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耳塞都聽出他們的號叫,特別是瑤妹,在一群男生堆裏,叫得最歡快。
“升哥看一看你身邊的女人吧……真愛哈”楊心悅笑着看瑤妹在那尖叫連連的。
升哥一米八的大個,一身修身黑色表演服,手上戴着黑色手套,濃得如宣紙上的一筆黑墨。
而衛國一身奪目的紅色,豔如冰雪上的綻放的一朵血梅。
心悅一直跟淩驕陽練習雙人滑,沒有完整看過隊列滑的節目。
連節目的名字,也是不知道的。隊裏幾次修改,最後才敲定,若不是要上冰了,她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們。
可是當他們剛站上冰面時,楊心悅就有一種極大的視覺沖擊。
“淩哥,他們滑的是什麽?”
淩驕陽搖了搖頭,“李潇對我保密,說是這套節目在一千個觀衆眼裏,有一千個名字。”
李潇會打太極了,哈哈,連淩驕陽也不信了。
淩驕陽向冰面上看了一會,通常列隊滑,都是幾人同時滑出,組成編隊方陣滑行。
這樣一來氣勢足,能馬上吸引評委,二來,剛出場時,隊員們注意力高度集中,體力最好。
就好比單人滑選手,會把最難跳的放在體力最充沛的前半段。
然,李潇這次編排的隊列滑出現在冰面上的一刻就讓人耳目一新。
甚至說是讓人看不懂的。
陳光,一身金色的表演服率先登場。
“唰……”利劍出鞘的聲音,肅穆而陰沉。
李潇的能力楊心悅從來沒有見識過,但這極致的配樂,讓她不知不覺摘下了耳朵上的耳塞。
本來有些審美疲勞的評委席——淩驕雪一下子擡起了眼睛。
琳珂小姐在一邊問:“這是什麽音樂?那個金色代表什麽?”
“劍劈混沌,天地生,”淩驕雪發現對方一副蒙滞狀,才想起她聽不懂,想了想,翻譯成英文,“遠古時期地球遇到了末世,有人用劍劈出了天空和大地。”
琳珂:“這是創世紀嗎”
淩驕雪:“對,中國的的創世紀。”
要說李潇五年未曾上冰,但他對于花滑的執着一點沒有減少。
十幾支俱樂部,都是從網上看到國外的一些隊列滑資料,直接拿來修修改改用。
他卻完全自已創做了全新隊列滑表現方式。
職業花滑之中,步伐是一樣的,如何編排,編出新的創意,才能拿到高分。
這與編舞者的藝術創作力緊密不可分。
在陳光腳踩滑冰刀幾個疾行之時,音樂隆隆。
風聲凄厲。
天幕迸裂。
冰山轟塌。
陳光化為天地間的第一劍客,以洪荒之力解封着冰封千年的荒蕪大地。
一聲驚雷過後,冰河世紀結束在陳光的一串立式旋轉之中。
身着金色的表演服的他,手上做着劍劈刀砍的動作。
就如金龍遇水,化成一柄利劍劈出天地,解放了萬物。
很快,升哥和衛國兩人,一黑一紅,互扣雙手,從場邊旋進冰面中央,像是大地母親子宮裏生長的一顆圓卵。
生命的開始。
本是直立互抱旋轉的兩人,慢慢的各自伸展出一條腿,接着是一條手臂,小小的圓點,随着他們四肢的伸展越變越大。
楊心悅驚呆了,雙人滑中這種雙人聯合旋轉很常見。
她是第一次看到由兩個男生來做,這種速度、力量、張力極為罕見。
如果說男女聯合旋轉,有陰陽融合之美,由兩個男人來做,就是龍卷風遇到了箭雨,兩強相遇雙龍戲水。
旋轉繼續着,兩人手悄然脫開,錯開滑向不同的方向。
直到兩人互距十米之遙時,兩人又同時做出逆時針旋轉動作。
從上空鳥瞰,白色的冰面上,黑色的墨,紅色的火,旋如疾風,形成兩個自轉的圓點。代表劍的金色身影,則圍繞着兩個圓點,像衛星一樣做着圓形滑動。
奶白色的冰面,燈光折射在三人的身上。
陳光的金色,是太極圖的圓。
衛國的紅色,像征太極中的太極眼的陽極。
升哥的黑色,便是太極眼中的陰極。
三人滑行的軌跡形成了紅黑兩色的太極圖。
這種三人即構成一副圖的表演,相比其他俱樂部,幾何圖形的變化與穿插,這種顯然要高級很多。
無論是觀衆還是評委都是第一次看到。
評委席上的琳珂小姐瞪大了雙眼,臉上露出疑惑。
作為加大拿的花滑編舞教練,她從未見過這種隊列滑的出場方式。
因為隊列滑的練舞從來是級別不高的一群人,在冰面上的舞蹈,受衆比起其他幾個項目更少,自是不入她的眼。
但很快,從冰場兩側魚貫而出的紅黑兩隊,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只是她看得入了神,楊心悅也被行如流水的紅黑兩隊人馬的奇異隊形怔住了。
“淩哥,他們好像在空中跳8字舞的蜜蜂啊。”
“是太極魚。圓頭、弧腰、翹尾。紅色與黑色的兩只對在一起就是一個圓。也是我們所說的陰陽,天地。”
“看着簡單,做起來難啊。”
“當然,中國的哲學,幾個字你足夠你悟一生。”
嚓嚓作響的冰面,刀刃摩擦過後的劃痕,循環往複的紅黑太極魚,旋轉中魚頭漸小,魚尾漸大。
衛國作為紅色太極魚的極眼,逆時針撚轉數圈後,悄然轉為順時針旋轉,與之相對的黑色太極魚的極眼升哥跟他同步旋轉。
他們身邊身着一紅一黑兩隊隊員,則一直快速滑行,将魚的外觀保持不變,只是體形不但不斷擴大,再擴大。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由三十九名隊員組成的太極圖,排列出來,并以動态的方式,時而縮小,時而擴大,時而互相變幻大小時,那種只有在電腦動畫裏才能出現的場景,被完整複制在了滑冰場上。
紅黑的太極圖,銀盤為底,視角,寓意,滑動時的流動感,動态的畫面,讓觀衆們沸騰了。
“冠宇!啊啊…………”
“李潇!啊啊…………”
“冠軍,冠軍!”
楊心悅沖看臺上望了幾眼,叫得最兇的是李香和瑤妹。
那十幾個黑T的,反而一臉很嫌棄的看着蹦跶的兩只。
音樂,在古琴的弦音之下落下了最後一個音符。
然,冠宇隊列滑結束,觀衆們的熱情卻不減。
冠宇這邊十幾只布偶飛出去。
帶着冰粉們的激動,砸向了衛國和升哥。
衛國笑嘻嘻的撿起地上的布偶,遞給女隊員們。
馬上收獲一片粉紅的小心心。
升哥沒有顧得上撿布偶,反而直往楊心悅所在的方向看。
“不在乎這一會啦!”衛國伸手接住一個砸他臉上的布偶,順勢拍在升哥的肩上,“進了國家隊,你可以免費看小悅悅了。”
“進了國家隊,我就可以跟淩驕陽平起平坐了。到時楊心悅會發現我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升哥一臉雄起的表情,沖楊心悅揮手。
兩人下場,走過觀衆席時,瑤妹臉紅紅的,勾下身子,手在他們的頭頂揮動:“升哥,升哥,我給你扔娃娃了,你看到了嗎?扔了兩個。”
升哥擡臉,摸頭頂:“扔給我了嗎?我沒有撿到。”
羅素兵伸脖過來:“升哥,聽你的指示,我們都沒有扔,全留着給大嫂呢。”
“是兄弟!”升哥一臉老大的模樣,笑笑點頭。
瑤妹聽了這話頓時無語,窘迫的看着升哥跟他的那些狐群狗黨們打招呼,怪不得剛才她叫得呼天搶地的,那十幾人一動不動的。
原來……他們都是為了給楊心悅加油的。
她向楊心悅那看一眼,果然,升哥一臉巴結的拱在楊心悅的身邊,說說笑笑。
楊心悅站起,給升哥讓出個位置,随後不鹹不淡的跟升哥聊着。
“哥表現得怎麽樣?”
“還行。”
“等會慶功宴,陪哥聊會。”
“等你進了國家隊,”楊心悅搓了搓手站起,“天天見面呢,還差這一天半天的嗎?”
也對。
升哥被拒了,卻找不出楊心悅哪不對。
有點悻悻的坐在椅子上,突然頭上被什麽砸了一下,一只哈士奇布偶彈跳着落在腳邊。
他撫了撫頭,撿起布偶:“誰扔的?誰砸的?看準了再扔啊。”
楊心悅一臉同情的看看扔布偶的瑤妹,見她目中期望滿滿,目光轉向升哥,他倒是一臉問責的模樣。
楊心悅神色嚴肅的說:“郭升,你就是欠削。”
“咩意思?”升哥夾着布偶,“別以為我聽不懂東北話。”
聽得懂,那感情好。
“我是男的我就揍你了。”楊心悅補刀一句。
“打是親,罵是愛,來來來,等着你,你來你來……”升哥高興得什麽似的往上湊。
楊心悅吓得往後躲,腳跟磕着什麽東西,一屁股坐了下去。
本以為要來個屁股墩,沒有想到直接坐在了一片不算太硬的突出物上。
後背還抵着類似木樁鐵棍一樣的東西,她挪了挪屁股,回頭仰面,眼神與正戴着耳塞閉目聽歌的淩驕陽,對方微微睜開眼,目光下垂,兩人對視了一秒。
楊心悅歪頭看着他,“摔了。”
淩驕陽目光移到自己的腳面,上面正端坐着某人的屁股,而且還一蹭一蹭的,沒有馬上起來的意思。
他頭勾下來,定定看着她,她的鼻尖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她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口水。
“腿軟?”
“嗯。”
“昨晚沒有睡好。”
是啊,聽了某人的見意昨晚上偷偷當裁縫去了。
淩驕陽:“因為打賭緊張?”
楊心悅:“嗯。”
淩驕陽:“輸贏不重要。”
楊心悅暗想,輸贏明明很重要好不好,關系到84年的茅臺,關系到能不能留在他身邊,更關系到遙遠的未來。
“能一起站上冰面很重要。”他緩緩補了一句。
楊心悅呆了一下,看到正伸手過來的升哥,她猶豫要不要拉着升哥的手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