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
翻牆的過程意外的順利。
就如萩原研二所說, 他提前踩點、精心挑選出來的點位,果然就是最方便爬牆出逃的地方。
三下五除二翻出院牆,五個大小夥子繞開角落裏的監控攝像頭, 鬼鬼祟祟地沿着牆根溜出警校,一路飛奔着朝校門外的便利店一頭紮去。
雖然嘴上說着要來買筆和筆記本,但進入便利店之後, 松田陣平卻是最先溜達到了食品區, 翻翻撿撿不知道在挑些什麽。
伊達航看了一眼, 挑眉:“買這麽多火腿腸?”
松田陣平:“!”
卷毛都仿佛忽然炸開了一瞬,松田陣平火速将手裏那一大袋火腿腸罐頭塞進購物籃裏, 支支吾吾的。
“我、我就愛吃這個……有什麽問題嗎?”
眼底飛快閃過一抹詫異,伊達航上下打量了一圈松田陣平:“倒也沒有什麽問題,只是如果你覺得食堂提供的參量不夠的話,是可以再添的,松田。而且考慮到警校生們運動量大的關系, 食堂會延長一個半小時的用餐時間, 不用擔心食堂停止營業的問題。”
言下之意是——沒必要買這麽多火腿腸囤宿舍裏。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面上飛快劃過了一抹尴尬, 松田陣平抓了抓卷發, 正在搜腸刮肚找借口解釋,下一秒——
他感覺自己手裏提着的購物籃,忽然往下沉了沉。
猛一回頭,松田陣平銳利冷沉的眸光, 就對上了一雙寫滿無辜的深紫色下垂眼。
“——我沒找到購物籃, 所以就借小陣平的一用啦~”
聽完這話, 松田陣平低下頭, 望着自己籃子裏多出來的那兩大箱舒化奶,一時無言, 陷入了沉默。
……
這邊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正在努力挑選着配方幹淨的肉幹零食,另一邊,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也在悄咪咪往自己的購物車裏塞各種各樣的小面包。
“買這麽多沒關系嗎?”翻了翻面包包裝袋,諸伏景光仔細檢查了一下手裏這袋楓葉吐司的保質期,“最近這段時間氣溫逐漸升高了,不用冰箱來儲存的話,感覺很容易變質哎?”
降谷零略微沉吟,語氣稍顯微妙:“嗯……hiro,你覺得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這一車的面包,這周還沒過完,可能就會被某人全部吃光呢?”
“——感覺,完全等不到變質到來呢。”
啊……
諸伏景光頓時豆豆眼。
“說、說的也是啊……”
一邊往購物車裏塞各種口味的小餅幹和面包,降谷零一邊小聲和自家幼馴染蛐蛐某只行蹤成謎的狐貍。
“前天晚上的時候,老師好像接到了一條工作消息。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我還以為是讓他回警察廳上班的通知,原本都已經做好了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面的準備,沒想到今天會在格鬥課上看見他……”
“——我見到秦老師的第一眼,也很意外呢,”諸伏景光彎起了眼睛,“一開始還以為眼花看錯了。不過,在聽見秦老師熟悉的聲音之後,我就意識到的确是本人了……那确實是很有分辨力的音色啊。”
“你想吐槽他的聲音的話,其實可以直說的。”
很是促狹地,降谷零沖着幼馴染挑了一下眉毛:“他那種像是什麽會拉絲的軟糖一樣的性格和聲音,我還以為會壓不住那些一個個心高氣傲的同期呢,倒是沒想到,他居然搞暴力鎮壓這一套。不得不說,效果顯著。”
效果顯著?
微微抿唇,諸伏景光強行壓下控制不住上揚的唇角,假裝沒看見自家幼馴染悄咪咪揉腰的小動作:“咳……确實挺有效的。賞罰分明的同時又彰顯了自己的力量,确立了自己在群體之中說一不二的權威,這樣一來,接下來的教學工作會好開展很多的。”
“是啊,也虧他原本就很能打,但凡今天換個身手沒這麽好的,估計就要被架在空中、下不來臺了……嘶!”
不提還好,一提這茬,降谷零就開始感覺自己的腰後、被某人一腳踢中踹出訓練場的地方,再一次開始隐隐鈍痛了起來。
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默默按住了腰。
“還好我語速快……”降谷零小聲嘀咕,“但凡再慢一點,這一腳就要給我踹破相了……”
“噗!”
“——hiro。”
降谷零面無表情:“好笑嗎?你的肋下不痛嗎,hiro?”
一聽這話,諸伏景光呲着的小白牙頓時就收了回來,掌心下意識按向自己的左側肋下,頭頂無形的耳朵瞬間耷拉了下來。
兩個倒黴蛋幼馴染彼此對視了一眼,沉默片刻,降谷零緩緩道:“我覺得,等下偵查課結束之後,我們可以去一趟醫務室……”
“……附議。”
“——去醫務室做什麽?”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句疑問落地的同時,兩個黑毛腦袋瓜突然從貨架之後探了出來,不知道已經蹲那偷聽多久了。
萩原研二歪頭端詳了兩人一陣:“你們看上去不太好……是剛才格鬥課受傷了嗎?需要活血化瘀的藥油嗎?”
降谷零聞言,有些意外。
“你有?”
“我沒有啦,但是小陣平的宿舍裏有這種東西哦~”笑眯眯地用大拇指比了一下身邊的幼馴染,萩原研二用手臂拐了拐對方,“說句話呀,小陣平,你怎麽看上去像個社恐啊?”
松田陣平無語,拿半月眼看他:“但凡是個正常人跟你呆在一起,都會被襯托得像是個社恐的吧?”
“——所以你的宿舍為什麽會準備這種東西啊,松田?”貨架另一邊,伊達航提着一袋生活用品轉了過來。
略微沉吟,松田陣平面不改色。
“昨晚去醫務室拿的。”
拿的……
降谷零心頭忽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等等……意思是你和萩原昨天說要分開走、分批回宿舍,其實并沒有跟在我和hiro後面反回宿舍,而是去醫務室偷拿跌打油了嗎?!”
“什麽叫偷?!”松田陣平頓時就不高興了,“我可是把錢留在醫務室桌子上了的!而且,昨天晚上還好我和hagi過去了,不然醫務室的東西可就要被小偷全部弄得一團糟了!”
伊達航拎着購物籃,又往裏面塞了一袋牙線之後,很是不解地問:“警察學校裏,居然還會有小偷的嗎?”
“是的是的,而且是超——級可愛的小偷君哦~”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萩原研二那雙深紫色的下垂眼裏很快蕩漾開一抹淺淺的笑意,連帶着他旁邊的松田陣平面色也柔和了些。
他正打算要說點什麽。
下一秒……
“——日安,幾位年輕英俊的小先生們~”
輕快溫潤的嗓音,尾音微微上翹,就好像是從霧都之中拄着手杖走處的英倫紳士,優雅、得體之餘,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俏皮。
降谷零回頭,發現一個長發及腰、在腦後梳成一個高馬尾的清俊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站在了他們的背後,沒有驚動任何人,像是一道沉默的幽靈。
在孟春之際身披一襲厚重的深黑色大衣,男人稱不上俊美、只能勉強算是清秀的面容微微含着笑,手裏提着一只網眼細密的深紅色航空箱。隐隐約約之間,降谷零能聽見一道細弱的貓叫聲,正不斷從航空箱裏傳出。
……這人好生古怪。
也許是降谷零面上的異色實在太過明顯,紅發男人多看了他一眼,關切道:“這位小先生,沒事吧?”
“……”
降谷零沒吱聲。
藍灰色的貓眼微微眯起,諸伏景光上前半步,不着痕跡地将對方落在降谷零身上的目光遮去了大半。
他看着紅發男人,語氣溫和而略顯疏離:“這位先生,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言下之意是——有事說事,沒事就快點離開。
紅發男人歪了歪頭,腦後赤紅色的高馬尾也随着他的這番動作而微微晃蕩了一下,晃眼一看,像是一條輕輕擺動的小動物的尾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對方這個細微的,總給諸伏景光一種奇怪的幻視感。
“……先生?”諸伏景光一時沒忍住,壓着嗓子又喚了一聲。
與此同時,他的身軀微微繃緊,眸光緊盯着紅發男人的身影。只要對方有任何異動,諸伏景光都随時能夠做出應對之策。
眼見平日裏性格最穩定的諸伏景光都露出這般模樣,一旁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頓時也打起了精神,腳下步伐微動,連帶着伊達航一起,不動聲色地将紅發男人包圍在了自己幾人的攻擊範圍之內。
就仿佛沒感受氣氛的微妙變化一樣,到紅發男人彎唇淺笑,目光穿過諸伏景光的肩膀,精準無誤地落在了對方身手、正在怔怔出神的降谷零臉上。
“——還真是健忘啊,明明我們之間還見過面呢,降谷零。”
紫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縮,降谷零的心跳猛然停滞了一拍:“你……認識我?!”
“為什麽不呢?”
紅發男人似笑非笑,根本就不打算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仿佛逗弄什麽阿貓阿狗一樣的輕佻态度,使得降谷零有些不快地皺起眉,語氣也沉了下去。
“恕我直言,這位先生,您現在的舉動相當失禮。有什麽話不妨直言,否則的話,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紅發男人盯着降谷零看了一陣,忽然笑了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降谷零,阿秦難道沒教過你嗎?”
“——像剛才那樣子,跟我這個伯父說話,可也是相當失禮的哦?”
降谷零:“……伯父?”
他臉上表情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對方要求自己稱呼伯父,這樣一來,按照輩分計算的話……
對方應該就是老師的兄長才對。
但……
黑漆漆的狹長眼眸輕輕眯起,紅發男人似乎對于這個稱呼發自內心地感到愉快:“嗯嗯,好孩子好孩子~阿秦沒有與你提起過我嗎?”
“……”
“那看來是沒有了。”
面上流露出一絲了然,紅發男人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就算被降谷零還有降谷零身後的四位青年用警覺懷疑的目光死死盯着看,面上也依舊挂着得體的微笑,優雅渾然天成。
“不過,這也難怪。”
漆黑如夜色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降谷零,紅發男人嘆息般的自言自語。
“——阿秦那孩子離家在外幾十年,和外人厮混在一處不說、還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被這些個外人蠱惑得把我們這些血親們完全抛在了腦後。會發生如今這種令人不愉快的事,倒也是沒辦法的。”
他這話說的刻薄,就連一向溫和的諸伏景光都忍不住皺起了眉,語氣冷下:“你究竟是誰?!”
“攔住我們自說自話這麽久……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目的談不上,”男人依舊在笑,“在下只是來看看,你這個哄得我親愛的弟弟心甘情願為你自斷前程的小家夥,到底有什麽樣的魔力~”
“……”
“阿秦回來了,是嗎?是什麽時候的事?”
松田陣平當即有些坐不住了,眉峰壓下,不客氣地反問:“——不是、你算個什麽東西啊?這種事我們憑什麽要告訴你啊??”
紅發男人緩慢眨了一下眼睛:“阿秦這些年,就是和你這樣毫無風度與器量的小家夥們呆在一起嗎?還真是令人遺憾啊……”
此言一出,本就不甚友好的氣氛更是奔着凍結而去。
就在雙方氣氛即将降至冰點之際,冷不丁地,紅發男人提在手裏的航空箱裏,忽然傳出一聲略顯嘶啞急促的貓叫聲。
“咪嗷……!”
紅發男人表情一頓,片刻之後,随即重拾笑容,沖沉默不語的五個青年擺了擺手:“手底下還有點事,請恕在下失陪了。”
話音落地。
不等降谷零他們五個再說些什麽話,下一秒,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層層疊疊的貨架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