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牆黛瓦花作門,未近碧階香滿身。雲朵上的小語被不知名的香味引得擡眸一看,只見遠處一條曲折的小路隐約可見,伸向一扇若有似無的門。待飄近一看,才知适才看到的小路是一級級長滿青苔的臺階,一路詩意低吟至颠世殿中,颠世殿門是由兩株姿态獨特的臘梅相對而植形成的,目光所及之處無不詩情畫意。

正陶醉于眼前不甚真實的美景之中的小語被臘梅處傳來的驚呼聲震得靈臺清明了幾分,才發現這條路跟那天與他相遇走過的那條路是那般相似,但是……似乎有什麽不對勁?小語順着手心的溫暖往上看才意識到斐子隐正面無表情地牽着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向颠世殿。

才不要被他牽!小語的小手開始使勁掙紮着要脫離他溫暖的大手,卻是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這時頭頂上傳來淡淡的聲音:“腳下臺階甚滑,師妹要擔心些才好。”

“多謝師兄提醒,小語自會留心。”小語低垂着眼,手上的掙紮不曾停止。斐子隐緊握着她的手,依舊面無表情地一步步走向前去,直到距離樓年他們大約十米遠時才松開那雙不安分的小手。

抽出手的小語見到煙霧缭繞中站着幾位絕色脫俗的仙人,緊張得忙朝各位屈身一福,未了還喚了聲師兄師姐。這一聲得體的叫喚卻是半天不得回應,她略擡眸一看才發現眼前衆仙視線都集中在自己和斐子隐的身上,小語頓覺渾身不自在。

斐子隐淡然掃了一眼愣住的一幹仙等,只見鴿靈興奮地睜大着水汪汪的眼睛,口呈雞蛋狀;昀芩直直地望着他和小語,身旁的虞滢師姐冷冷地看向自己身邊低垂着眉眼的人兒,嘴角蕩開一朵冰冷孤傲的笑;同樣面帶笑意的還有樓年,只不過他的笑容中多了幾分狡猾少了幾分孤傲,卻依舊達到了讓斐子隐蹙眉的效果。

“咳咳,語師妹好呀。”笑意漸濃,視線移向她身旁,“子隐師兄不在劃秋林中閉關?”首先開口将衆人心神喚回的便是樓年。

“有一事要告與你知,便與師妹一同前來了。”斐子隐對上樓年狡猾的一雙眼,似乎在一瞬間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充滿了期待與緊張。移開目光,斐子隐向樓年身旁的昀芩和虞滢微微颌首以示問好。

“不料此番賞梅遇得子隐師弟,甚是難得。”開口的便是眼波蕩漾流轉于斐子隐身上的虞滢。

“子隐師兄這幾年忙于閉關,着實難以遇見。”見斐子隐沉默不語,虞滢略帶不悅,昀芩連忙開口打破僵局。

“是呀,不像你師兄我,只要師妹一聲定然随傳随到。”樓年誠懇地看向昀芩,昀芩低下頭雙眉微蹙。

聞言望向樓年師兄的鳳眼,小語驚訝地看到嘴角依舊輕揚的一張臉,此時竟是布滿哀傷。

“師父,我們去千醺山吧。”鴿靈扯扯樓年天藍色的衣袖,催促着他。

“我們都進去吧,喝過一盞茶便可到千醺賞梅了。”哀傷一掃而光,露出明朗的笑臉。

衆仙加一人往颠世殿主殿走去,路的兩旁栽滿傳說中的劃秋花,淡紫色的花瓣在煙霧中更顯夢幻,看着看着就會意識模糊,分不清是做夢還是現實。

“師妹,閉上眼睛。”一個低低的聲音輕輕劃過她的耳廓,像夢裏出現過的琴音最低的音符,她聽話地閉上眼睛,任由他牽着自己向前走,身旁一片寂靜。

睜開眼時小語已身在前殿中,接過鴿靈遞上的茶,慢悠悠地喝了起來,眼睛還不時轉向鴿靈。其實她是餓了,看鴿靈時眼中不免流露出激動和渴望,鴿靈卻會錯意以為語師叔見到自己十分欣喜,便開心地将自己手中未飲的幻露茶也遞給小語。着實,鴿靈對小語的誤會有點深。終于,小語趁其他仙正談笑風生不注意之時慢慢地挪向鴿靈。

誠然,她只知道衆仙的目光都聚集在斐子隐身上,并沒有注意到她和斐子隐是衆仙談笑風生的原因,否則她不會默不作聲。

“鴿靈,我餓了。”小聲地湊到她耳邊說。鴿靈心領神會,激動地牽起小語的手奔向廚房,只留下一句“師父,我帶語師叔出去一會兒”,然而并無仙回應。

待衆人失望地将眼光轉移,才發現小語已經害羞地離開了。樓年看向斐子隐,笑得更加嚣張,昀芩看向小語适才坐下的木樁,眼中的同情加深了幾分,三位都沒發現此時的虞滢正眼帶妒意地瞪着小語喝過的茶杯,想來是後悔剛剛沒有加點□□下去好毒死她子隐師弟牽過的凡人。

一盞茶後,小語滿足地跟鴿靈手牽着手踏入衆仙所在的前殿,揚起嘴角有禮地說道:“讓各位師兄師姐久等了。”

“語師妹今日初到颠世殿,不料與鴿靈這般投機,待賞完梅定要留下來陪陪這孩子才好。”昀芩溫柔地看向小語,小語聽了之後更覺昀芩師姐不僅氣質脫俗,而且待她親切溫柔,一時對昀芩好感倍增,遂回以她真誠的笑,她還未開口便聽得鴿靈糾正說:“師叔你說錯了,語師叔之前便來過颠世殿,還嘗過鴿靈的‘秋風清’呢。”

“原是如此。”昀芩看着鴿靈一臉驕傲的樣子莞爾一笑,樓年呆呆地看向她。

“語師妹一介凡人還未習得術法,是該在颠世殿住下,也方便嘗嘗鴿靈師侄的手藝。”語氣裏掩不住的嘲笑,虞滢高傲地看向小語,餘光中看到嘴角微微揚起的斐子隐正看向小語,一陣錯愕後便是更加不悅。

“能夠天天吃到鴿靈做的菜真的是一件有福氣的事。”誠懇地說完這一句話,轉身看到鴿靈眼光灼灼地看向自己,小語忍不住報以燦爛一笑接着道:“這次有幸得到樓年師兄的邀請,小語迫不及待想前往千醺林一看呢。”顯然單純如小語,并沒有聽出虞滢話中的嘲笑,只是委婉地催促樓年前往千醺林。

白玉沾得胭脂香,半分脫俗半分媚。颠世殿之所以喚為颠世殿,想來是因為千醺林的美使世人癡颠。小語從斐子隐結成的雲朵上下來,便看到一望無垠的梅花林,林中盛開的梅花姿态各異,似一衆仙女擺出各自最優雅的姿态伫立其中。小語忍不住跑向離她最近的一株梅花,卻在一步之外停住腳步竟怕亵渎了這株仙梅。

擡頭看去,一樹梅花潔白如雪凝成,光澤瑩潤如白玉雕成,中間一抹似有似無的粉紅色宛若不慎沾染了胭脂,脫俗中帶了點嬌媚。怎麽會有這麽漂亮的花?小語看呆了,喃喃道:“若是這梅花化為人形,定是傾倒芸芸衆生。”

這一聲呢喃恰好飄進了斐子隐的耳朵裏,他雙眉緊蹙地看着小語。千年前她初次看到千醺林裏綻放的梅花也是這幅場景,也是這般說的。千年後她再現這一幕,仿佛他們曾經的朝夕相伴都不曾有過,一切才剛剛開始,她只是他的師妹,他是她深深恨着的仇人。

“語師叔,我們一起去找止殇梅吧。”鴿靈拉扯着小語,兩人一起歡快地跑進林中。

“鴿靈,你還沒告訴我什麽是止殇梅呢。”一臉迷茫的小語看着鴿靈,等待她的解說。

“止殇梅就是一種七瓣梅花呀,師父說将四十九朵止殇梅用嘆兮海水釀成的梅兮酒可續魂魄。”

“哦,那就是能起死回生咯。”小語似懂非懂地說。

“唉……止殇梅百年開一次,一次開七朵,所以梅兮酒被奉為仙界最為珍稀的靈藥之一,唯堂庭颠世殿有。十年前子隐師伯與汐止仙子結婚前夕,汐止仙子被疫魔餘黨重創,待子隐師伯取得梅兮酒時汐止仙子已經散了仙魄失了仙身。唉……竟是連堂都沒來得及拜。自此,子隐師伯便常常閉關、仙游,極少在鏡世殿出現。”

聽到鴿靈小朋友說到斐子隐與未婚妻汐止仙子的往事,小語沉默不語,心中隐隐地疼痛起來,想來是那日初見斐子隐時心中藏着的欽慕之情還未盡數被遺忘。小語輕嘆了一聲,由着鴿靈拉着自己在梅花樹下走走停停。

堂庭門下,知曉樓年與斐子隐互相引為知音的仙者并不多。在衆仙者眼中,這兩位一位淡若清風、冷如冰霜,一位灑脫自在、玩世不羁,着實不搭。

但,事實如此。

見斐子隐目光緊緊追随着小語的背影,樓年打趣地咳了兩聲說:“看來子隐師兄只能與樓年作伴了,兩個被師妹抛棄的可憐師兄吶!”

斐子隐無視他的打趣,只淡淡道:“樓年師弟托子隐打聽之事已有些消息了。”話畢果然見身邊的仙嚴肅起來,滿眼期待和緊張地盯着斐子隐看,等待着他說出自己急于想知道的事。

“昀芩師妹三百年前于落珂涯邊遇見之人是一位凡人,名喚裕湘,與昀芩師妹相遇的時候他已經是最後一世。因在世之時抛棄妻子,棄高堂不顧,又欺騙了昀芩師妹的感情,所以不過三十年華便魂飛魄散。”說完看向一臉憤然又一臉迷惑的樓年,未等他開口說出疑問便接着道:“那位凡人長得與樓年師弟并無二樣。”

“并無二樣?”樓年詫異地不相信,想他近千年來都這般玉樹臨風、仙姿玉質,怎會有凡人與他長得一模一樣?

“樓年師弟的疑惑不無道理,但其人确實與你長相一致,所以。”斐子隐點到為止,看到樓年臉上何其無辜的苦笑,輕嘆一口氣,想來還有比他更為無辜的。

“所以,三百年前昀芩師妹回山後便拒我于千裏之外,看到我便止不住輕蹙秀眉。”他搖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許久,才恢複平靜繼續說:“這原因的确讓我詫異不少,卻也解了我三百年來的疑惑。多謝子隐師兄願意憑交情幫我向剛閉關出來的頑固月老打聽這件事。”再頓了頓,“樓年還有一事不解,子隐師兄十年來一直尋覓着她,卻為何今日會對語師妹這般不同?”

“師妹便是昔日的小語。”斐子隐波瀾不驚地看着再度詫異的樓年,接着嘆氣道:“她魂魄不全,已忘卻前塵……樓年師弟切莫要向她提起。”樓年看着他平淡的眼底淺淺的憂傷,拍拍他的肩膀便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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