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說到一半的時候,桌上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等她說完,沈父已經猛地起身,把碗重重一摔,氣得直哆嗦——
“你這是跟親爹說話的态度嗎!?我看你是在鄉下養幾年養野了!!什麽沒大沒小的話都說得出口!!!”
沈宗旭小聲嘀咕:“……現在這個年代本來也不興定什麽娃娃親……”
說到一半被沈母瞪了一眼,沈宗旭懶得跟父母争辯,別開臉懶得管了。
沈明珠見沈栀挨罵她就高興,一高興就想笑,又害怕被沈栀瞧見再拿鬼吓唬她,只好深深低下頭,藏起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
沈父把碗摔了,沈栀也不好再吃。
于是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沈栀看着滿桌的菜,頗為遺憾地放下筷子聽訓。
“婚姻大事本來就該父母做主,現在的女人都沒個女人樣,整天又是同性戀又是不婚不育的,都是父母沒管好,我可不能讓你也跟那些沒教養的女孩一樣!”
沈父滔滔不絕,義憤填膺,一副指點江山的愚昧中年人嘴臉。
沈栀就坐着看他表演,看他到底還能說些什麽。
“人家謝家什麽身家背景?上市公司,子公司都開了好幾家了,渝州數一數二的有錢人!要不是我跟老謝是穿開裆褲的兄弟,沈栀,就你現在這個态度,連謝家的門都進不去!”
說激動了,沈父回頭一看沈栀,後者居然一臉平靜地眨眼看他,臉上一絲動搖都沒有。
氣得沈父當場打她的心都有了。
“你飯也別吃了,好好反省一下!”
聽到不讓她吃飯,沈栀擡頭:“啊?”
沈父怒火中燒:“啊什麽啊!回屋去!看見你我就來氣!!”
哎,早知道剛剛第一口就該把那個獅子頭吃了。
沈栀萬分遺憾地看着滿桌子香噴噴的飯菜,嘆了口氣。
下一秒,她就抓起自己的碗,學着沈父那樣,比沈父還用力地摔在地上。
嘩啦——
瓷碗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沈父沈母沒一個想到沈栀敢這麽做,沈宗旭和沈明珠更是齊齊吓得屏氣凝神。
客廳裏的氣氛一觸即發。
“看見我就來氣?”沈栀微微側頭,沖沈父乖乖巧巧地笑了笑,“其實,我看見爸和媽也是這個心情。”
“什——”
沈父張大嘴,手指頭指着沈栀哆嗦着點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完整話。
“說什麽娃娃親……您不覺得太好笑了嗎?人家謝家也是今非昔比了,他家是真疼兒子,肯定更願意讓他自由戀愛,而且要聯姻人家也是往高走啊,跟你聯個什麽勁?”
這話說得很沒情面,沈父氣急了,一巴掌就沖沈栀扇了過來——
“沒出息的男人才希望女人三從四德。”沈栀纖細瘦弱的手像鉗子一樣鉗住了沈父的手腕,她望向他的目光毫不畏懼,“因為他們害怕自己被反抗,他們沒有這個自信和實力。”
沈父一時間被沈栀的力氣驚住,居然沒有立刻罵回去。
“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但我都為了我哥都在拼命忍耐着這個家,也請您二老稍微體諒一下我,少bb兩句。”
聽到沈栀提起了沈時禮,怒不可遏的沈父一張漲紅的臉幾度變色,又青又紫,下意識看了一眼沈母。
而沈宗旭和沈明珠都一臉茫然,不明白沈栀話裏提到沈時禮是個什麽意思。
松開捏着沈父手腕的手,沈栀依然微微笑着,一副很是乖巧聽話的模樣。
“那我先回房了,你們慢慢吃。”
整張桌子一片死寂,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上樓後沒多久,沈栀就聽到了沈父掀桌砸碗的動靜。
回房後的沈栀抱着她泡着枸杞的保溫杯蹲角落裏喂雞,籠子裏的觀自在仍跟在平都山一樣,兇神惡煞,叨米都叨得別人欠它八百萬一樣。
還惦記着沒吃到嘴的獅子頭,沈栀長嘆一聲: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自在兄。”
剛把沈父氣得發瘋的沈栀很沒有自覺,還一副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樣。
而觀自在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吃飽了還激情咯咯噠幾聲,完全不懂什麽是慫。
跟沈父battle完的沈栀渾身舒暢,原本應該一夜無夢睡到天亮的,然而半夜從黑暗中模模糊糊有了意識的時候,沈栀卻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她望着天花板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床尾。
有團黑黢黢鬼影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就蹲在了牆角。
一動不動地,仿佛已經凝視了她很久。
深夜颠簸的大巴車上,嗡嗡作響的車輛卷着路邊塵土,在蜿蜒崎岖的山路溫吞行駛。
坐在車上的沈栀花了十秒鐘的時間來确認自己是否是在做夢。
她确信自己一分鐘前還在沈家別墅的床上。
一分鐘後,她卻出現在……一輛深夜的大巴車裏?
“哎——沈栀!???栀栀!!”
聽到動靜,沈栀木着腦袋僵硬側頭,坐在她旁邊的少年跟她差不多大,眉眼清秀陽光,個子略高,坐着也比沈栀高一個頭。
“我謝默凡啊,你還記得我?”
面對一臉“他鄉遇故知”的少年,沈栀緩緩點頭。
“記得。”
怎麽會不記得?晚上才因為跟他的娃娃親和沈父大吵了一架。
沈栀長嘆一聲:“這麽多年沒見,你怎麽還是次次都跟這種靈異事件扯上關系啊。”
謝默凡眼含淚花,見着沈栀就跟找到主心骨一樣:“栀栀啊,栀總啊,這次可比厲鬼可怕多了,您可一定要保護好我啊……”
沈栀跟謝默凡的關系說來話長。
謝默凡是愛跟着她跑沒錯,但不是喜歡她,而是因為他太招鬼了。
如果說沈栀是鬼節去墳場溜達一圈都屁事沒有的體質,那謝默凡就是大白天都能撞鬼的衰仔,因為他的體質跟沈栀恰恰相反。
——沈栀是女命純陽,而謝默凡是男命純陰。
當初沈栀要被她師父領回道觀之前,實在看不下去,随便找路邊老頭借了個二胡,當場教了他一段二泉映月。
平都山道觀的不傳秘訣,就是以樂器為媒介,靠撥弦吹曲就能捉鬼降妖。
這秘法來源于湘西趕屍那一支,随當年湖廣填川渝而來,興盛的時候,也是仙氣飄飄的高冷門派,只可惜現如今門派式微,什麽古琴琵琶都失傳了,也就唢吶二胡這種接地氣的勉強傳了下來。
但眼下顯然不是敘舊的好時機,沈栀環顧四周,這車上不只有他們兩人,不算她自己和謝默凡,也還有四個人。
沈栀先問:“這裏是哪裏?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謝默凡苦笑:“不知道啊,我還以為你肯定知道呢,我半夜起來撞了鬼,眨眼就出現在這裏了。”
不止他們倆茫然,其他人也同樣沒摸清狀況。
不過其他人來得都比沈栀早,已經過了最開始的慌亂勁,情緒鎮定了不少。
“我說,你們有人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靠窗坐着的女孩五官明豔,瞥了眼剛憑空出現的沈栀,語氣煩躁之餘透着幾分緊張,“難不成還真是撞鬼了?這葫蘆娃救爺爺一樣的一個一個來,總不可能是集體撞鬼?”
“沒事,就算撞鬼也不怕。”沈栀這排隔着過道的男人開口道,“我們六個人呢,四個大男人在,美女不用擔心。”
這位言辭輕浮的男人通身潮牌,翹着二郎腿晃悠着一雙aj,看上去一副九年義務教育都不一定完成了的模樣。
除了這些人外,最後一排還一邊各坐了一個人。
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胡子拉碴,微長的卷發亂蓬蓬地,邋遢之中帶着落拓随性,眼皮沒精神地耷拉着,有點犀利哥的□□。
另一個就坐在沈栀身後,看上去也是高中生年紀,穿着黑色連帽衛衣,頭發比寸頭長一點,窗外陽光映在他極英氣的鼻梁和下颌弧線上,有種介于少年和男人間的魅力。
兩個人都不說話,看上去格外鎮定。
現在這個情況,的确有些古怪。
聽言談之間,所有人似乎都是在突然撞鬼後出現在這個地方的,除了她和謝默凡之外,應該是相互間都不認識。
集體撞鬼,一輛沒有司機的巴士,未知的目的地。
“……像什麽恐怖游戲一樣……”aj男小聲嘀咕。
正當沈栀思考着這一切的來龍去脈時,車上的車內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歡迎各位玩家進入第十八層155號怨氣點《甜水村的女德班》,本區屬于新手區,副本配置了一位新手引導者,以及每人一次的複活機會,請玩家務必珍惜——更多游戲細節,接下來會由引導者為大家講解,祝各位游戲愉快^_^”
廣播就此掐斷,車內每個人的心情明顯要踏實很多。
雖然事件本身仍然靈異奇幻,但總比面對完全未知的一切要好得多。
“有引導者還有複活機會啊——”aj男長舒一口氣,伸了個懶腰,“雖然是非自願的,但當vr游戲玩玩也還行……”
然而沈栀卻覺得沒那麽簡單。
“什麽vr游戲。”沈栀神色凝重,目光在每個人臉上一一掃過,“從我們上車到現在,那個引導者,可完全沒有站出來的意思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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