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車在漆黑的山路開得慢吞吞地,時不時還發出點嘎吱嘎吱的詭異聲響。
哪怕坐了六個人,要是沒人說話也顯得驚悚可怖,仿佛什麽都市怪談裏開往地獄的死亡巴士一樣。
“不、不一定……”aj男咽了咽口水,神情明顯警惕了不少,“萬、萬一引導者不在這裏,在終點站等我們呢……游戲安排的引導者,不站出來幫我們,想幹什麽啊……”
“害我們咯。”口無遮攔的聶詩詩随意道。
謝默凡膽子小,但腦子不差,他想了想:“應該就在這車上。”
話音落下,車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望了過來。
謝默凡低調慣了,突然成為焦點,還有點惶恐,他遲疑半天才說:
“……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但如果既然這是個什麽怨氣游戲場,并且說了是新手區,應該跟游戲一樣,一環一環具有指導性的。”
沈栀覺得挺有道理的。
“廣播雖然話說得不多,但都很在點上,如果引導者在終點站等我們,它一定會明說,但它原話說得就好像領導發言前的主持人一樣。”
——接下來會由引導者為大家講解。
“所以我覺得,引導者應該就在這輛車上。”
謝默凡說完,包括沈栀在內,大家都有意無意地看向了坐在最後一排的兩個人。
從出現在車上就沒有跟其他人說過話的這兩個,怎麽看嫌疑都最大。
坐沈栀身後的酷哥先說:
“我叫祁見,沒什麽別的優點,就是膽子比較大,除此之外,真是個良民。”
……這位酷哥一開口的畫風跟外表差別還挺大。
至于坐在另一頭那個,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敷衍道:“霍遠航——我反正不是引導者,愛信不信,但你們非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教科書般的直男辯解。
這倆一個滿口良民,一個愛誰誰,沈栀居然也完全猜不出誰更可能是引導者。
不過猜不出也沒關系。
“好好盯着其他人。”沈栀小聲囑咐謝默凡,“你負責把人揪出來,我負責做掉,懂?”
沈栀的外形和內在反差太大,謝默凡愣了半天才連連點頭。
不過沈栀從小就頭鐵,謝默凡相信如果他們是在一個上鎖的房間,沈栀絕不會是那個想辦法找鑰匙的那個。
——她肯定會選擇直接把門踹開。
“現在反正也無事可做,不如彼此自我介紹一下。”坐沈栀前面的女孩脾氣率直,直接道,“聶詩詩,渝大大三。”
aj男緊跟其後:“周子軒,渝大剛畢業,跟這位美女是校友。”
謝默凡只說了名字,沒說其他的,輪到沈栀的時候,她剛想開口,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我叫沈只只。”她轉頭看着謝默凡,表情平靜,“一只兩只的只。”
謝默凡:“???”
這名聽着雖然奇怪,不過謝默凡從一見面就叫的“栀栀”,所以也沒人懷疑。
“你又想到什麽鬼點子了?”謝默凡壓低聲音。
沈栀:“謹慎一點而已。”
畢竟剛來這什麽游戲場,兩眼一抹黑,再謹慎都不為過。
沈栀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回頭一看,祁見胳膊搭在沈栀的椅背上,距離有些近了,但并不算輕浮。
“幸會啊,沈一只同學。”
明明是不太正經的調戲,因他清越的嗓音,又完全不顯得讨人厭。
聶詩詩回頭看了一眼。
“是沈只只。”沈栀面無表情地糾正。
回過頭去,沈栀小聲跟謝默凡說:“我不該取這名字的。”
謝默凡:“挺可愛的啊,怎麽了?”
沈栀:“我現在改名沈日天還來得及嗎?”
“……”
大巴在崎岖山路上颠簸了摸約半個小時,終于有屋舍的影子浮現在夜色之中,隐約也看到了不少有人居住的痕跡。
“……外面……好像有個人影啊……”
所有人都在看房子的時候,聶詩詩卻不經意瞥見路口有個瘦長的人影。
多餘的東西都沒有,就只是一個垂手站立的影子,在荒無人煙的村口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那、那個不會是引導者?”周子軒還不放棄,“不然大半夜的,誰沒事站那裏……”
聶詩詩勾唇笑了笑,笑容格外惡劣:“沒人這麽無聊,鬼就不一定了。”
周子軒臉上瞬間慘白。
“有游戲應該就有怪要打。”謝默凡從小見鬼,對鬼倒是沒那麽怕,但很是怕死,“栀栀,我們商量一下,你打頭陣怎麽樣?”
沈栀扭頭認真地吓唬他:“可以是可以,但根據恐怖片定律,越怕越容易死,你确定嗎?”
“……”
謝默凡的臉色也跟周子軒差不了多少了。
最後順序還是沈栀在前,殿後的是霍遠航。一行人陸陸續續從車上下來後,巴士又自己晃晃悠悠地朝前駛去。
眼看那個瘦長影子越來越近,謝默凡也慌得沒話找話:“那什麽……那、那巴士挺牛逼啊,無人駕駛啊這是……高、高科……”
“你們是來學堂上課的學生?”
站在衆人面前的,是一個幹瘦男人,眼圈發黑,跟個行屍走肉一樣,雙眼在幾個女孩身上逡巡,一笑,露出一口黑黢黢的牙。
“哦,後面那個應該就是村長家的親戚。”幹瘦男人這話是對着霍遠航說的,“村長都跟我說過了,今晚先在我家安頓一晚,明天再做打算。”
突然挨個被這男人套上了個身份,衆人先是愣了一會兒,沒多久就想明白了。
這還是角色扮演游戲。
不過大家都是學生,為什麽就霍遠航是村長的親戚?
霍遠航也有點意外,不過其他人看過來的時候,他還是一副“你看任你看,清風拂山崗”的賴皮樣。
他年齡擺在這裏,總不能也去那個什麽學堂當學生?
“那就打擾了。”
一行六人跟着他往村裏走去。
老舊的木板門嘎吱一聲推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發黴的潮濕臭味。
屋裏還有個自稱王嬸的中年女人迎他們進屋。
“……我們家條件有限,只有間大通鋪能容納六個人睡……不過現在是初秋,大家不換衣服囫囵睡一覺也湊合,你們看介不介意?”
聶詩詩和周子軒是很介意的,真要挑剔的話謝默凡也有點不情願。
沈栀在生存面前,細枝末節都不太在意。
更主要的是,想挑剔也要有選擇,幾人或多或少矯情了一會兒,最終也妥協了。
趁着王嬸鋪床的功夫,謝默凡去跟那個幹瘦男人套了點消息,等屋子收拾好準備睡覺的時候,謝默凡才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說了出來。
這甜水村位于荒山野嶺,交通不便,一個月只有兩班大巴出入,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窮鄉僻壤。
然而特別的是,這村子裏有個女德班。
裏面上課的大部分都是村裏的媳婦,這倒不是很稀奇,稀奇的是每個月出入的兩班大巴,時不時會送入幾個城裏人來女德班上課。
“什麽狗屁女德班!這群人腦子有病!?”聶詩詩一進房間就開始罵起來了,“怎麽會有人來這種鬼地方上課??”
周子軒往鋪上一躺,随口道:“他不是說被送過來的嗎?搞不好跟那個什麽網瘾學校一樣。”
謝默凡把情況說清楚了,又說了一下自己的結論。
“既然這個副本的名字叫《甜水村的女德班》,那這個女德班肯定是非去不可的,想要通關這個副本,線索也肯定在那個女德班裏面。”
這一點大家倒是都達成了共識。
“不過我不太明白設置這個落腳點給我們有什麽意義。”謝默凡看了看這間很普通的屋子,“按說新手環節,如果引路者有什麽要給我們交代的,應該在那輛巴士上就會完成新手講解,下了車就該直接進入游戲內容了啊。”
聶詩詩雙手環臂,擡擡下巴:“那意思就是這屋子不普通了呗。”
謝默凡想了想,問沈栀有沒有感覺到什麽異常。
她搖搖頭:“雖然氣氛有古怪,但我沒察覺到什麽厲鬼的影子。”
這一點沈栀也覺得有點奇怪。
謝默凡點點頭,忽然發現其他人都奇怪地看着他倆。
“之前在車上我就想說了。”聶詩詩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栀,“你倆不僅認識,你看起來還高深莫測的,很可疑啊,分析的那些,該不會是故布疑陣?”
謝默凡沒想到聶詩詩會懷疑到他倆身上,臉都急紅了,慌忙辯解。
沈栀跟她對望了幾秒,想了想道:“反正我也不是引導者,你們如果非要這麽想那我也沒辦法。”
“……”
聶詩詩沒想到她會這麽答,愣了半天,失笑道:“我開個玩笑而已。”
既然覺得這個地方不會普通,幾人就安排了一下晚上各自輪班值夜的時間段。
這一夜的經歷在大部分人的人生中應該都算是很離奇的了,因此一晚上幾乎都沒怎麽睡得安穩。
第二天早上醒來,窗外陽光正盛,沈栀有些奇怪為什麽睡到這個點了都沒人叫他們。
屋裏人都睡得很香,沈栀輕手輕腳出去,想找那個老王和王嬸問問他們什麽時候出發去學堂。
可滿屋子找了一圈,一個人都沒有。
沈栀心裏的疑慮越來越濃厚,索性推門出去找找,剛一跨出門才猛然意識到不對。
隔得老遠的一個孩子見她從這屋子裏出來,吓得一邊哭着一邊往回跑,嘴裏還喊着:
“……嗚啊啊啊——有人從兇宅裏出來了啊——”
沒錯。
沈栀回頭看着這個怨氣難散的屋子,什麽幹瘦男人,什麽王嬸,全都是假的。
這屋子,是個荒廢多年的兇宅。
昨天也不知是她太困了還是其他有什麽地方不對的,她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問題!
“全都起床——”居然被這種小障眼法蒙蔽,自尊心受挫的沈栀氣得不行,“都別睡了,趕緊離開這屋子。”
謝默凡睡得迷迷糊糊,完全沒搞清楚狀況。
“……怎麽了……”
沈栀磨牙霍霍:“這他娘是個兇宅!區區小鬼敢騙我,我要一把火燒了它!!!!”
“……”
一群剛剛睡醒的人神情恍惚,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先怕鬼還是該怕沈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