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日近乎不停歇的急行軍,完全打亂了衆人在新兵營形成的規律作息和飲食習慣。

幾乎所有人都練出了屁股挨地就能睡的能力,強如銀時者甚至點亮了哪怕邊走邊補眠也不會跟丢大部隊的技能,在行軍途中吃喝拉撒更是成了家常便飯,硬生生地把一群和中年大叔這個稱謂摸不上邊的熱血青年熬成了滄桑的madao。

因此當營長大叔破天荒下達了在河灘旁落腳紮營的命令時,內心幾乎崩潰者如小田切高虎,差點就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負責搭建營地的後勤隊隊員也跟着一起留下了淚水。

“砰。”

沉甸甸的木箱随着一聲悶響落在河灘的碎石上,揚起片片飛揚的塵埃。鶴子拍了拍手直起身子,剛想舒一口氣,背後就傳來了後勤隊隊長沙啞卻中氣十足的聲音:

“那邊還有一車的物資需要人幫忙搬下來!”

雖然立于一片喧雜之中,四周都是忙着搭營卸車的苦逼隊員,他的指揮卻異常清晰明确,想裝作沒聽見都難。

鶴子循聲望去,一個清瘦的青年正吃力地一個人将箱子往下搬,胳膊抖得豆腐似的,看了就令人緊張。

她任命地紮緊了挽起袖擺的白色縛帶,走上前去:“我也來幫忙……”

還未來得及把話說完,青年懷中的箱子仿佛突然間活過來了一般,激烈地左右颠晃着從他的手臂間掉了下來,砸落在地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

那個青年頓時就吓白了臉。

箱子裏的生物似乎相當不安分,拼命地想要頂開蓋子鑽出來,“咚咚”的聲音不斷撞擊着箱壁,間或伴随着“沙沙”的抓撓聲。

“……”這是什麽鬼。

在青年驚恐的注視下,鶴子走到箱子旁邊蹲下身,深吸一口氣,旋即驟然間将蓋子一掀——

一只相當眼熟的雉雞頓時映入眼簾。

“……”

鶴子毫不猶豫地将箱子重新蓋上。

她剛才什麽都沒有看到。

沉默了一瞬,箱子掙紮得更劇烈了,這次還加上了憤怒的雞鳴。

“那個,”卡殼了一會兒,青年終是有些猶豫地開口,“剛才的……是什麽?”

知道估計糊弄不過去了,鶴子嘆了口氣将箱子打開,眼疾手快地抓住打算跑路的雉雞君将它抱了起來。

“哦,你說這個啊,”她神色從容,右手半是警告半是安撫地拍了拍它的小腦袋,語氣正經地解釋道:

“這是旺財。”

“……旺財個鬼啊啊啊!為什麽一只雞會叫旺財啊!現取的,這絕對是現取的名字啊啊!話說你根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青年立刻就抓狂了。

鶴子表情不變:“它是應急儲備糧。”

仿佛沒看到青年溢于言表的吐槽欲,她按住雉雞君惱怒地啄過來的鳥喙,壓低聲音小聲道:“不想被做成紅燒雞翅的話就老實點。”

雉雞君僵了僵,不動了,連炸起的羽毛都根根伏貼下來,溫順得就像只毛球。

“不要睜着眼睛瞎掰啊啊啊!”青年一臉痛苦,“鬼才會給儲備糧起名字啊!求求你放過旺財吧!”

“咳,不要小看了儲備糧,”鶴子清了清嗓子,随後将雉雞君放到地上,“它同時也是個出色的生物雷達呢。”

在兩人的注視下,雉雞君落到地上後一個抖擻,毫不猶豫地撒開腿就是一陣狂奔,突破重重人群,鑽過無數營帳板車,最後在一個剛剛搭起的篝火堆旁一個急剎車停住了腳步。

“喂,讓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負責生火真的沒問題嗎?”毫無形象地盤腿坐在篝火旁等開飯的銀時垂着死魚眼,聲音拖得又長又懶,“啊,抱歉,我忘了呢,高杉君可是在廚房呆過的人呢,生火什麽的一定不在話下對吧?一定不在話下對吧?”

正在和火折子戰鬥的高杉腦門上一下子蹦出了大大的井字。

他轉過頭,剛想嗆銀時幾句,卻被腳邊一連串激動不已的“咯咯咯”打斷了想說的話。

身體一僵,高杉往下一瞥,雉雞君立刻揚起翅膀,“刷”地豎起了豔麗的尾羽,羽毛尖尖還害羞似的擺了擺,迎着拂過河面的清風微微顫動。

“……”

雖然沒有說話,青年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從高杉臉上讀出了“卧槽”兩字。

鶴子扭頭作眺望風景狀,但隐隐顫動的肩膀卻出賣了她正笑得十分開心的事實。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已明顯地有了碎裂的痕跡:

“什麽生物雷達啊,這根本就是一只癡漢□□喂喂喂——!!”

他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

“嘛嘛,年輕人,這種小細節就不要這麽在意了。”

青年轉過頭去,正好看到理應待在主帳裏的營長大叔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小夥子很有幹勁嘛,吐槽也相當到位。”

營長大叔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笑聲爽朗,“辛苦你了,接下來也請務必繼續努力。”

“哪……哪有的事!”青年一下子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我這這這就去工作!”

然後踩着發飄的步子一臉神游地繼續去搬箱子了。

“你怎麽來了?”鶴子蹲在河畔,挑出嵌入掌心的木刺,将沾滿灰塵的雙手浸入水中。

冰冰涼的河水如同絲綢一般從指間流過,連帶着身心都放松了不少。

她微眯起眼睛,午後的陽光在河面上跳躍,亮金的碎芒仿佛伸出手去就能撈起來。岸邊樹木蔥茏,斜逸的枝條幾乎要低垂到水面上,蓬蓬草叢灌木簡直就像是從水裏生出來的一樣,映出粼粼波光。

“我還以為你此時應該待在營帳裏讨論對戰策略和兵力部署呢。”

停頓了一會兒,她側過頭:“派出去探路的前哨回來了?”

她在“探路”兩個字上咬重了讀音。

現在還是白日,距離黃昏有充足的時間,正在急行軍中的部隊斷不會在平常的情況下選擇此時紮營。

當然,這是在平常的情況下。

如果發現了敵人的蹤跡,就得另作打算了。

營長大叔抓了抓臉頰:“還沒呢。”

——敵人的具體位置還沒确定呢。

在這種敵暗我明,新兵營裏的大多數人又不具備實戰經驗的情況下,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依營而守,探查敵人底細的同時派人去請援兵比較穩妥。

“喔,這樣啊。”她垂下眼簾仔細清洗指間的泥塵。似是滿意了,她彎起唇,語氣也帶了點笑意:

“這些事先抛開不談,現在開飯才是正經。”

鶴子甩着手站起來,剛一側過身,一道影子驀地闖入視線朝自己直飛而來,同時響起的是營長大叔的聲音:

“鶴子,接着。”

想都沒想,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接住,手臂因為出乎意料的踏實重量而微微下沉了一下。

“這是……?”鶴子擡起頭,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詫。

營長大叔扔給她的,是他用得最順手也伴了他最久的愛刀,後來都是擺在和室裏的漆木刀架上養着的,常用的刀則另配了一把。

暗紫色的柄卷,黃銅色的刀镡,鴉黑的鞘上則綁着紅得發暗的刀緒,比起上流階層之間流行的風雅華麗的佩刀,這把刀意外地樸實無華。

畢竟不是用來當裝飾或充儀仗的。

鶴子暗下眼眸。

殺人的兇器,哪裏需要什麽過于美麗的外表。

沉默了一會兒,她搖了搖頭:“這我不能收。”

以她目前的身份,是不能佩刀的。雖然對別人怎麽想完全無所謂,但若是給營長大叔惹了麻煩就不好了。

象征着武士尊嚴與榮光的刀卻被交付與一個女人,營中肯定會有人将此視為一種侮辱。

好似完全沒聽懂她在說什麽,營長大叔笑了笑:“只是寄放一下而已,你沒必要這麽驚訝。”

頓了頓,他柔下眸光:“我可不會将自己的刀随便交給一個不适合使用它的人。”

撫着刀柄鲛皮的手指顫了顫,鶴子抿起唇。

說不喜歡肯定是假的。

二尺三寸的刀也許對她現在的身量來說有些長了,但她卻對于厚實的刀身和其沉穩的氣息極有好感。

熟悉的觸感和重量,就像是久違的老朋友一樣令人身心皆安,連靈魂都熨帖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收到這樣貴重的禮物,一時間都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仿佛看穿了她小小的糾結,營長大叔無奈的嘆了口氣:“只不過是一把刀而已,你就收下吧。”

鶴子張了張口:“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

不遠處的營地裏已經升起了袅袅炊煙。

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刀,鶴子垂下視線。

“我知道你能保護好自己,”營長大叔驀地開口。

河水潺潺,陽光靜好。暗藏殺機的群山密林此刻卻像是農家的後院一樣淳樸無害、景色悠然。

他望着河面上粼粼浮動的碎光,眼底也好似泛起了波瀾。

“但是不這麽做的話,總覺得不安心啊。”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畫風變化太快,所以我決定緩沖一下23333

卷毛的戲份太多了,砍了【喂

我得拯救男主角的存在感才行呢【拯救的只是雉雞的存在感吧口胡

下一章真的要進入嚴肅的劇情了

真的不玩了

也真的不改了 發現修文真的是能玩死我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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