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吶，阿楓，”山口忠路過西谷楓的座位，停下來喊了一聲，“走啦，去吃午飯。”

西谷楓洩氣地把草稿紙上寫的一大堆東西全部劃亂，塞進桌肚站起身。

出了教室，山口忠好奇問道：“總是看到你在寫一些東西又劃掉，你在寫什麽啊？”

“多半是和西谷學長有關的事吧。”月島螢涼涼道。

這幾天下來，衆人都接受了西谷楓是個兄控這件事。

之前西谷夕還沒回來時還不明顯，等本人出現之後，西谷楓随時聊天話裏話外都一定要提一句哥哥怎麽怎麽樣，簡直要讓人耳朵都聽出繭子。

“雖然猜測方向是合理的，”西谷楓平靜反駁，“但是不是呢。”

山口忠以為他接下來就會揭曉答案，然而等了幾秒也沒聽見人說話。他忍不住轉頭看去，西谷楓微微垂眸盯着腳下，顯然已經走神了。

他歪了歪頭，有些困惑。

等到吃完飯，路過售貨機時西谷楓要去買牛奶，山口忠就和月島螢先回教室。

路上，月島螢反複看了好幾眼身邊的人，終于忍無可忍：“你想說什麽？”

“诶、诶？”山口忠猛地擡頭，“我看起來很煩惱嗎？”

他撓了撓臉頰，讪讪笑道：“之前是阿楓總一副在煩惱什麽的樣子，結果現在輪到我了啊。”

月島螢：“……好冷的笑話。”

“嘛、”山口忠抿了抿唇，“就是總感覺阿楓他雖然和我們同齡，但卻經常心事重重的模樣。雖然西谷學長說他從小就很愛發呆，但我覺得這應該不只是發呆而已……”

當然，西谷夕要是聽到了肯定直呼冤枉。

畢竟在綁定系統之前，西谷楓的确就只是純粹的發呆而已。

“我猜他煩惱的事情一定和他加入排球部的那個秘密原因有關？畢竟——嗚哇！”

兩道身影如風一般從他身側跑過去，伴随着吵鬧的咆哮聲。山口忠一時不察被撞到了肩膀，被月島螢險險扶住。

意識到自己撞到了人，後面的那個身影一個急剎車，倒回來鞠躬大聲道歉：“對不起！！”

月島螢皺着眉：“這裏是操場嗎？不是哪裏都是你的領地啊，國王。”

山口忠沒什麽事，他連忙站直：“沒關系！”

影山飛雄直起身來，自知理虧憋着沒有怼回去，想說都怪日向，結果一回頭，日向翔陽早就跑沒影兒了。

影山飛雄：“……”

影山飛雄：“這個呆子……”

他倆吵來吵去大家都見怪不怪了，這個小意外結束，山口忠和月島螢繼續往教室走，影山飛雄站在原地，準備掏手機給日向發消息，耳畔卻飄來前面兩人逐漸走遠的對話聲。

“所以我就是在想，他是不是有需要幫助的事但說不出口之類的，要不要主動去問問呢……”

“想去就去呗。”

“阿月不去嗎？”

“……”

？在說誰？

影山飛雄迷惑兩秒就把這件事抛到了腦後，消息發送後半天也沒等到回複，他最終把手機一揣，怒氣沖沖地回教室了。

–

西谷楓買完牛奶後，看時間還早，溜達去了高三部。

他嘬着牛奶，在腦海中問系統菅原孝支在幾班，一不留神撞上了個人。

“抱歉。”他先道了歉再擡頭，便發現這個男生身形分外高大。

呃、等等，這個是學生嗎？

男生看着他也有點愣神，西谷楓被盯得有些奇怪，男生這才如夢初醒：“沒、沒事。”

西谷楓點了點頭，便繞過他繼續走了。

系統忽然出聲：「你不和他多聊兩句嗎？」

西谷楓莫名：“？”

「你沒有仔細看過未點亮角色嗎……」系統一頓，随即想起來他的确只有最開始掃了一眼，「好吧。」

機械音變得平整，如同一個盡職盡責介紹人物信息的機器：「東峰旭，高三生，排球部ACE，目前狀态：未參與練習。」

它沉默片刻，又道：「西谷夕不願意參加社團活動也正是因為他。」

先前西谷楓都還面無表情，此刻聽到這個名字，他微怔，随即回過頭去，可惜現在早已見不到那個學長的影子了。

他停在原地，兩秒後，如同無事發生一般繼續往前走。

‘緣分未到。下次再說吧。’

「……你就是懶吧。」

西谷楓不理他，走到了高三四班門口，把菅原孝支喊了出來。

他首先沒有說話，認真地觀察了一下菅原前輩的狀态。

半晌，西谷楓有些挫敗地垂下眼：“前輩，昨晚肯定沒睡好。”

如他所說，菅原孝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視線似乎也在刻意不去看某些地方，顯然精神有些緊繃。

菅原孝支沒想到他是要說這個，揉了揉眉心：“啊、确實是有點意外……”

“前輩注意到它們長什麽樣了嗎？能接受嗎？”

“老實說，短時間有點難。”

菅原孝支唔了一聲，“因為不能對視，所以我倒也沒去仔細看過，但确實很、呃……”

西谷楓體貼道：“沒關系，不用去回想了。”

菅原孝支揉了揉自己後腦勺，無奈發笑。

“因為我其實有點怕鬼一類的？”西谷楓挪開視線，“所以還沒有打開看過。看前輩的樣子也總覺得很不妙，所以果然還是再做點心理建設吧。”

他看向菅原孝支，有幾分不好意思：“菅原前輩以後能随時和我說說自己的感受嗎？我多體會幾次，可能能接受得快一點。”

菅原孝支沒想到他特意過來是為了說這個，慌忙應道：“當然可以啊！這種小事只要說一聲我就會同意的！而且其實情況還算不錯，至少家裏沒有，街上數量也不算多。”

說到這裏，他沉默片刻，又道：“辛苦了，小楓。”

西谷楓猝不及防：“唔？”

“很困難吧？需要背負着這樣重大的秘密獨自想辦法。”菅原孝支趴在欄杆上，劉海被風吹動，“在我加入之前都是孤身一人之類……的。”

“明明是所有人都應該面臨的問題，最大的責任卻由你來承擔。而且你才高一。”

西谷楓意識到，系統并沒有告訴他為什麽只有自己被選上了。

他們不會知道穿越這件事，他又跳過一級，在他們眼裏只是個最小的後輩。

眼見菅原孝支還要說什麽，他忽然打斷道：“但是，我很開心哦。”

迎着菅原孝支疑惑的視線，他彎起眼笑了笑：“因為它，我才會最後選擇加入排球部，然後認識大家。”

“所以我很開心哦？”

菅原孝支愣了很久。

風聲逐漸變大又慢慢遠去，衣袂翩飛又恢複平靜。

他慢慢勾起唇角，然後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是啊，我也很開心。認識大家很開心，能有解決事情的資格也很開心。”

“所以，小楓，以後你也不再只有一個人了，有什麽問題都盡管來找我商量。我不能直接接過你的任務，但是我們可以一起讨論去想辦法。”

系統這時忽然出聲：「所有加入成員遞出的卡牌均具有同樣效應。」

“啊、意思是——”

「您也可以自主進行邀請任務。」

“這麽說的話，”西谷楓仰起臉，忽地一笑，“那就先謝謝菅原前輩了。”

菅原孝支一愣，然後沒忍住又揉了揉他的腦袋：“不客氣？”

西谷楓沒躲，他想了想，又道：“前輩其實也可以慢慢來，覺得累了關掉就好了，畢竟只有剿滅的時候必須得面對它們。”

菅原孝支失笑，比了個大拇指：“放心好啦！更何況，正是因為需要和它們戰鬥才更需要适應啊！不然臨戰害怕了怎麽辦？”

“相信前輩好了！”

西谷楓最後看了他一眼，“那麽，時間不早了，我就回教室了。”

他們就此告別。

安靜了一路，在即将進入自己班級的時候，系統終于幽幽道：「你剛才那樣還真是……」

如果它更熟悉人類的語言，它一定會說出一句“好茶”。

‘怎麽了？’西谷楓若無其事地回到座位坐下，‘我的态度都很正常吧？’

「你想關心他直接關心不就好了嗎？」系統理解不了人類的彎彎繞繞，「幹嘛要那樣。」

‘不懂人類的機器就少說話。’

西谷楓又把這句話拿出來堵它。

系統不吭聲了。

西谷楓以為它放棄了，趁上課之前還有點時間，又把草稿紙翻出來準備寫寫畫畫。

剛找到筆，卻聽到系統又道：「難道是因為他不喜歡被關心？」

西谷楓驚嘆道：‘你還真執着啊。’

而且盡管不明顯，仔細去聽卻能聽見系統的聲音中帶了細微的糾結。

西谷楓被它的進步感動到，決定提點一兩句：‘如果直接給予關心的話，會給人造成額外壓力吧。’

‘我們在同一個起跑線上，而他還苦于自己未能調節的心态，我卻已經能無所事事地關心他了，這不是顯得他很沒用嗎？’

系統進行了時長五秒的思考。

‘這種時候需要一個更加弱勢、更加無用的後輩。當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時，會激起人的保護欲，在這個基礎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反而能往後排了。’

西谷楓終于找到了筆。鉛筆在他手上轉了一圈，他的模樣略微有些得意：‘至少，這招對菅原前輩有效。’

系統沒再發出聲音，或許是去補充數據庫了。

它不見了，西谷楓還有些無聊了。他托着腮，随手在紙上畫出一個簡筆頭像，那是一個咧着嘴笑、長着呆毛的形象。

事實上，這只是一部分原因。

這樣說能方便他随時觀察菅原孝支的狀态，避免他出現壓力過大卻強撐着不肯說的情況。

這才是主要目的。

–

下午的訓練得知了一個新消息。

黃金周集訓、以及——

與音駒久違的對決。

耳邊是響徹全場的歡呼，西谷楓茫然地眨了眨眼，問身邊的西谷夕：“為什麽這麽激動？”

西谷夕卻沒第一時間回複他。

西谷楓：“？”

他偏着腦袋仔細看了看，發現自家哥哥在這樣熱烈的氛圍中居然罕見的在走神。

許是他的視線太專注，西谷夕硬生生被他從沉思中拔了出來，擡起頭，露出了和西谷楓同款茫然眼神：“啊？怎麽了？”

西谷楓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到西谷夕明顯神思不屬，匆匆道了抱歉，走向澤村大地。

望着哥哥的背影，忽然想起來一個人的名字，他恍然大悟。

差點忘了。

那位東峰學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