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眼女屍（1）
臨濱路138號。
冰冷的警戒線将人群探索的目光阻擋在外，幾個穿着深藍制服的警察神情凝重的守在線外，這裏比較偏僻，距離市內将近一個小時車程，周圍都是一些将要拆遷的矮樓，圍觀的人群也都是還未搬走的幾戶。
泥濘縱橫，由于前夜的大雨，使原本難行的土路變得更加艱難，路邊雜草叢生，牆尾青苔試探，空中彌漫了一股潮濕腐朽的味道，其中還夾雜着淡淡的血腥味。
警戒線外，周進尴尬地看着嚴聲厲色的警員，“我們…”
“這裏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快離開！”
周進瞄向旁邊，只見她看着裏面不言一語。
正當他準備再開口時，裏面突然走來一個人，大概三十一二歲的樣子，身材魁梧高大，利落的短發，黑皮外套，濃眉間透着顯然的煩躁和憤怒，以及沉重。
那人緊眉一瞥，沉聲道：“讓他們進來。”
守警戒線的警察愣了一秒，随即應道：“是，秦隊！”
秦泷盯着周進看了兩秒，便移開視線，現在的情況已不容許他再思考其他事。
警察掀開警戒線，周進猶豫片刻也跟着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廢棄待拆的矮樓，碎石廢磚堆砌在院子一旁，因為昨晚的大雨，地方到處是稀濘，混亂不堪，牆邊暗潮滋生，一股黴味，夾帶着血腥，越往裏走，血腥味愈發濃重。
周進跟在他們身後，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案發現場，如此清晰，如此緊張，竟還有絲激動？
“還真希望當時你說錯了。”秦泷低聲自嘲，又咬牙沉聲道：“跟上個受害者一樣，一刀割喉，眼睛被挖走，周圍都搜索了，沒有找到。”
他聽得是一驚一怔，挖眼女屍？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忽而，秦泷偏頭瞥了眼側後的周進，“新找的？”
周進被他盯得有些緊張和局促，那眼神充滿了觀察和審視，就像看犯人一樣。
他不喜歡，也不由皺了皺眉。
她沒回應，接過旁邊一警察遞過來的鞋套和手套穿上便走了進去，周進照做，只不過動作有些笨拙，可能是因為緊張的緣故。
他跟着她走進院子左側的一間廢棄屋，這個小屋也被拉上了警戒，殘破的屋檐，滴答着污濁不堪的雨水。
中央躺着一個女人，一個恐怖的女人。
她的身體已被白布遮蓋，只剩下一個頭露在外面，卻把周進吓得楞在原地，深深凹陷流着血淚的眼窩，嘴唇張得很大，似乎死前受過巨大的痛苦，脖子被一道猙獰的血盆大口硬生生劃開，血肉翻橫，淩亂的長發夾雜着鮮血的泥土，隐隐有股惡臭。
周進捂住口鼻，忍着惡心不再看那裏。
鳥兒在樹枝上低叫，令人毛骨悚然。
餘光瞥見旁邊人影動了動，周進不禁視線跟随，只見她掀開白布，平靜的看着受害者，不時擡起胳膊和掀起衣物翻看，甚至掀開凹陷的眼皮翻看。
待看清眼皮下血淋淋的一瞬間，周進實在忍不住了，轉身便往屋外跑去。
“嘔——”
視覺的沖擊感太強了，再加上嗅覺的感知，那股要腐爛的隐隐惡臭和猙獰恐懼的樣子充斥在他腦中，久久不散。
“嘔——”
同樣的嘔吐，周進感同身受的向旁邊看去，是個男生，大約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穿着牛仔便衣，手裏還拿着一個記事本，比他稍微矮五厘米左右，大約一米七八，與其他警察相比看上去有些文弱，不像秦隊那般魁梧強壯。
“第一次都這樣，習慣就…嘔——”
兩人尴尬的苦笑，他遞給周進一張紙巾，自己也擦拭起來，“你是跟那個偵探來的？她的新助理？”
偵探？按這情形，也是了。
“呃…我應該還不是。”
“能跟她一起來，就不會不是了。”他瞧了眼周進，又颦眉看向不斷有人進進出出的殘破小屋，“這是第二個了，相同的手法，都被挖了眼睛。第一起剛發生時，她說“兇手還會再作案”，當時我們誰也不信，尤其是秦隊，可這才半個月，兇手又殺了一個人。”
沉吟片刻，周進道：“有找到什麽嫌疑人嗎？”
“沒有，我們排查了受害者身邊的所有人，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為什麽會找她？”
這是他一直的疑問。
“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牛仔警察忽而擡眼盯着周進，“她是最懂兇手的人。”
這話不是什麽贊許，倒想是一種奇怪的嘲諷和厭惡，不是這個牛仔警察所帶有的情緒，而是這句話，這段文字本身的意思。
“我們隊長之前還很不待見她，但現在迫于壓力，不也拉下面子親自打了電話讓她來。”
他明白那通電話是誰。
一個看似十七八歲的女生，為什麽會被警察親邀？
“她是什麽人？”
“徐懷一！吐夠沒？！還不過來！”
牛仔警察霎時神經一緊，立刻跑過去便回道：“是！秦隊！”
周進站在破亂的院子裏不由感嘆，明明自己兩小時前還在街上找工作，現在卻身處案發現場…又想起前幾日的事情，他不禁嘆氣，要是沒發生那件事，他現在根本與這些毫無關系。
四天前
五月的陵市，不冷不熱，偶爾的小雨給本就多霧的城市更添一股神秘的紗布。最近，熱鬧的市區卻壓抑了幾分，行人臉上不禁流出恐懼，憤怒，害怕，好奇，甚至興奮。
理大某宿舍樓，507大門被無情地推開，巨大的聲響并未驚動床上的人，他依舊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網存許久的片子。
周進走進去，将飯盒無情的扔給床上的巨大身影，對此早已習慣。
“胖子，你最近可悠着點，再不去露個臉，可畢不了業了。”
胖子拿起飯就開造，說話也變得含糊不清，“鳥噻，場子摳嗚額有…”
“啥玩意？”周進無語一瞥，“嚼完再說。”
他拿起手機無聊的玩起來，宿舍裏彌漫着一股飯香，以及一股臭味，他瞟了眼陽臺上堆積的襪盆無語道：“你們襪子都放多久了，隔壁都要過來投訴了。”
“睡…睡…”
“啥睡？吃完就睡，也不怕以後下不了床。”他又揶揄的笑了下，“我看你都快跟床粘在一起了。”
“老三，水…救命。”
聞聲，周進困惑的轉身，只見胖子漲紅着臉，捶着胸口，十分艱難，他連忙拿起桌上的半瓶水遞給胖子。
胖子一口飲盡，舒暢的呼出一口氣，“呼——活過來了。”
周進頓時無語的白了胖子一眼，沒救了。
“老大老二呢？”他問。
“還能在哪兒，找實習呗。”
“你不急？”周進拉過椅子坐下，調侃道：“準備床上實習？”
“急啥急，憑哥這技術，還怕找不到？”胖子又說：“你呢？回家還是陵市？”
周進沒回話。
胖子又端起方才快要噎死自己的飯，“要不跟我合夥開個工作室，憑咱倆的技術肯定能行。”
“合夥睡覺？你先從床上起來再說。”
“诶，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了，我是認真的老三，這事我可只跟你說過。”胖子放下飯盒，“別看老大老二整天在外面跑，那就是瞎忙活，心太大不穩定，就憑你這三年任勞任怨的給我買飯的勁兒，我就想跟你一起幹。”
周進失笑，起身走到胖子床邊，“呦呵，敢情是想我給你買飯。”
“認真的，我是看你穩定，認準了就是。”
“少賄賂我。”他接着說：“我也認真的，學校剛下通知，這次暑假不能留校。”
“操！”胖子丢下飯，對電腦裏仍在播放的視頻也有些心不在焉了，“真的假的？！整這出幹啥？還有一個月才放假啊！”
周進聳了聳肩，“誰知道。”
“你說我黑進學校系統把通知改了，成嗎？”
“…胖子放心，拘留所包吃包住。”
“…”
默了幾秒，胖子忽地恍然大悟似的說：“曉得了，曉得了。”
“啥又曉得了？”
“前陣子市圖書館旁邊不是死了人嗎？離我們學校也就幾條街的事。”
周進微蹙眉梢，這事他最近也聽說了。
胖子繼續說：“兇手到現在還沒抓到，而且聽說手法極為殘忍，眼睛都被挖走了，學校可能也是害怕，才不讓留校，要是兇手在放假前抓到，沒準就行了。”
片刻，周進狐疑道：“挖眼睛這種細節，應該還沒報道出來，你從哪兒知道的？胖子你不會真黑進不該黑的地方了吧？”
“嘿你這話！”胖子拿過電腦，暫停心愛的片子，将顯示屏對準周進，“網上都在議論，挖眼睛這事也是一網友爆料的。”
周進湊近電腦，仔細看去，确實發現一個帖子上寫着“圖書館女屍案仍未偵破，兇手可能再犯案？”下面的一個ID為“夜色”的網友發文說“當時偶然瞥見受害者眼窩塌陷，疑似被挖眼”，還附帶了一張現場圖片，不過被打了碼，他看到第一眼就忍不住皺眉，默而撇過視線，不想再看第二遍。
他猜測這張圖片應該是不小心偷拍的，因為旁邊還有一角警服，這個名為夜色的網友的帖子留言最多，後面有許多網友跟着揣測兇手可能喜歡眼睛大的，漂亮的等之類沒有依據的話。
“這就受不了了？老三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弱了。”胖子嘲笑道。
“…不習慣看這些。”
“所以啊，還是呆在宿舍安全，老大老二整天在外面跑，也不怕。”
胖子點開片子，繼續看了起來。
周進拿起桌下的籃球，向門口走去，“去打球了。”
“哎剛說這事你就出去，還是小心點吧，兇手還沒抓到。”
“胖子，受害者是女生，我一男的，純爺們，還怕他？”
周進好笑的瞥了眼胖子，随即關門離去。
宿舍就剩胖子，他對着屏幕自語，“是，你們是純爺們，好歹都是學計算機的，能不能給我們程序員長點臉，宅在宿舍才是我們的道兒，一個兩個就知道往外跑，一點都不像技術男。”
話落，他又爽快地撸了一把。
“呼…還是這爽。”
籃球場。
已到傍晚，投下最後一球，周進轉身走向場外，“不打了。”
陳霖坐到周進旁邊，“咱們學校女生本來就少，因為前陣子那個女屍案，更少人出來了…唉。”
周進輕嗤一笑，“你去當個護花使者，沒準人家就對你以身相許了。”
“哈哈行啊，哥們不是我自戀啊，就憑我這顏值，在咱們專業也是前茅了。”
陳霖和周進是一個專業的，宿舍相鄰，因為經常一起打球，在一起玩的時間比室友還多。
“你也不差。”陳霖佯裝地打量了下周進，“看着就是一身正氣。”
周進喝了一口水，失笑道：“我謝謝啊。”
“暑假有什麽打算？”陳霖問。
“沒想好，可能也跟我們宿舍那倆一樣找個實習先做着。”
“大三都要結束了，是得抓緊找個。”
“嘟~嘟~”
“接個電話。”周進拿出手機向陳霖示意一下，“喂？”
陳霖随後也沒事的走向球場，繼續打球。
“你好，周進先生，我是豐樂集團的財務秘書，月底請您及時繳納保證金，否則我們将采取法律手段。”
“什麽保證金？你打錯了，我沒保證什麽。”
這幾天他也接到過類似的電話，總說什麽欠款保證金之類的，他壓根就沒接過，也沒承諾過什麽，都直接給挂了。
那邊停頓兩秒，冷漠的聲音再次傳來，“您認識齊昭嗎？”
周進一愣，“他怎麽了？”
“齊昭先生違約，按照合同應當賠償其10%，也就是五萬。”
“那你們找他啊，找我幹什麽！”
“您是擔保人，現在我們聯系不上他，只能找你，如果你不想自己的信譽和征信受損，請盡快聯系你的朋友還款，或者你幫他償還。”
他有些懵了，“等等！我怎麽是擔保人了？”
“齊昭在合同上寫的擔保人是你，周進先生。”
女秘書的話就像是冰冷的機械聲，冷漠無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