比名聲遠洋的清道夫更有利。
Rye信了他的鬼話,和炸雞老板說是自己手裏有一筆錢需要處理一下,他擡頭向站在桌邊的黑人做出手勢。
“八百萬?”
Rye搖搖頭,糾正道:“八個億。”
“你一定是在逗我。”炸雞老板嘲笑的拔高音調,他說:“上頭不會讓一個Nobody來處理這麽多錢。”
“你說的對,所以你可以叫我Rye。”黑發男人沒有惱火,他低沉的聲音繼續說着:“一周,八個億。”
炸雞老板罵出一句髒話,說:“不可能。”
Rye保持着剛剛比劃數目的手勢,他慢慢舉起,“相信自己——”
對準老板的食指輕輕上揚,動作所蘊含的警告意味再明顯不過,長發男人嘴中悠閑的說出可怕的話:“你可以做到。”
那雙綠色的眼睛格外滲人,黑人吐出幾口濁氣,看似惱怒的說道:“好吧好吧,媽的,為了我這條賤命,我會處理好的。”
Rye嘆了口氣,拿起一塊冒着熱氣的雞翅,不情願的說:“你在怕什麽?你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現在的舉動有多麽可疑?”
“要知道,只要可疑,就足夠那家夥動手了——”
男人話音未落,兩聲槍響,然後黑人的臉被輕松的壓在那盤炸雞上,Rye舉着手中逃過一劫的雞翅向後仰,避開那濺出的鮮血和炸雞老板痛苦的呻/吟與叫喊,因為體型原因,老板在桌子上的姿勢扭曲,像一塊被強行折斷的巧克力甜甜圈。
“非常遺憾——”
又是一聲槍響,Gin好像故意的,他再次打斷了黑發男人的話,這一槍瞄準的是腦袋。
這絕對是私人恩怨,Rye眼睜睜的看着Gin把黑人無生氣的腦袋從炸雞上挪開,屍體跌落在地上,留下腦漿蘸醬配着金燦燦的雞塊,再加上大量的腥臭血液,好一個幹淨又衛生,Rye險些當場嘔吐,他幾乎瞬間想明白Gin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個小心眼的混蛋,他在心裏咒罵,絕對是因為他在遺産公園的那一槍,染紅了銀發海妖半張臉是要付出代價的。
Gin坐在了他的對面,他脫下染血的手套,用慘白的指節推了一下那盤加料的炸雞,貼心的為舉着雞翅臉色暗沉的同事着想,他沙啞的聲音帶上了愉悅:“喜歡吃?那就多吃點,也算是我們搭檔的禮物了。”
那個殺人犯仰起頭,嘲諷的看着對面的男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在訴說着值得神父淨化的邪惡,Rye沉默不語,他厭惡并且憎恨這種殘忍,但又無法克制的激動和顫抖,他或許找到了這世上自己最喜愛的東西,他想他會愛上這個惡魔,不同于青春期對Stacey的欲望,也不是他這些年交往過的女人,Gin像是屬于他信仰的最佳伴侶,只有通過這位銀色長發的罪人,他才能踐行自己這麽多年所追求的理想,和那無從定義的正義,也正因為這樣,他會無法克制的愛上他,但親愛的,那不會是愛情,用愛情形容他們的未來太過淺薄和無趣。
是吧?你也是這麽想的吧。Rye無聲的詢問着Gin的想法,銀發殺手會同意他的想法,或早或晚。
他們的第一個吻出現在十月,要讓赤井秀一來說有些早了,但對于Rye反而晚了。這一次他們在西班牙的首都,專門參加一位美國歌手的演唱會,因為目标是他的粉絲,這是除掉這位行蹤隐秘的西班牙人的絕好機會。
為了不那麽突兀顯眼,他們換掉了黑色風衣,穿上了Gin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西服,可能出于迎合演唱會觀衆的想法,這兩件西服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的設計,Rye在穿上前,摘掉了眼熟的品牌标簽,他沒想到Gin在那套老土的黑風衣下還有些時尚品味。
Vodka負責場外接應,他和Gin一前一後進入會場,為了保險起見,只有一個人會動手,另一個負責關注周圍情況,至于去做劊子手的人選,那就要看他們誰先發現目标的腦袋。
這一次Rye成為了幸運兒,他在通知人群裏的Gin後,尾随目标走去了會場外的廁所,Rye需要他的命,正好FBI探員赤井秀一也有些問題要問他。
殺人沒有花費Rye多少時間,反而是找尋那位銀發同事讓他大費周章,這很奇怪,Gin的長相理應在人群中格外明顯才對,但Rye卻要用十分鐘來找他,這可能就是Gin能成為組織裏頂尖殺手的原因吧,将原本應該礙事的特征隐藏的巧妙。
臺上的歌手在短暫的互動結束後再次開始演唱,Rye趁着人群的騷動來到了目不轉睛看着臺上表演的Gin身邊,他的同事似乎很欣賞這位歌手。
他說:“他知道點有趣的東西。”
“不是現在。”Gin輕聲說,“再等等。”
“你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嗎?”Rye感慨:“沒想到我會有一天和你來看演唱會。”
“我也沒想到你能活到現在。”
Rye嘲笑:“騙子。”
有着黑色長發的男人貼近這位冷峻的殺手,他在Gin的耳邊重複着臺上歌手的歌詞,咬住尾音,低沉的歌唱:“為何我一再地向你布道——”
Rye在靠近無動于衷的Gin,直到他們親密無間。
他繼續唱着:“卻像是傳教士之于無神論者?”
回應他的是一個吻,這并不令人意外,氣氛暧昧烘托到了一個程度,他們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原諒和接受,而現在這場演唱會的觀衆已經有人落淚,也有的開始接吻和告白,在這樣的地方不去成為愛人着實可惜。
Gin的吻與他本人冷漠的性格不符,他幹燥的唇輕輕貼近Rye,他沒有深入,只是如同一只蜂鳥在挑選美味的花蜜,似乎有着處女般的羞澀,那雙銳利的眼睛低垂着,Rye可以清楚的看見那一根根的銀色睫毛,正如年幼時短暫接觸的女孩所擁有的,他難免好奇,這個人身上所有的毛發都是這樣神秘的顏色嗎?他仿佛彩色世界裏的孤兒,有着純潔的外表卻無人關心,他似乎理應成為一個惡魔。
Rye是個有耐心的人,但他讨厭欲擒故縱的把戲,于是他撕破了虛假的純真,含住殺手的上唇,那張刻薄的嘴為他張開,只因渴求更進一步的接觸,Rye不留痕跡的笑了一聲,他想真要命,如果Gin是個處女,那也是生下了罪人的母親,無法追尋父親的身份,但他依然宣稱自己純潔無瑕,好他媽的搞笑,就像貧民窟裏的妓/女說自己沒病一樣。
他們開始了潮濕的親吻,Rye稍顯尖銳的牙齒輕咬着男人的舌面,他看見那銀色的睫毛在微微顫抖,舌尖觸碰着牙龈,或許Gin也有一顆不為人知的智齒,他會去用舌頭舔舐發炎腫脹的牙齒嗎?畢竟他熱愛疼痛,舌頭又格外靈活。
Gin突然笑了起來,這笑意震顫了兩人的口腔與牙齒,他哼笑着咬住Rye的下唇,那雙綠色的眼睛暴露在男人面前,Rye望着直勾勾與他相視的眼睛,他看不見Gin的想法,哪怕是一絲情感波動,那漂亮的綠色裏面空空如也,他現在甚至連殺意都沒有,赤井秀一感慨,多麽可怕無趣的人啊。
“Rye、Rye。”Gin含糊的重複着男人的代號,他用西語再增添一絲暧昧:“親愛的暴徒先生——”
這些稱呼順着口腔劃過赤井秀一的喉管,幾乎擊碎他的心髒。Gin伸出被手套覆蓋的大拇指擦過Rye脖子那黑色長發掩蓋的部分,他并沒有用勁,卻讓Rye心口發涼,以為自己的喉嚨被無情剝開,殺手似乎帶走了些什麽。
他結束了這個吻,将拇指上的東西塗抹到似笑非笑的黑發男人的嘴唇,在演唱會昏黃的燈光下低語:“我信仰這個。”
說完這句話,殺手轉身投入了人海中,消失在狂歡裏,留下Rye一人放松剛剛緊張的身體,他幾乎被殺死在人群裏。
男人撫摸着自己被觸碰的嘴唇,那上面還留有Gin的溫度,以及手套冰冷濕潤的觸感,他擡起手,指腹上是暗紅色的血液,估計是他剛剛清洗時遺落的犯罪痕跡被上司捕捉。
Rye下意識的舔過唇瓣,惡心的鐵鏽味充斥在口腔內,他殺死了一人,不久的将來還會殺死很多人,他遇見了一個壞事做盡的惡人,他還要在今晚睡了這個人,他為所有要發生的事情感到興奮。
等到赤井秀一終于有機會了解更多關于銀發殺手的故事,他翻開滿脖子紋身的韓國人遞給他的資料,愚蠢的FBI才恍然大悟,那根本沒有什麽該死的深刻哲學,Gin那天就差說一句哦,親愛的達瓦裏希,他信仰的是無法消散的紅色幽靈。
赤井秀一覺得自己該考慮了解一下偉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了,能讓Gin這樣一個惡棍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是何等優秀的精神領袖啊。
他自認為Rye這個人物在Gin的世界裏是特殊的存在,因為他知道了很多Gin的秘密,當然不是指像什麽惡俗電影裏會出現的情節,他利用殺手獲取情報,最後淚灑抓捕現場,是指Gin不為人知的一面,對于普通人來講大概是興趣愛好和個人習性,但這可是Gin,這些能稱得上秘密。
赤井秀一記得那些秘密,但有一件事讓他耿耿于懷,那是在他們成為搭檔的冬日,一月份的大雪天,中國延吉,組織沒有意思要招惹那群難搞的朝鮮族和韓國人,任務是簡單的收貨。
這裏該死的冷,Rye提上了羽絨服的拉鏈,從南韓人手裏拿到貨物的他迫不及待的來到和Gin約定的餐廳,是一家亮着紅招牌的延邊料理,他關上店門,把風雪擋在身後,店內面積不大,桌子挨桌子,有些擁擠,但介于現在淩晨兩點,所以這裏只有一桌有顧客,就是Gin,連店主都不知道跑去了哪裏,空蕩蕩的餐館為他們留了一盞白熾燈和泛着暖黃色燈光的煤爐,昏暗的環境裏穿着棕色高領毛衣的同事坐在靠近煤爐的位置,面前的餐桌擺着三盤菜,有葷有素,分量十足。
天氣的寒冷和一整天的跑腿讓Rye不滿,他刻意沒頭沒腦的問道:“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直接回住處不行嗎?”
Gin心情似乎不錯,他語氣平淡的解釋:“東西留在這裏,我們帶不走的。”
Rye笑了一聲,算是迎合的說:“難搞的中國人。”
屋內的溫度要遠高于戶外,甚至有些過熱,Rye注意到Gin的臉頰都因此變得紅潤,這有些可愛,像是在害羞,殺手這時擡起胳膊,用不知道從哪拿出的一根皮筋熟練的把長發紮在腦後,不高不低,非常合适的馬尾辮,好吧,現在更可愛了,是個留學生的模樣。
Rye被自己的想法惡心的起了雞皮疙瘩,他脫掉厚重的羽絨服,取出口袋裏的紅絲絨長方形盒子遞給Gin,他說:“檢查過了,裏面的東西沒問題,這個口琴似乎還能吹。”
那群朝鮮人也是有趣,用樂器作掩護,把情報藏在山寨的口琴裏,Gin打開盒子,取出一只黑色的口琴,光從外表來看做工與正版沒有區別。
這原本是一場無聊的快遞任務,直到Gin把這只泛着金屬光澤的口琴放到嘴邊。
Rye稍顯驚訝的挑眉,笑着說:“沒想到你會這個。”
銀發男人沒有搭理他,專注于唇邊的樂器,他輕松的演奏出一曲小調,富有年代感的音律格外寧靜,似乎在送別窗外消融的大雪,Gin的臉頰垂下幾縷逃脫束縛的銀色發絲,在口琴邊搖蕩,像芭蕾舞者優雅的舞姿,在悠揚的口琴聲和爐火火光中擺動出高貴的影子。
他們默默地享受着音樂的快樂,一曲結束,Rye不吝啬他的贊美:“你那樣可真美。”
綠色的眼睛注視着他,不專業的樂手說:“你那樣可真蠢。”
“哦,你剛剛演奏的是什麽?”Rye好奇道。
Gin立刻回複:“我不知道。”
“你會這首曲子,卻不知道它是什麽?”
“教我的人沒有告訴我它的名字。”
Rye啞然失笑:“你難道不好奇嗎?”
殺手肯定道:“過去的東西不值得好奇。”
“那要是我好奇呢?”
“關我什麽事?”
Rye伸出手遞給滿臉莫名其妙的銀發男人一支煙,他說:“如果我找到了它的名字,答應我,你以後只能為我演奏它。”
Gin看着說出散發着詭異甜蜜的話的Rye,黑發男人血統裏的亞洲基因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展露無遺,他翹起的嘴角似乎在告白,但俊朗的面孔上看不見一絲愛情的味道,這個模樣過于搞笑,那雙綠色的眼睛只差穿破他的肌膚,劃破血管,在他的體內肆意妄為,Gin被逗笑了,他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拿走椅背上的黑色沖鋒衣和圍巾,為自己穿戴好,他注意到Rye那要命的眼睛随着他的動作轉化為震驚,這很奇怪,他今天穿的沒有什麽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吧?
Gin不想在大雪天裏和Rye争論一個你死我活,他離開前點燃男人遞給他的煙,并通知Rye:“告訴你一個壞消息,聽過我吹口琴的人都死了。”
“那可真是個大驚喜……”
Rye望着銀發殺手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在Gin為自己圍上那條之前一直隐藏在他背後的圍巾前,赤井秀一還是游刃有餘,那是一條白色的圍巾,和Gin很配。
但那條圍巾,那條該死的圍巾,和Sandra奶奶送給Stacey的離別禮物一模一樣,Rye或者說是赤井秀一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個圍巾,當年被黑發紳士親手戴上的離別禮物,對于那時候的女孩過于長,把那張小臉都包埋其中,甚至有一節快掉落在腳邊,仿佛變異的白色蟒蛇或者章魚纏繞着女孩,赤井秀一記得他死死盯着的離去路上的女孩險些被這玩意絆倒,還是那位黑發紳士彎腰将她拽起。Stacey慘白的皮膚和那條圍巾幾乎融為一體,像個陰毒的惡靈娃娃,怒火攻心的小秀一質問過自己,為什麽會對這樣恐怖凄慘的存在産生不純潔的想法,幼年的他猜想是不是被不幹淨的東西纏身了,連續一個月去教堂淨化,結果在一個又要洗內褲的清晨醒悟,他可能就好這一口吧,之後便坦然接受。
而現在這條白色的圍巾是黑衣男人完美的裝飾,随意的圍繞着Gin的脖子,不長不短,柔和了他臉頰刺人的棱角,讓這位殺手看上去是個會選擇在聖誕節參加家庭聚餐的不善言辭的好哥哥,他大概還會演奏大提琴。
如果當時的赤井秀一再努力回想一下,就會發現這根本不是幼時Sandra奶奶的編制手法,那條繞在Gin脖子上的圍巾不過是殺手順手從某個路邊攤位偷走的僞裝小道具。還是那句話,男人總是這樣,內心有了一個答案後,便會自大傲慢的收集所有能夠推理出這個答案的證據,在大腦裏将這些巧合強行規整為必然,這樣他就可以洋洋得意的說出——看吧,果然不出他所料。
Gin到底是不是女裝大佬或者Stacey對于赤井秀一已經無所謂了,他現在需要更多的故事為他們增添宿命感,Gin可以是Stacey的家人,她的哥哥、弟弟,甚至本人,只要是赤井秀一認識的Stacey和Rye認識的Gin就可以。
那天Rye格外深情,搞得Gin滿臉不爽,想要一腳踹斷這位假情假意的浪子的下半身。
Rye拽住他圖謀不軌的腳掌,手掌滑過他的腳背,握住了男人的腳踝,Rye帶有老繭的指腹摩挲着那塊凸出的骨頭,他俯身壓住陰沉着臉的銀發殺手,笑着說:“學會做一個好孩子,你這個混蛋。”
Gin面色一僵,他猛地用力将男人掀翻在床上,然後不客氣的用牙齒在Rye脆弱的脖頸上狠狠地留下印跡。赤井秀一曾經想過收集這恐怖的咬痕,但再一想,Gin似乎不會在殺人的時候動用他堅硬的牙齒,只有在床上,這可能是他想到的傷害性最小的進攻手段,不然一不小心把床伴殺死在床上就不好解釋了,所以赤井秀一在十秒鐘內否決了上交脖子被Gin迫害的證據的想法。黑發男人沒有縱容殺手有些孩子氣的行為,他伸出一只手拽住Gin的長發,硬生生将人扯起,但他很快就松開了那頭銀發,因為需要抓緊迎面而來的巴掌。
Rye仰起頭,他洋洋得意:“不要總是這麽淘氣。”
哦,看看,可憐的小Stacey耳尖都變得粉紅,他喜歡這樣。這是Rye發現的一個有趣的現象,Gin平日讨厭他說話,在床上又對自己的聲音反應極大,每每他張口說些什麽,那位銀發殺手都會僵硬身體或者繃緊腳趾,甚至仰起泛紅的身體威脅他閉嘴。這很有趣,Rye想原來他不是讨厭自己的聲音,而是因為喜歡的要命,才讓他少說話,畢竟Gin從不表露自己的喜好。
至少在遇見黑羽盜一——那位曾經于冬日帶走Stacey的紳士前,赤井秀一對他的結論自信滿滿,然而事實證明,論如何享受背德的快感,銀發殺手的境界是他所望塵莫及的。
他記得與Gin最後一次的平靜交談,那是在曼徹斯特,他給不知道身在何處的Gin打電話,說:“我想見你。”
其實他想睡他。
“好。”
好在Gin懂他。
總而言之,他們是一類人,周一吵架,周二做/愛,周三疑問,周四解答,周五分手,周六糾纏,周日和好。他們順理成章的在一起,沒人驚訝,明面上他們是路人眼裏最般配的新時代同/性/愛情的楷模,事實上他們是滿嘴謊言的虛僞情人,以及最真誠的敵人。
要讓赤井秀一總結他和Gin的關系,很簡單的四個字——無可救藥。
“好了,先生,大功告成!”
少年的聲音喚醒了他。
從回憶中抽離的赤井秀一感受到臉上再次被覆蓋的悶熱,他向完成作品而洋洋得意的怪盜基德提議,“作為感謝,請帶走一些我準備的咖喱吧。”
黑羽快鬥狐疑:“你做的?”
“嗯,是哦,鄰居評價很不錯呢。”赤井秀一瞬間進入角色,轉化為沖矢昴溫柔親切的語調。
高中生哀嚎:“求你把變聲器打開吧。”
吃飽喝足的Gin懶散的窩在羽田秀吉家的沙發上,敲擊着腿上的筆記本電腦,絲毫沒有放任這頓晚飯的廚師,也是房屋主人的自己的前男友去洗碗的愧疚,他耳邊傳來羽田秀吉愉快的哼唱,那是一首英國童謠,他分心的下意識在腦裏接住下一句歌詞,然後盯着電腦屏幕裏來自Lanbo一方的韓國人的郵件,他下載了郵件附件,解壓後是五張照片。
他點開這些圖片,放大畫面裏的人物,看清那張臉的黑澤克制不住的露出笑容,那看起來殘忍極了,殺手伸出手輕輕觸碰屏幕上照片裏女人的那雙獨特的眼睛,輕聲用俄語說:“找到你了。”
然而手機的響鈴打斷了黑澤的惡趣味表演,他掃了眼電話號碼,猶豫片刻還是接通了電話:“什麽事?”
黑羽快鬥富有活力的聲音響起:“黑澤先生,我剛剛給那位FBI修複了他的易容。”
Gin熟悉高中生這朝氣的語調,他腦子裏升起不祥的預感,厲聲道:“哦,Lanbo給我說了,說重點,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我可才說了一句話,不要着急嘛,我是想告訴黑澤先生——”
“小陣——”
耳朵裏同時響起兩個聲音,Gin不耐煩的擡眼,看向洗碗結束,舉着一杯啤酒的男人,他有些抗拒讓羽田秀吉和電話裏的黑羽快鬥繼續說下去,但事與願違,他的耳朵再次體驗到雙重奏的折磨。
黑羽快鬥高興道:“赤井先生絕贊家庭主婦修行中。”
這一邊羽田秀吉,曾經的赤井先生期待的問:“你想要先喝一杯,還是先洗澡?水我已經放好了,還有你喜歡的香氛。”
“我要吐了。”黑澤面無表情的回複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