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籠中鳥的出現從何而起已經無從考據。

或許只有日向一族的核心人員才能從家族的檔案當中窺得一知半解，外人是無從得知的。

宗家的人很少在外出現，就算是學校，他們也是想了辦法推卻，最後實在是推不掉的情況下才送了一個适齡的宗家孩子過來，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平時在外面能看見的日向族人基本都是分家的成員。

很好辨認。

純白的眼瞳，秀麗的輪廓，烏黑的發色，以及被遮擋住的額頭。

有的用額飾，有的用系帶，有的是用頭發遮擋住，總之不會露在外面。

而宗家的區別則是，額頭總是露出來的。

大大方方袒露在外。配上清秀的外表，就很令人心生好感了。

少有的見過的幾個宗家的日向大抵都是這樣。

日向正一最近很奇怪。

陰晴不定，十分古怪。但工作上又從未出錯，也無可指摘，加上是家主的同胞弟弟，自然也沒有人會去探究其中的原因，也不會去告上一狀。

他整個人都是割裂的。

來到月城的這段時間，顯而易見，日向家的人并沒有深入到月城的管理當中，但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是後來者，還曾經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現在的日子已經十分好過了。

但人總是不知足的。

他看着學校的那些孩子，看着分家的孩子，就想到自己的女兒。

再過幾年，她也要去上學了，分家的孩子都是可以去學校的。

與此同時，小小的，軟乎乎的，會張開手臂要抱抱的，會安安靜靜待在他懷裏陪伴他的女兒，也會被刻上籠中鳥的印記。

從此生死不由人。

一輩子被禁锢在宗家的陰影下。

他愛自己的家族嗎，日向正一問自己。

愛的。

他生于此長于此，即便同胞哥哥和自己在那一年分化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日向确實在戰亂的年代為族人支撐起了一片天。

沒有宗族的人，在那個年代是活不下去的。

尤其是難熬的冬天，餓殍遍地。

現在身上穿的，平時用的，日常吃的，已經和那時候大不一樣了。

還有那些快樂的，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孩子，每天煩惱的也只是作業和考試，以及一些在大人看來輕飄飄的但在他們看來沉甸甸的友情問題。

日向正一有一個親近的侄子，父親早在來月城之前，就在一次任務當中失去了生命，從此之後他就常常關照對方，那孩子每天在學校裏沉默寡言，幸好同桌是個樂觀開朗的性格，拉着他叽叽喳喳聊天，他見過他們的相處，那時候的侄子，總是開心的，輕松的。

然而一旦回家，回到日向的訓練場地，侄子就沉默下來，鮮活的樣子立刻消失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藏不住表情。

想到自己，想到女兒，他對侄子的表現多有遮掩。

即便分家不可能反抗宗家，宗家也不會在意分家的這點小抗拒，但何必讓那孩子更難過呢。

宗家分家，這樣的規矩，到了今天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嗎？日向正一被自己大逆不道的念頭吓了一跳。

但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這個念頭壓下去。

一旦生出了希冀，就無法再回到過去。

妻子花枝雖然不說，但日向正一很清楚，她舍不得女兒被刻上籠中鳥。

他們的宿命已經确定了，可在月城長大的女兒，未來還有更多的可能。

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快快樂樂的，能夠挺起胸膛，不需要遮遮掩掩，和夥伴一起長大。

對不起，大哥。

但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就讓我的女兒跳出這個命運吧。

日向正一閉上眼，雙手微微顫抖，在任務中無往不利，戰場上少有敗績的男人竟然有些發抖，他想要端起茶杯，茶水卻撒了出來。他久久凝視着桌子上的水漬。

為自己的想法，為自己不該存在，不會被接受的念頭。

他是日向的長老，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念頭會對整個家族有多麽大的影響。

但隐隐中又有某種直覺。

日向現在和月城還是有些割裂的，如果說籠中鳥真的解決了的話，或許他們的境遇會變得更好。

這個猜測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月城是不會幹預忍族內部事務的，只是規定了相應的需要遵守的規矩。

但無論是從法律，還是從學生的課本當中，日向正一都感覺到，自由和平等很重要。

月城是不應該存在宗家對分家這樣的控制手段的。

前些天，宇智波和千手的那對情侶在一起了，在他們看來是不可能，不可想象的事情。

怎麽能和外族通婚呢？

而宇智波和千手兩族居然也沒有采取什麽措施。

這背後蘊含的意義讓日向正一不敢深思。

他想到了日向一族。

族裏不是沒有對外族人有好感的年輕人，只是一直以來受限于規矩很少有人表現出來。

在那之後呢？

這樣一個例子已經開了，還有多少人願意繼續忍下去。

感情是不會騙人的。

也無法忍耐。

何況，他和妻子也就算了，女兒卻還小，他不希望女兒今後一生都被束縛着為宗家而活。

房間裏空無一人，桌案上的茶漬已經被擦幹淨，盆栽裏的樹葉微微搖動，似乎是一陣風吹過。

日向正一來到了大街上。

盡管心裏有了想法，但具體如何去做還有些沒想好。

只是為了女兒的話，這個現狀是無法被改變的。

只有整個日向一族都發生改變，籠中鳥真正被廢除，他的女兒才會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日向族長的弟弟？”

“這樣嗎，我知道了。”

前置條件已經到位了，只等那個突破口的到來。

空曠的院子裏，兩個人相對而站，一言不發。

“你真的要這樣做？”

男人沉默了一會，擡起頭。

“我也有孩子。”

“你也有孩子？就算是分家難道又會怎麽樣？”

“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不知道嗎？”明顯年長些的男人面色不佳。

“原來我過得好嗎？”男人忍了忍。

“大哥。”他心裏一時有些失望了，凝視着對面相似的面容，你真的是這樣看我的嗎？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族裏待我不薄，但我也為族裏做了不少事！”

“日向一族融入月城是必然的，籠中鳥的存在只會是阻礙！”

“什麽阻礙！沒有人能插手族內的事務！”

“別的忍族也沒有這樣控制族人的手段！他們都是自由的！”日向正一怒喝一聲。

日向族長神色一怔，轉而變得萎靡。

“正一……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即便是分開了，地位也不同，但這到底是自己一直以來疼愛的弟弟，他們互相扶持，互相關照。

日向正一沒有說話。

沉默良久。

“我知道了。”日向族長突然覺得很疲憊。

籠中鳥，籠中鳥。

老祖宗們創造出來的時候在想什麽呢？可這些年來，日向一族如果不是有籠中鳥的保護，早就被人挖了眼睛。

哪裏能存續下來呢？

同為瞳術家族的宇智波，開啓條件困難，眼睛基本無法被外人移植，自然可以不用擔心，日向卻是穩定遺傳的白眼，并且能夠被移植。

一旦沒有了籠中鳥，這樣有用又可以轉接自身的血繼，又會有多少人虎視眈眈。

“我們現在是月城的人。”日向正一很清楚自己大哥會想什麽。

大哥他，心裏還是念着他這個弟弟的。

對于籠中鳥，一開始大哥也是反對刻在他身上的，可族中規矩是不能破的。後來的相處，他們試圖裝作若無其事，但裂痕已經存在了，那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變回原狀的。

日向族長并不是個軟弱的人。

确定了月城的意思之後，他頹然下來。

想到族裏那些人，又有些頭痛。

籠中鳥……

心思十分複雜，如果沒了籠中鳥……他閉上眼。

已經是月城的一份子嗎，想着對方的意思，他最終還是下定決心。

果不其然，引起了軒然大波。

“什麽？廢除籠中鳥？不行！”

“日向一族自古以來的宗族制度就是為了保全日向的發展的，廢除籠中鳥還怎麽保護日向，怎麽确保日向能流傳下去？”

“這件事是誰提起的？”

“早該知道分家意圖不軌的！”

“別這樣說！”

日向正一坐在上側，看着身邊的族人不斷争執，幾乎沒有人贊同。

這也正常。

能參與決策的人本就不多，分家更少。

在事情确定下來之前，分家也沒什麽人會為此而出力，一旦是個幌子，他們之後就不會太好過了。

但是，果然還是希望能有人和自己站在一起啊。

他心底暗暗嘆氣，準備起身。

“廢除籠中鳥，理所應當！”

正當日向正一想要站起來的時候，他聽到一個堅定的，铿锵有力的聲音。

循聲望去，是個熟悉的面孔。

那人的兒子，和自己的侄子同齡。

他們都已經被刻上了籠中鳥。

在不同班級上課。

是個很優秀的小輩。

非常有天賦。

“好啊，你們這些分家果然狼子野心！”長老大怒。

“夠了！”日向族長低喝一聲。

“我們現在已經加入了月城，和過去不一樣了，環境沒有那麽險惡了。”

“已經，不需要分家和宗家的犧牲了。”幾乎是艱澀的從喉嚨中擠出這句話。

話一出口，就順暢了許多。

一旦下定決心，還有着外部環境的幫助，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和弟弟的悲劇，他不想要繼續了。

宗家和分家千百年來的悲劇，也是時候結束了。

“從此之後，日向一族。”日向族長掃視一圈。

“再無籠中鳥。”

原作最後寧次死掉我覺得很諷刺……不能接受這種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