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
次日清晨, 一群神清氣爽的人類幼崽,就蹦蹦噠噠地出現在了[降谷宅]門外,邦邦敲門。
“柯——南——”
“岚醬早安, 我們來接你們啦——”
“還沒起床嗎?太陽都要曬屁股咯——”
小崽們扯開嗓門,剛喊了不到一分鐘,沉重的院門就咔噠一聲向內打開了。
“早。”
今天的柯南終于換下了自己的藍色小西裝原皮, 換上了限定款衛衣長褲休閑裝, 手裏拎了兩個小包, 身後兜帽鼓鼓囊囊的。
光彥站在門邊東張西望:“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還沒來嗎?”
“秦哥哥不在的時候,他們一般不會住這裏, ”柯南解釋,“他們應該會從自己的公寓開車過來,稍微等一下吧。”
“哦哦。”
小崽們彼此打過招呼後,步美有些擔心地問:“秦哥哥還沒回來嗎?這一次出差,時間好久噢……”
“……”
柯南和人群之後、沉默伫立在一旁的灰原哀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就是這麽跟他們解釋的?
——或者你更想讓孩子們跟你一起擔驚受怕?我無所謂。
柯南:“……”
柯南幹笑兩聲:“呃、咳……是啊, 聽說這次秦哥哥還要負責交流學習, 時間長一點也正常嘛!”
“那, 警官先生們不在的話, 家裏豈不是只有柯南和岚醬了?”步美小臉依舊皺起,看上去憂心忡忡,“你們兩個小孩子自己呆在家裏,晚上的時候, 會不會很害怕呢?”
“是啊是啊!”光彥也附和, 他想了想, 提議, “不然去我家暫住幾天好了,反正我媽媽也很喜歡你們啊!”
“我家也可以哦, 我媽媽做的鳗魚飯超超超——超好吃!”
柯南十分感動,但最後依舊婉拒;“謝謝,但不用了。家裏不只有我們,還有秦哥哥留下的異常們看家。”
“異常——?”
不約而同地,幾個孩子拖長了聲音,齊齊往門內張望。
院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不協調的東西。
不。
真要說起來……
“——現在沒有風啊,那座秋千為什麽會自己動啊?”光彥一臉驚悚,指着庭院櫻花樹苗邊上,那架吱吱呀呀不斷輕響的秋千。
柯南随意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因為日久天長和異常相處一室、還是詛咒之種體質的關系,在柯南的視線緩緩聚焦之下,一個恍惚間,一道單薄清瘦的影子,就那樣出現在了秋千架上。
“哦,那是小櫻。”
“小櫻?”步美好奇,跟着重複了一遍,“好可愛的名字!秋千上坐着的是個可愛的女生嗎?”
柯南眯起眼,鏡片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亮光。
秋千上的人影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擡起頭,很友好地沖門外揮了揮手。
頭擡起,黑發滑落,露出的,只有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這副長相可談不上可愛。
但柯南還是點了點頭。
步美若有所思,收回了目光。
來串門的次數多了,秦留在庭院裏看家護院的小異常們,也跟這群人類幼崽混了個臉熟,見孩子們滿臉好奇地在門口探頭探腦,既不靠近,也不驅趕,就這樣保持兩不相幹的和諧狀态。
其中,有幾個膽子大一些的小異常,見孩子們并沒有流露出排斥或者害怕的情緒,于是便從廚房裏順了兩盤熱烘烘的小餅幹,拿觸手卷着,從院牆上探出頭,顫巍巍投遞給門外的人類幼崽們。
望着漂浮在半空的兩個食碟,孩子們面面相觑。
阿岚從柯南的兜帽裏探出頭,細聲細氣道:“這是帚靈早上現烤的小餅幹,很好吃的,小舅舅很喜歡,阿岚也喜歡~”
擡手攏住肩側、以防狐貍腳滑摔下來,柯南也有些疑惑:“帚靈不是主要負責家裏的家政工作嗎?”
“現在經濟形勢不好呀,”學着電視裏的經濟學專家那樣,阿岚很老成地嘆了口氣,“想來家裏工作的異常很多的,異常也卷起來了。小鯉魚前幾天還說,想去學拉小提琴呢。”
“??”
魚……
拉小提琴???
柯南瞳孔地震。
孩子們身後,慈祥拍肚皮的阿笠博士也一臉震撼:“這……鯉魚妖小姐為什麽突然産生了這個念頭?”
“不突然啊。”
表情很淡定的,阿岚低頭舔了舔爪爪:“據說外面高級西餐廳用餐的時候,都會有專門的樂手負責伴奏。身為家裏唯一拿到過異常協會技能證書的高級管家,小鯉魚認為,這一點很有參考價值。”
“……”
“……”
還真是一條有夢想的事業型鯉魚啊……
閑聊間,引擎聲由遠及近。
很快,一輛白色的馬自達便緩緩駛向街邊,其後緊跟着一輛白色商務本田。
滴——!!
喇叭聲響起。
幾人回頭,正對上萩原警官戴着墨鏡的帥氣側臉。
“嗨嗨——諸位早,準備好出發了嗎?”
松田陣平從犄角旮旯探了個頭出來,墨鏡下滑,露出一對比眼睛還大的黑眼圈,拍了拍身下車座,問柯南:“跟我們的車,還是陪你的小夥伴們一起擠博士的車?”
視線在兩邊游移偏科,柯南果斷上前拉車門:“跟你們。我有話想要和你們說。”
“行。”
本田車窗很快也緩緩降下,滿臉困意的毛利小五郎打了個呵欠,無精打嘀咕:“什麽時候出發啊?困死了……真是的,小鬼頭的旅行幹嘛要叫上我?洋子小姐主演的電視劇今晚可就要大結局了啊!”
“爸爸——”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真是的……”
“就是那部《藍色黃昏》?我有拜托管家伯伯幫忙錄下來,等露營結束再看也是一樣的啦,大叔——”
很快,車子引擎聲響起。
三輛外形各異的車子緩緩起步,載着一車行走的犯罪克星,緩緩駛入主路。
……
……
滴答……
滴答* ……
液體滴落在水泊裏,重複着、重複着,發出一聲又一聲規律的響。
昏暗狹小的房間裏不見天日,光線條件很差,可視範圍內,一切房間裏的事物,都被模糊成一團又一團影影綽綽的深淺色塊。
空氣很安靜。
滴答的水聲,一開始和心跳聲錯位,時間長了,便逐漸與心跳同步,然後的然後,再一次快過心跳、與心跳聲交錯。
周而複始。
像解不開的循環。
房間最中央的絞刑架上,綁着一個模糊的人影。蓬亂的長發垂落,人影耷拉着腦袋,看上去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
——那是萊伊。
準确來說,那是疑似叛逃之後、被琴酒和将功贖罪的波本蘇格蘭協力緝拿回來的,只吊着半口氣在的萊伊。
通常情況下,在組織裏,一旦撞上琴酒的槍口,叛徒和老鼠都将被當場格殺、以儆效尤,不會有半點仁慈。
但,也不是沒有例外。
萊伊就是這樣一個例外。
一開始的時候,剛被關進這間小黑屋裏,萊伊很确信,那滴落在某種容器裏的,是清水。
可,慢慢的,人類的意識和殘酷的時間展開了拉鋸戰。
起初,在視覺被剝奪之後,萊伊還嘗試通過默數自己的心跳聲,來計算時間的流逝。但,很快的,他的意識開始在漫長而機械的重複性工作裏迷失。
他有時很清醒,有時又仿佛從夢魇中被驚醒,心跳如雷,血液鼓噪。
水滴聲滴在容器裏,一聲又一聲,規律而沉悶。
偶爾有那麽幾個瞬間,萊伊幻覺,那些水滴仿佛滴落在自己的臉上、滴落在心口裏,最終彙入了動脈血管,随着血流湧動,讓他的身體,也逐漸随着水滴落下而越來越冷。
——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了?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還是一天、兩天?
萊伊逐漸開始有些分不清了。
他的理智依舊清晰,可就像他逐漸分不清那些滴落在水泊裏的、究竟是水滴還是自己的血液一樣,在這漫長而冷峻的黑暗裏,他也逐漸逐漸開始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
黑暗中,時間過的好像很慢,但卻又好像比眨眼更快。
滴答……
滴答……
仰起頭,萊伊凝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裏卻在反複思考一件事——自己到底是怎麽,替波本還有蘇格蘭頂上這麽一口黑鍋的?
是的。
黑鍋。
一開始,在他便利店門口毫無預兆地被打暈的時候,萊伊心頭還有些莫名其妙。只是那時候的波本和蘇格蘭還在琴酒的審訊室裏,所以他也沒往這方面想,只是在昏倒前,于心頭感慨了一句自己警惕性什麽時候這麽低了,實在不應該後,便陷入了昏迷。
之後,等萊伊再次在某個街頭電話亭裏醒來時,還沒來得及戒備,下一秒,他就看見了仿佛蘸着血、書寫在電話亭玻璃上的三個字母。
——RUN。
跑?
幾乎在看清這行字的一瞬間,萊伊心髒猛然一縮,下一秒便毫不猶豫撞開玻璃門、沖向街角掩體。
砰——!
砰砰砰——!
一連串的槍響,子彈幾乎擦着萊伊的身體射入一旁的地面,激起一片塵土。
那槍響聲萊伊很熟悉。
是□□。
電光火石間,萊伊心中便有了一個猜測。
——自己的身份,可能要暴露了。
一連半月的生死大逃殺,出色的體能和敏銳的頭腦幾度救萊伊于生死關頭。
他嘗試朝邊境線移動。只要能離開日本,那個以日本為主要據點的黑暗組織,其威脅程度就能至少降低百分之三十。
然而,就在萊伊即将跨出國境線之際,異變突生!
咻——!
一枚狙擊槍的大口徑子彈,穿破夜色,擦着萊伊極限閃避的身軀,射入了他身後的樹幹裏。
有人在身後狙擊!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萊伊便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前有對處刑叛徒有着古怪執念的琴酒緊追不舍,後方,隐藏在暗處的狙擊手随時瞄準着他的致命處。
萊伊嘗試橫向移動,下一秒,就對上了波本那張假笑着的、盈滿惡意與嘲弄的虛僞臉孔。
最終,這批孤勇無雙的獨狼,到底是在體力耗盡、失血過多、彈盡糧絕等多重debuff之下,被琴酒放倒,扛回基地,丢進了審訊室裏。
萊伊很确定,琴酒絕對不會放自己活着離開,但出于某種來源不明的惡意,卻又不想讓他這麽輕松地死。
于是,世上最能折磨人心智與意識的滴水刑,就出現了。
萊伊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呆了多久,他也不清楚自己還能在黑暗中呆多久。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中失去了意義。
他只是很耐心地等,等詹姆斯他們發現自己的不對勁,或者,等琴酒再也無法忍耐嗜血的欲望、親自下場刑訊自己。
到那時候,他或許能找到機會逃離這裏。
微微閉上眼,萊伊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平穩下來。
滴答……
噗通。
滴答、滴答……
噗通、噗通。
心跳聲再次與滴水聲融合。
就在萊伊的意識逐漸陷入半昏迷狀态的時候,很突然的,他驀地聽見了一陣黏膩濕潤的摩擦聲。
咕叽咕叽……
咕叽咕叽咕叽……
——水滴聲與心跳聲之間,在絕對的黑暗與靜默裏,此刻,萊伊終于聽見了第三種聲響。
不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下一秒,大片潮濕滑膩、仿佛果凍一樣的奇怪觸感,便冷不丁貼上了他的皮膚。
“死掉……嗎……?嗚……”
毫無防備的,一道遲疑的、不确定的、尾音甚至隐含了一點點哭腔的,仿佛樹懶賽跑一樣慢吞吞的聲音,就這樣,憑空鑽入了萊伊的耳畔。
萊伊眸光微微一閃。
——他認出了這道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