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看來時的路,往回走是不可能的,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了。
峽谷蜿蜒曲折,突兀的岩石很多,經過一條岔道後,腳下的路泥濘起來,不時可以看到河水沖刷岩石留下的痕跡。眼下正是枯水期,只剩下河底的淤泥,可一旦到了雨季,雨水将從上游橫沖而來,水深瞬間可達七八米。
我一邊在心裏慶幸現在是枯水期,一邊觀察着四周環境。兩旁的崖壁筆直陡峭,三四百米的海拔十分突兀,氣候的嚴寒幹冷又決定了植物種類稀少,大多為耐寒屬科為主。
四周非常寂靜,只有偶爾幾聲不知什麽動物的啼鳴,在山谷裏回蕩着。
前方的山岩突然收緊,只留出一條狹窄的縫隙。有濕潤的空氣從縫隙裏吹進來,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我們三個魚貫通過這條窄縫。眼前的視野豁然開朗起來,兩條寬闊的岔道同現在我們的眼前。岔道正中,一個楔形山崖突兀地聳立在那裏,酷似一把劈開大山的斧頭。
“兩條路,怎麽辦?”我在腦子裏迅速反應着。導師上前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別着急。”說着就擡起手表,将手表水平放置,将時針的方向指向太陽,時針和十二點刻度之間的夾角平分線指明了南北方向。判斷方向後,他手指着西邊這條路說:“往這邊走吧。”
繼續前行,天色漸漸亮了許多,前方的樹木越來越多,山勢也低緩了些,有些地方甚至可以并行幾人。其實這樣的地段常常暗伏着危險。有山林的地方,多半是各種動物捕食藏身的好處所,而這裏又由于環境惡劣,食物來之不易,動物們尤其懂得一擊致命的重要性。
席寒向山坡上爬去,從高處往下看,峽谷就像一條潛伏的巨蛇,向前蜿蜒延伸,根本看不到頭。前方約五百米處,峽谷發生大角度轉折,轉折處又有一道裂縫。裂縫非常狹窄,彎彎曲曲,似乎通向峽谷的盡頭。
他下來跟我們說了前方的大致情景,導師決定賭一把,試試那條小岔道。就算盡頭是個死胡同,至少還能倒轉回來,總不至于迷路。
我們很快就來到那個彎折處,走得近了,才發現這條裂縫同樣不好走,寬的地方有一米,最窄的地方只有四十來公分,裂縫大多前寬後窄,有可以在前面卡殼,鑽不出去。
但事已至此,我們決定博一博,果斷地鑽進了裂縫,這條突兀出現的裂縫形成時間一定不長,因為腳的碎石都十分尖利。
沒走出多遠,兩旁的山岩突然出現些晌動。正好幾顆碎石從上面滾落下來,我們急忙躲閃。我眯着眼往高處張望,想看看上方的樹林裏會不會潛伏着什麽危險動物,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一切都是那麽安靜。
我們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又走了大約十多分鐘,我突然發現在我人左上方的岩石上蹲着一條醜陋的鬣狗。它居高臨下地蹲踞在岩石上,冷漠而安靜地望着我們,就象望着幾具屍體。
鬣狗是家庭觀念很強的一種動物,屬于群體狩獵。很少單獨行動。但這只鬣狗顯然是脫離了它的族群,否則此時在岩壁上就會出現多只同伴。雖然鬣狗沒有狼兇狠,但在這種缺醫少藥的山區,被它咬上一口同樣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它樣樣虎視眈眈地窺視着我們,我的後背一陣陣地發涼。
明明那只鬣狗一動沒動,卻又有幾塊碎石落下來。我看了看四周,覺得這裏的石層還算穩定,并不松散,否則遍布在各處的裂隙形成時,只這兩旁垮塌的岩石就足夠把這條縫隙堵起來。那怎麽會有石頭落下來呢?難道除了鬣狗還有其它的別的危險動物嗎?
我們加快了腳步。
鬣狗的視線始終跟随着我們,絲毫沒把周圍細微的動物放在眼裏。我上下左右在暗自奇怪,突然發現上方的針葉林裏竄出一個小東西,緊接着以是一個,短短幾秒鐘內,這些小東西密密麻麻地從半空中滑過,就像低空飛翔的蝗蟲,,但體形比蝗蟲要大許多。小東西們直沖鬣狗飛撲過去。
鬣狗發出驚恐的慘叫,緊接着,震驚變成絕望,鬣狗開始劇烈掙紮,在地上拼命打滾,想要甩掉這些可惡的家夥們。有此小家夥被它重重壓在身下,發出尖厲的慘叫,但更多的小東西一哄而上,瞬間便填補了之前的空缺。
它們在鬣狗身上拼命嘶咬,把它的肉一小塊一小塊咬下來。鬣狗飽受淩遲之苦,拼命地掙紮,身體随即失去平衡,像一塊重石一樣從高處跌落下來,其間磕碰到突兀的岩石上,不斷有被壓碎的小東西從它身上掉落下來,便更多的小動物從上方一竄而下。準确地撲到它的身上。
我們利用一塊岩石做掩護,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鬣狗就在我們前方幾十米處翻滾着,而那些撲倒它的小東西竟然是松鼠。若在平時,鬣狗當然不會把體形弱小的松鼠放在眼裏,但它沒想到,松鼠的數量之多早已超出它的想象,輕敵的代價是慘重的。
鬣狗摔暈了頭,掙紮的動作緩慢了許多,它身上的小松鼠瘋狂地撕咬着它,雖然每次只是一小口,但松鼠那口咬破堅果的牙齒足以讓鬣狗無力招架,鬣狗的動作越來越慢,最終不再動彈。百折不撓的松鼠就像南美叢林裏的行軍蟻,依靠着數量和團結取得了勝利。
我早就聽說過,在環境惡劣的西伯利亞,人對動物習性的觀念必須颠覆,有人見過狼獾咬死比自己體形大三倍的鹿,也有人見過松鼠群襲擊一頭西伯利亞獵狗。在此之前我還以為只是傳言,現在親眼看到,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松鼠迅速分食完血肉模糊的鬣狗後,一哄而散。我們伏在岩石後一直一動不敢動,生怕被這群松鼠發現,也成為它們的口中餐。好在,小松鼠們吃飽後就跳躍着朝四面八方分散開去,酷似時下年輕人愛玩的“快閃。”
山岩上危機四伏,在嚴寒的氣候下,再弱小的動物都有可能具有致命的攻擊性。我們看着再無其它動物出現的跡象,就趕緊加快腳步,想要盡快離開這個險惡的地方。
起風了,天氣說變就變,大風從裂縫中的岩石中穿過,變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刀鋒,愈發猛烈地向我們襲來。盡管已經放下衣袖,豎起領了,我還是覺得寒冷難當。
山風吹打着樹木,發出凄厲的“嗚嗚”的吼聲,空氣逐漸濕潤,不一會兒竟下起了雨。雨點兒不大,被風橫刮着迎面襲來,我們不得不埋下頭,過牽着馬使勁朝前走。現在我們已分不清風是從前面刮過來的,還是背面風被岩石折轉回來的,反正已無退路可走,只能悶着頭往前沖。
牦牛皮的防水性很好,但還是有少量的雨水從領口和後脖子滲進去,寒冷刺骨,更別提裸露在外的臉和手了。我覺得自己的雙手已經凍僵麻木,心裏不禁咒罵起這見鬼的天氣。
前面的縫隙似乎大了些,我全副心神地埋頭抵抗着冰雨,只用略微上擡的眼角餘光掃視四周。發現兩旁的距離突然增寬到四五米的長度,我後知後覺地發出一聲歡呼:“我們走出峽谷了!”
還沒來得及高興,一道光束直射了過來。強光撕破雨幕,雨箭在光芒下閃爍着冰冷的寒光。我的眼睛被光亮刺痛,下意識地擡起手來遮擋臉部。我被人一拉,立即躲到一塊山岩後面。席寒和導師都趴在岩石下面,屏住呼吸,只見那道光束集中到了我們藏身的岩石方向,腳步聲越來越近。
雨水和着汗水順着臉頰流下來,我的心“怦怦”地加速跳着。“這個地方出現人,會不會又是那些土匪?”我胡亂猜測着,那人抽出身上的匕首閃到岩石背後,手電光束随即而至。
突然,席寒瞧準機會一躍而起,一只手死死抓住那人握了匕首的手腕,将他撲倒在地。緊接着,席寒奪過手電,反照過去,來者竟是盧隊。他痛苦地緊閉雙眼,手電靠得太近,以至于他的臉被照得一片慘白,在風雨中顯得有些不真實。
“為什麽跟蹤我們?”席寒緊握匕首,刀尖朝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
盧隊怒目圓睜,不停喘着粗氣:“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們,為什麽甩開我們?”
“需要我說嗎?事情明擺着,”導師用極不友好的語氣說着。大風夾着尖針般的雨絲,生生刺入我們的臉頰,我們雙方都緊繃着神經,警惕地注視着對方。
“導師,我想你可能誤會了。”盧隊盡量把語氣放平緩。導師卻不理會,嚷嚷起來:“有什麽好誤會的,不就是一場山火嗎?就要把所有的工作都停下來。歷史的文物一旦被外來的空氣等因素侵蝕,那我們考古還有什麽意義!小夥子,時不我待,刻不容緩,你懂嗎!”
“我懂,我懂。”盧隊忙不疊地點頭,賠着笑說:“我們主要是出于你們的安全考慮。況且考古的裝備都丢在了坑洞裏,我們下山也好再準備些裝備才好下到古墓中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