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疫魔一戰,語念琴便沒有再現為人形,只靜靜地被放置在斐子隐屋裏,被斐子隐用結界保護着。疫魔的惡念過于濃重,再加上魔兵以及被疫魔殺害的仙界弟子,語念琴化解惡念所耗的靈氣太多,一時之間無法恢複過來。

距離疫魔一戰已有一個月之久,斐子隐除了與浮玉仙尊的女兒汐止仙子會過一次面,便再沒見過其他仙家,他一直在鏡世殿中,與之前的生活沒有兩樣。那日斐子隐與以往一般焚着安息香,閉着雙眼,将長指置于琴弦之上為語念琴輸送真氣。當小語幻化回人形時看到的一幕便是——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在主人無雙的臉上抖動,幾縷發絲因為他微微低着頭而垂落在自己身上,而更讓她不敢深呼吸的是主人蒼白如霜的手指此時此刻正停留在自己臉上一厘米不到的距離。

這樣暧昧的姿勢并沒有維持多久,就在小語将這美不勝收的一幕掃進自己腦海後便聽到斐子隐輕輕淡淡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說:“小語可算是恢複了。”語調很平,聲音很輕,但是小語不确定地覺得主人的聲音中夾雜着幾分喜悅。

“恩,主人。”她乖巧地喚了他一聲,斐子隐站起身負手而立:“雖然恢複了,小語還是要多加休息,勿要到處亂奔跑。”轉過身淡淡地繼續道:“昨日汐止仙子搬進了鏡世殿,她聽聞你因為疫魔耗了靈氣,便想來探望你。子隐見她自身染疾,便幫你謝絕了她。”

小語記不起汐止仙子是哪一位,也不知道她為何會知道自己耗了靈氣,所以便應了一聲沒再多言。但是因着斐子隐在小語醒來後頻頻提及汐止仙子,又聽聞汐止仙子疾病纏身之際還惦念着素不相識的自己,未見其人,小語便對汐止仙子的印象十分深刻,也将她這份溫暖記在心上,尋思着過段時日再去拜訪。

自小語醒來,便極少見到斐子隐,他近千年如一日看經書、入定的地方都不見他的蹤影。起初小語并不在意,只道是主人因她靈氣剛恢複所以執行任務沒有帶她一同前往,晚上也不想叨擾她。

一日傍晚,小語百無聊賴地數着素絲湖畔新近綻放的七月菊,突然覺得悶得慌,便下山一趟心想興許能遇見主人。

凡間,她隐了身形游走在漸漸昏暗的街上。路邊賣燒餅的少年匆匆忙忙地收攤準備回家,被一位穿着講究的少女叫住。只見那少女在少年耳邊說了幾句話,少年便瞬間紅了臉,放下攤檔與那位少女往對街走去。

小語好奇地随着他們往對街走去,最後在一座梨園門口止住了腳步。少年原是過來與一名穿着戲服的女子相會。小語正欲轉身離去,便聽得裏邊戲臺傳來袅袅曲音,她想着反正求個有趣,便進去看戲。

戲臺上的故事動人心弦,惹得臺下的看官吆喝聲連連,小語一時看得入神,待走出梨園才發現凡間的天已經大亮。此刻她內心是忐忑的,因為已經幾百年不曾獨身在凡間逗留這麽久了,盡管近期主人晚上不撫琴,但萬一他昨晚興起卻發現她一整夜不在鏡世殿便糟了。

于是,回鏡世殿的路上她忐忑着,甚至想好了要怎樣轉移斐子隐的注意力。

堂庭的大殿很安靜,鏡世殿的正殿很安靜,最後她推開斐子隐的房門發現斐子隐的房間也很安靜。難道她徹夜不在堂庭他絲毫不知?真是奇怪,剛開始還希望主人真的沒發現她去凡間忘記回來,現在他真的不知道,她卻很失落。其實只要斐子隐閉上眼心中念一下她的名字就能知道她在哪了,所以她不敢希望能瞞住主人,一路上還擔心忐忑着。

可是他不知道,因為他不想知道。

一時間感覺鏡世殿真的很冷,她很孤獨,她甚至覺得自己被斐子隐遺忘了。那,堂庭還有誰記得她呢?

她突然記起了那個溫暖的汐止仙子,對呀,上次還想去拜訪她呢。小語将斐子隐的房門一關,轉身便跑向汐止仙子所在的庭院。她覺得,她相信,那般溫暖的汐止仙子一定能驅走她心中那份孤獨感。

小語覺得,鏡世殿裏除了斐子隐,就數梨花最好看,于是沿路折了幾枝梨花,想贈與汐止仙子。她捧着幾枝梨花,往汐止仙子所居的庭院走去,卻不料在庭院門口見到那熟悉的白衣,他正在與一名清麗婉約卻又楚楚可憐的女子說着話。那女子雖是病容,卻盡顯素雅,他正對着她侃侃而談,她對着他嘴角微揚。

小語見狀仿若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手中的梨枝直直地被摔在地上,就像她此刻的心一般,重重摔了一下,痛得無法收縮,只遺被寒風充斥的一片涼意。

她徹夜在凡間看戲,他徹夜逗留在這裏?她一路上忐忑不安,他對着美人淺斟慢酌?小語轉身飛走了,無論是以前那位虞滢師姐,還是現在這位汐止仙子,或是其他哪位仙子,只要主人喜歡,她們都可以與他成為六界豔羨的神仙眷侶。唯有她,從來就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她只是他制造出來的神器,只是他守護蒼生的工具,在他面前她從來都沒機會。

她飛了很久,最後在素絲湖畔的花叢中睡下了。

斐子隐與汐止仙子講了半卷佛經,便勸汐止仙子進屋休息。汐止仙子愁眉不展地向斐子隐施了一禮,便扶風弱柳地進屋去。斐子隐起身往院門走去,所到之處梨花瓣飛散至兩邊,露出幾枝梨枝靜默在他腳邊。他皺了皺眉,将梨枝撿起,往素絲湖邊走去。

“小語”正待小語起身要往湖對岸飛去時,斐子隐叫住了她。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是否平常,她慌忙地擡起頭,用詢問的表情看着斐子隐,只見他将撿起的梨枝送到她手上,淡淡地說:“小語素來珍愛花草,今日怎會折了梨枝玩耍呢?”

她慌忙地說:“這梨枝不是……”她想起了自己在庭院門口看到的一幕,頓時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靜默了很久,斐子隐清清淡淡地說:“汐止仙子就住在不遠處,你在外嬉戲注意莫要吵到她。”

“……哦,小語知道了。”她低下頭,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小語,子隐若是言重了,還請見諒。”他見她垂頭喪氣,一時擔心自己把話說重了,他并沒有責怪之意。

她連忙說:“主人沒有言重,小語只是累了,想去對岸休息。”未等他再說什麽,便張開雙手飛走了。

跟在主人身邊已近千年,她也不再是以前那個只懂得嬉戲玩鬧的小丫頭了,她會自己在空氣中勾勒主人的輪廓,會自己看着素絲湖畔的花笑得明媚,她也會自己撿梨花瓣,會自己安靜地發呆,會自己看着素絲湖畔的花然後鼻子泛酸。

他清清淡淡地說着話,說着對那位汐止仙子關心的話,她悶悶不樂地一個人看着湖。這鏡世殿一眼看不到邊,平日裏他在入定,她跑去別處睡覺,都沒覺得主人很遙遠,現在他們只隔了一個素絲湖,她竟覺得他們被隔在兩個世界。

後來,小語故意路過汐止仙子的院落,幾次都看到了斐子隐和汐止仙子在樹下喝着茶聊着天。她想見他,所以她忍不住路過這裏,每次見到,卻又後悔自己出現在那裏。

她記得有一次她在樹下和彩蝶說悄悄話,斐子隐突然出現叫住了她。她很驚喜,可是他靜默了很久之後只是說:“近日汐止仙子居住于此,切勿擾了她的清靜才好。”

她愣了,只是“哦”了一聲便轉身走回梨樹下,撿起一片花瓣放進荷包裏,靜靜地看着紛飛的花瓣。

自那以後,小語白天幾乎是不留在鏡世殿的,她總是在堂庭的其他角落隐去身形,或發呆或睡覺。

一日,小語在堂庭正殿外隐着身對着一片空白的牆壁發呆,聽到兩名女弟子很是惋惜地說:“名震六界的蓮華師叔祖就要跟浮玉派的汐止仙子完婚了,唉,那汐止仙子好福氣呀。”

又聽得另一名女弟子說:“可不是,那邊浮玉派那位易輕仙長還在山下苦苦等着,這邊又有蓮華師叔祖陪着,汐止仙子真的是好有福氣啊,什麽時候我才能有這樣的福氣呢?”

突然,小語茫然地看着那幾位女弟子,她們說的“蓮華師叔祖”怎麽那麽像主人?他要和汐止仙子……結婚?

這消息猶如平地一聲雷,驚得小語手足無措。之前他說不願受約于男女間的小愛,她失望了;這時他要成親了,她絕望了,原來不是心中沒有小愛,而是還沒遇到動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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