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
——病人家屬回來的時機剛剛好。
盯着三尾那仿佛要殺人一樣陰沉的眼神, 的場醫生心有餘悸,摸了摸胳膊上支棱起來的寒毛之後,火速找借口溜了。
剩下五只滿心關切的小崽, 叽叽喳喳地湊在了病床周圍。
“醫生剛才怎麽說?你是因為什麽發燒的啊?”
“……因為昨晚淋雨狂奔?”為了不在以松田陣平為首的三只正常人類幼崽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秦略微沉吟,找了個不算太過離譜的借口。
松田陣平頓時一腦門子的問號:“你擱這演偶像劇呢?還是那種爛俗肥皂劇!”
秦拿果盤裏的蘋果丢他:“你就說浪不浪漫吧。”
“嘁。”
送給某人一對大大的白眼, 松田陣平單手接過蘋果, 一點也不客氣地啃了起來。
秦很大方地把床頭* 櫃上的水果給小崽們挨個分了分。
末了, 他看向一旁的降谷零。
“——我剛才和醫生溝通過了,不用住院, 只需要下課之後準時過來做個檢查、記錄一下身體數據就可以了。”
不知道為什麽,之前在發現老師身體不适的時候果斷破冰的降谷零,在這個時候,又開始對自家監護狐的視線躲躲閃閃的。
此時此刻,聽見秦這麽說, 他也沒有什麽反應, 依舊垂着眼, 語氣淡淡地:“你決定就好。”
“……”
“……”
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一大一小, 第一次在溝通時顯得尴尬又局促,過去仿佛說不完的話,到了這個時候,竟然一句都搭不上。
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太過詭異, 萩原研二蹲在一旁瞅了一會兒, 果斷上前岔開了話題。
“——秦老師, 該吃藥了!”
端着一杯尚且溫手的水, 他一頭拱開僵硬站在病床前的降谷零,笑眯眯地将水杯連同藥片一起塞給了秦。
秦回過神, 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一大把花花綠綠的藥片,點點頭,沒說什麽,張嘴直接全塞了進去,也不喝水,“咕嚕”一聲直接咽了,末了咂咂嘴,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沒味兒。”他說,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高興,“比醫務室的止疼片好吃,止疼片苦。”
這麽說着,秦抹了一下嘴,氣場之豪邁、動作之潇灑,看得萩原研二一愣一愣的。
萩原研二撓了撓頭。
他仔細觀察了一陣,确定秦目前除了臉色還有一些暈紅之外,精神頭什麽都很好,于是試探性地說:“您看上去似乎沒什麽事了……那我們這就先返回警校、繼續上課了?”
秦揮揮手:“走吧走吧,不用管我,我一會兒輸完液自己就回去了。”
諸伏景光很貼心,指了一下秦頭頂的一個座機樣的小東西:“秦老師,如果沒藥了可以按這個,護士很快會過來的。”
“好哦。”
“吃的放在這裏,您餓了可以随時拆。”
“嗯嗯。”
“想要如廁的話……”
“——景光。”
秦仰頭看着他,清亮亮宛如一汪流動的陽光的眸子裏,清晰倒映出了諸伏景光的臉,“我能照顧好自己的,不用擔心。”
話被打斷了。
站在原地,諸伏景光有些尴尬,局促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口。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點操心過頭了,但沒辦法,從認識的時候開始,秦就是一副無所不能、無所不會的模樣,想是一座永遠不會被擊垮的鋼鐵堡壘,呆在對方的身邊,會讓人無法抑制地産生一種安全感。
——他很少看到對方像今天一樣脆弱的場面。
深吸了一口氣,諸伏景光露出一副和平時無二的溫柔表情,沖着病床上的人笑了笑:“那麽,我們就先離開了。”
秦“嗯”了一聲,目送幾人離開時還不忘叮囑一句:“要好好上課哦?如果再被老師告狀,說你們上課的時候胡搞八搞的話,明天的柔道課你們就死定了。”
很有用的威脅。
包括走在最後的伊達航在內,五個小崽子幾乎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在收到教官先生更多的威脅之前,腳底抹油,飛快溜走了。
——————
三瓶水很快挂完,秦按照諸伏景光的叮囑,按響了床頭的呼叫器。
不知道是不是的場醫生提前打過招呼,來的護士小姐看上去并不是普通人類,身上隐隐有着異常能量的波動。
利索地替病人拔了輸液針,護士小姐給秦貼了一塊止血貼。
“謝謝你,麻煩了。”
對于與自己無冤無仇的陌生人類,秦一向很有禮貌——或者說,只要不招惹到他的頭上,秦就會一直保持一個溫和無害的外表。
沖病人微笑了一下,護士小姐端着托盤,臨走之前,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說:“聽朋友說,隔壁的警察醫院,收治了一位警官先生,似乎是來自公安那邊的。”
“……?”秦愣了愣,“公安?那也正常吧?畢竟像是他們那樣絲毫不尊重別人隐私的法外狂徒模樣,外出時一時失察,被人套麻袋狠揍一頓什麽的,也不是沒可能的。”
護士小姐搖了搖頭,看向秦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秦以為對方會再說些什麽,但一直到收拾好手推車離開病房,那位好心的護士小姐都再未和秦搭過一句話。
……好奇怪的人類。
這麽想着,秦低頭看了看針眼,确定對方不再流血之後,拎上幼崽們給自己買回來的零食,決定去隔壁警察醫院慰問一下同事。
哪怕他們之間或許并沒有見過面。
……
……
半小時後。
看着躺在ICU裏、生死未蔔的某人,秦的眼眸沉了沉,在這一刻,終于理解了方才那位護士小姐奇怪眼神的含義。
“——他怎麽樣了?”
擡了擡下巴,秦輕聲問着身邊的人。
厚間搖了搖頭,嗓音嘶啞:“……躺了兩天了,醫生說赤田的情況不太好,讓做好心理準備。”
事實上,不只是ICU裏的赤田情況不好,就連厚間身上也狼狽的很,制服淩亂,眼下泛青,鏡片被打碎了一只,一身血味混雜着藥味,熏的秦止不住蹙眉。
“怎麽回事?”秦扶了一把看上去欲言又止的厚間,拎着人坐到了ICU門邊的金屬椅上,“你們遇到了什麽?怎麽會被傷成這樣?”
厚間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遇到了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
秦有些詫異:“奴良組的?他們不是一向和異聞課井水不犯河水嗎?怎麽會突然襲擊你們?”
厚間再次搖頭。
“不是奴良組的百鬼夜行,是詛咒之種的。”
“哦,不是奴良……”
秦放下了心,但只放下了一半,在聽清厚間下半句之後,眼睛瞬間睜大,大手下意識狠狠握住了對方的肩膀:“——你剛才說什麽?!詛咒之種??!”
“對……”
厚間吃痛,眉心有一瞬間的緊皺。
但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嘆息一聲,有些脫力地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您沒有聽錯,就是詛咒之種。”
“——時隔15年,又一位新生的詛咒之種,重新出現在了異聞課的情報之中,并且出沒地點,就在東京。”
秦的臉色陰晴不定:“上次開會的時候,北村還說,只是有人目擊疑似詛咒之種的存在出沒……”
“是的。”厚間也不知道該說他們倒黴還是怎麽樣,“20年內,連續兩位詛咒之種降臨東京……或許就像外界諷刺的那樣,我們東京,實在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地方吧……”
秦沒有就此發表什麽言論,只是轉眸,仔細端詳了一下身邊這位人類部下的狀态,目光最終定格在對方胸前包的厚厚的止血繃帶上。
“你怎麽樣?需不需要也去治療一下?”
厚間情緒很低落,捂着臉,聲音裏透露着掩飾不去的自責與疲憊:“被一只惡魔刮破了點皮,小傷。——不過,要不是赤田替我擋了一下,說不定現在躺在裏面的就是我了。”
“是麽。”
意味不明的兩個字之後,ICU門外陷入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滴滴滴”的刺耳報警聲,驚醒了醫院走廊裏的一人一狐。
“怎麽回事?”秦撐着頭,發現不少醫生護士行色匆匆地一路沖進了赤田所在的ICU裏。
一瞬間,秦猛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我去看看!”
厚間也跟着一起站了起來,不過臉上沒什麽太大的波動,依舊是麻木且疲倦的。
他跟在秦的身邊,一起站在磨砂質地的ICU玻璃門外,目光落向室內模模糊糊的大片影子上。
秦貼在玻璃上,很努力地睜大眼睛,試圖看清楚裏面的具體情況,臉上的表情除了緊張還是緊張。
他和赤田不是很熟悉的關系。
事實上,因為他接了“近距離看管詛咒之種”這個長期外勤任務的關系,他和異聞課裏絕大多數公安都不是很熟悉。
在那樣一堆不太熟悉的公安同僚裏,只有赤田和厚間,是不一樣的。
——秦花了不小的心思,把赤田從東京騙去熊本,只為了招攬自己。
——秦在厚間的手上,第一次騙到了公安的食物。
秦自覺這并不是什麽真摯不可替代的感情,但真要說起來的話,秦還是不希望這兩個人類死掉的。
就算他們或許會是潛藏在自己身邊的敵人。
看着自家上司臉部五官都快要被玻璃門擠平了的模樣,厚間扶了一下破損的眼鏡,想了想,寬慰:“不需要太過緊張的,秦大人,最近兩天,赤田的狀态一直像這樣反複。”
“是嗎?”
“是的,一會兒就好……”
話音未落。
下一秒……
“滴滴滴”響個不停的儀器聲驟然止息。
萬籁俱寂之中,秦清晰聽見了icu裏一聲聲遺憾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