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幾個靠窗的位置全占滿。

他們被騙了。

楊心悅能接受俱樂部裏安排的直播和跟拍，那是因為看在工資的份上。

這些人，憑什麽給他們長臉？

她四處張望，想找一個能安靜的吃個午餐的角落。

淩驕陽一副“即來之則安之的”的淡定：“不用看，這餐廳，少說有十個以上的食客，全是搞直播的。”

衛國馬上興奮的問：“有沒有女生？”

楊心悅狐疑的瞪了他兩眼，這兩天衛國總是問有沒有妹子來找他，不會是內分泌失調所致吧。

男生血氣方剛，難免對異性有所渴望，唉，可憐。

楊心悅嘴努了努：“彥燕飛在啊。”

衛國壓低聲音：“我喜歡的是女生，不是女神。”

楊心悅若有所思：“淩哥，你喜歡哪一種女生？”

淩驕陽略掃了一眼被圍在堆男生中間的彥燕飛，目光轉回到楊心悅清澄的大眼上。

她問的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

看她如此期待的盯着自己，像足小奶貓第一次認識主人，渴求得到一個愛的抱抱的表情。

他伸手撫在她的後脖領上，借着整理着被擠皺的衣領時間，思考片刻：“行動多于語言的。”

楊心悅愣住，想了想什麽樣的女生只做不說，腦子裏浮出童話故事《海的女兒》。

她有點感動的看着淩驕陽：“淩哥，你真的很有品位。”

淩驕陽輕笑，被她誇不止一次，但這句話，卻具有違背教練訓導喝下半打啤酒的爽快，垂下目光想聽她再多說一點：“只是有品位嗎？”

“豈止，”楊心悅搖了搖頭，用無比感慨的聲音說：“淩哥，你還很有愛心。”

淩驕陽吊梢眼角張揚着，壓抑不住的笑意飛蕩出來，他低語着：“在冰面上，兩個人不言不語，肢體動作勝過一切。”

楊心悅難得聽到淩驕陽聊私事，馬上拍馬的說：“淩哥，美人魚公主的确是可愛。”

啥子？

美人魚公主？

淩驕陽聽到這個詞，再看看楊心悅一臉感恩的表情，心底的歡樂頌變調成二泉印月。

他勉強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如常：“楊心悅，看來我姐說得沒有錯，你的語文需要請家教了。”

“不用了，”楊心悅一臉快活的沖他笑，“你平時教育我就足夠了。”

……

……

淩驕陽苦笑搖頭，微微惆悵間看到明豔的彥燕飛在直播面前談笑風聲。

多年的歷練，她總是讓人一眼能看到。

“楊心悅和淩驕陽的雙人滑聽說技術難度高，你們的組合跟他們比如何？”

“主要看完成度，同樣是北京烤鴨，全聚德能賣上千，仿品只能賣一百。”

彥燕飛說得滴水不漏，楊心悅聽得心突突跳。

看到彥燕飛如此精心打造人設，又搞直播造勢的，怪不得有商家贊助。

她那身上萬塊的衣服，只怕也是冠了某品牌的商标吧。

楊心悅掃着自己的隊服，跟去參加夏令營一樣感覺。

她心底生出平時不捯饬，面對鏡頭才想着為何不開十級濾鏡的懊悔。

原本平和的心态被一波接一波的事弄得一陣郁悶。

衛國他們端着盤子往空桌的方向走，看得出他們有意避開了彥燕飛那一桌。

而淩驕陽還站在食物區找着什麽。

楊心悅無心吃飯的低下頭，像個侍應生一樣，等着客人吃完再去收拾殘局般的呆站着。

淩驕陽随手拿了一碗湯，放在碟子上，徑直向窗邊人最多地方走去。

明明有很多張空桌，他怎麽突然喜歡人潮擁擠的地方了？

楊心悅剛走兩步，便僵在原地，想着要不要去湊那個熱鬧。

她注意到淩驕陽挑了一張跟彥燕飛鄰近的桌子坐下。

又注意到但凡拿了手機的人，都把注意力從彥燕飛身上，轉移到了淩驕陽的身上。

一身隊服的淩驕陽好像身邊的一切只是空氣，只略略擡眼，看着她所在的方向，擡了擡手。

楊心悅捧着沒有幾塊東西的碟子走過去。

覺得自己像個拿着點菜單子，熱切等着客人點個特色套餐的點餐員。

主要是這身打扮太像了。

明明都穿隊服，怎麽淩驕陽就穿出明星味道。

她……一言難盡。

淩驕陽神色自然的拍拍身邊的位子，仰頭看着她，黑眼珠的亮度有點耀眼。

楊心悅別扭了一下，眨了眨眼，正準備說話，然，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

“淩哥，你坐的那桌我們訂了。”彥燕飛笑顏如花的說。

淩驕陽沒有搭理她，依舊看着心悅，伸手抽出椅子，手扶在椅背上眼神示意她過來。

“淩哥，先來後到的規矩你懂吧。”彥燕飛再度開口。

淩驕陽并不理會她，只向楊心悅勾了勾下巴：“到我這來。”

淩驕陽向心悅勾了勾下巴：“到我這來。”

楊心悅挨着他坐下，雙手有點不安的搓着。

淩驕陽坐得君臨天下。

她卻如臨大敵。

氣場這個東西，她還真沒有。

安頓完楊心悅，淩驕陽才想起什麽似的問：“心悅，燃冰的說這位子他們訂了。”

楊心悅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沒事，拼桌吧，我不介意。”

“嗯。”淩驕陽指了指對面空出的椅子，掃一眼彥燕飛，“她同意了。”

彥燕飛和錢金龍本是打算在餐廳裏，做一個直播。

所以刻意晚來了近一個小時。

但怎麽也沒有想到，淩驕陽他們也來遲了。

若是別人還好說，讓他們去別處。

可是對方是淩驕陽，在這次選拔賽裏，也是一個大熱門。

他們拍直播，讓淩驕陽和楊心悅蹭熱度，怎麽想都不服氣。

拼桌是不可能了，他們兩只得特意跟楊心悅保持距離，重新找位置坐下。

隔了三桌之遙，互不打擾。

淩驕陽不忘記沖彥燕飛所在的方向舉了舉手：“一樓更寬敞。”

說完，也不管對方什麽表情，淩驕陽将手邊的魚湯推到楊心悅的眼前。

“這湯給你的。”

白濃的魚湯，楊心悅剛剛有看到的，一百多塊一碗啊。

楊心悅問：“你呢？”

她是真的想說淩驕陽你花錢花我身上就好了，怎麽能讓那三只占了便宜啊。

七百多塊錢啊。

一天才一百塊的補助呢。

內心如何洶湧，表面就有多麽的淡定。

拿勺子喝湯，咕嘟咕嘟，一碗湯在他面前喝完。

淩驕陽說：“有人在拍我們。”

楊心悅說：“我知道。”

淩驕陽：“你喝快了。”

說着拿紙巾給她。

她印了印嘴角：“你慢慢吃，我等你。”

淩驕陽低眸，嘴角淺淺勾起。

他吃了一片牛肉，看她真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自己，又低下頭，順手摘下左耳朵上的耳塞，手一擡，楊心悅的右耳裏傳出優美的音樂。

餐廳的人很少。

只有四五桌。

彥燕飛和錢金龍。

衛國他們。

餘下的都舉着手機。

前面兩桌拿眼在看他們兩吃飯。

別的桌，全通過手機屏，看到淩驕陽正細嚼慢咽的吃着，明明可以一分鐘內就能吃完的東西。楊心悅眯着眼半伏在桌上，看着某人吃相斯文的數米粒。連接兩人的是一分為二的耳機，白色的。

裏面放的歌不得而知。

這兩人莫是在談戀愛。

我賭一百個666，他們初戀中。

我賭買熱搜，他們絕對早就好上了。

另一邊，楊心悅問：“淩哥，我們不能老是被人坑錢。”

淩驕陽用筷子慢慢拈起一顆飯粒，放入嘴中，慢言細語：“誰說我被人坑了？”

楊心悅提醒：“飯卡。”

淩驕陽斜眼：“飯卡沒有名字，只有代碼，冠宇代碼是統一的。”

“嗯？這樣？早說啊。”楊心悅作懊悔狀。

淩驕陽：“而且不記名，不挂失。”

楊心悅：“沒經驗啊。”

淩驕陽微笑：“你的別弄丢了。”

楊心悅：“放心。我這個人別的會丢，錢肯定丢不了。”

淩驕陽略思考片刻，喉間輕輕“嗯”了一聲，接着說：“那……這張你收着。”

說完，拍桌上一張卡。

楊心悅愣了一下，瞬間會意，拿好放入口袋裏，手撫了兩下，突然覺得人生圓滿了。

兩人吃得差不多時，聽到鄰桌的衛國大叫：“我的卡呢？我的卡呢？”

陳光：“別看我。”

升哥：“不是我。”

“天殺的，誰拿了我的卡。”

明明心中一片竊喜，楊心悅卻佯裝關心狀的四下看了一圈，然後出工不出力的說：“可能擠電梯時，擠沒有了吧。”

“舍不得啊。”

楊心悅閃着同情的目光，落井下石：“衛國，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淩驕陽吃完最後一口，走到人前：“衛國，四周集訓的錢，我先為你墊付。”

“哥，墊付為什麽啊？你有錢，你就都為我付了。”

“嗯，可以。”淩驕陽慢條斯理的點點頭，“管好你的嘴，你的胃我就管了。”

衛國瞬間感激涕零。

楊心悅偷笑走過，跟着淩驕陽出了餐廳，走到一處四下無人處時，悄然問：“淩哥，你刷的是誰的卡？”

淩驕陽一本正經的說：“男人吃軟飯不好。”

随後又說：“我聽說了你要替我請他們吃飯。”

“對，我們是搭檔，我替你一樣啊。”

她又在默默為他做事了。

“你覺得我做的不應該嗎？”淩驕陽沒有明着承認，他刷的就是衛國的卡。

楊心悅搖頭：“不不不，這是替天行道。”

淩驕陽欣慰。

楊心悅：“不過你把你的飯卡給了我，這麽信我？”

她的意思是，淩哥防着衛國，就不怕她會抵擋不住金錢的誘惑嗎？

“你會貪～污嗎？”

他果然問了這個嚴肅的問題。

楊心悅遲疑的搖頭，又真誠無比的點頭。

做人要厚道。

“那你覺得人重要，還是錢重要？”

啊……楊心悅覺得靈魂被拷問。

楊心悅本想說我想要淩哥，飯卡、白金卡、門禁卡……什麽卡她都不要。

不過她不敢說。

淩驕陽看她愣愣的，笑了，撫了撫她的頭頂：“算了，你還小。反正卡上沒有錢了，我吃飯就找你。”

楊心悅不好意思：“那我責任重大。”

他：“有些事我說了算，有些事你做主。”

楊心悅雙眼一亮：“那什麽事我做主？”

他揚了揚下巴，“卡在你那放着，你做主啊。”

“讓我管淩哥的錢啊？”楊心悅驚喜。

他點頭。

“那除了吃的，哪些我可以做主去買呢？”

淩驕陽自然無比的說：“我說了算。”

啊哈，這不等于沒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