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眼女屍（2）

507宿舍再次被大力推開，這次吓得胖子一驚，“怎麽了，老三？”

見宿舍還是只有胖子一人，周進拿起手機使勁撥打出去，過了很久，直到音樂快要停了，對方才接起來。

“你給我滾回來！”

一通電話，一句話，說完便斷。

“老三，到底怎麽了？”胖子忍不住又問。

他還從沒見過周進發火的樣子，以前也都是開開玩笑，玩兒來着，但這次好像是真生氣了。

周進繃着臉坐到椅子上，将這幾天的電話，以及剛得知的事告訴了胖子。

“我操！老二這家夥還真不是人，沒經過你同意就拿你做擔保，難怪最近都沒見他回來。”

誰說不是，老大最近得到了一個上市公司的offer，早出晚歸的，可齊昭卻一點信兒都沒有。

等了不知多少個小時，快要晚上十點了，宿舍門才被輕輕推開。

一見來人，周進心中的怒火就壓抑不住，他立馬上前揪住齊昭的衣領，冷聲怒吼，“你他媽真行，我怎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給你擔保了！”

“老二，你這也忒不地道了！”胖子低罵一句。

“老三，真的對不起…我也沒想到那裏就是個圈兒。”齊昭洩氣地垂下頭，下巴盡是頹廢的青渣，“你要打要罵我都認了，只要你能解氣。”

“靠！”周進用力甩開他，看着他這要死不活的樣兒，他有氣也發洩不出來。靜了片刻，他說：“你想怎麽辦？五萬不多也不少，哪兒來？”

他們一個大三的學生，現在上哪兒弄這麽多錢。

齊昭頹廢的坐在椅子上，扒拉着淩亂的頭發，“我想過了，明天我就去找活，盡快湊上…你放心，我要是想跑路，就不會回來了。”

聞言，周進煩躁的暗罵一聲，這說的倒像他不仗義了。

“行，別做這種不上臉的事。”周進冷冷一瞥。

“吱——”

推門聲再次響起，打破了屋內良久的沉寂。

“你們這是怎麽了？”關辰放下包，疑惑的望着屋內的三人輕笑，他走到周進旁邊，“怎麽了，老三？”

關辰還想詢問，只見床上的胖子示意了下另一邊，“老大，你得問老二，這事也…太那啥了。”

聽言，關辰緊眉走到齊昭面前，“有什麽事不能說，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兄弟，別這樣，傷感情。”

在507，關辰就是他們的老大，雖然是按年齡編排的，但在各個方面上，他的确要成熟穩重許多。

“我跟他不是兄弟。”

周進冷聲說完，便陰沉着臉走出宿舍。

“唉老三，這麽晚了去哪兒？”

回答關辰的只有沉默的風聲。

操場上。

四圈下來，周進疲累的躺在草坪上，深深呼吸。

這他媽都是什麽事！

“操！”

一聲怒罵，吓得路過的兩個女生一驚，随即慌張的走開。

他沒在意自己的失态，依舊怒盯着漆黑的天。

“嘟~嘟~”

電話又響起，以為又是催債的，沒看顯示他便挂斷。

掐斷後還不到兩秒又響了起來，周進不耐煩的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他的頭更疼了。

“媽…”

“你怎麽挂我電話？”徐豔責怪道。

“呃…剛才不小心碰到了。”

“還這麽馬虎。”徐豔又說：“快放暑假了吧，早些回來啊。”

“媽…暑假我不打算回來了。”

這是他剛下的決定。

“不回來，呆在學校做什麽？”

“我想實習，快大四了。”

“大四了再找嘛，媽媽很久沒見你了。”徐豔嗔怪道。

周進無情戳破，“您可別了，回來兩天就煩，你還是跟我爸膩歪吧。”

“哎你這孩子。”

“好了，我要睡覺了，你快去睡你的美容覺吧。”

挂斷電話，他呈“大”字形躺在地上，望着幽深的天空不由嘆氣。

最近晚上的操場人少了很多，估計是因為害怕，仍未偵破的女屍案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尤其是對常去市圖書館的女生而言，畢竟只隔了幾條街。

他起身準備回去，又見剛才被自己吓到的兩個女生還在繞圈走，他上前一步，“晚上沒事兒別出來晃悠，早點回去。”

兩個女生只覺得他莫名其妙，下一秒便跑開了。

雖然過了規定時間，但因最近不太平，宿舍阿姨也不多為難，只是威脅下次再這樣就不給開門了。

回到宿舍，三人依舊是他離開前的穿着。

關辰走過去拍了拍周進的肩膀，“這事确實是老二的不對，先把錢湊齊解決了咱們再說。”

周進出去那會兒，他已然了解原委和經過，見他們都不語，關辰拿出一張卡，“這樣吧，我這裏攢了一點錢，兩萬不多，原本打算留着畢業後租房的，現在也用不着，你們先拿着急用。”

關辰将卡放到齊昭桌上，“老二，這事你得跟老三好好道歉，不帶這樣坑兄弟的。”

齊昭頹廢的扒着自己的頭發，點了點頭。

周進不語，拿起自己的盆子就走進廁所洗澡。

胖子和關辰無言對視一眼，胖子無奈地聳了聳肩，順帶瞪了眼齊昭。

關辰只覺頭疼，摘掉戴了一天的眼鏡，捏着鼻梁休息。

昨夜的大雨使原本就陰暗的宿舍，變得愈發潮濕，甚至多了股潮濕發黴的臭味，酸臭腐朽，陽臺的那盆臭襪依然沒變。

這幾天，胖子覺得自己要去天堂見女神了。

如果我死了，那也是被你們餓死的…

門聲響起，胖子立馬起身接過遞上來的飯盒，“還是老三夠兄弟！”

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老三，你最近都在幹嘛？早出晚歸的，都沒人給我帶飯了。”

大口吃着飯，語裏似乎還有絲埋怨。

“找工作。”

“啥？你也開始找工作了！別介啊，咱們不是說好合夥的嗎？”

“誰跟你說好了。”周進輕嘆一聲，“最近不是缺錢嗎。”

“唉也不知道老二當時是怎麽想的。”

周進收拾好包，“不說了，走了。”

“诶…”

見人已離開，胖子無奈地放下手中的兩袋垃圾。

這幾天，周進看過許多招聘，也面試了很多，大多他都不滿意，他現在只想找個能迅速搞到錢的。

失意的晃蕩在街上，瞥見斜前方圍着的警戒線，突然意識到自己已走到市圖書館附近，因為這事，附近的行人都少了一大半，連一些商鋪都準備長期閉門了。

他轉身欲回去，卻不小心踩到一張紙，頓了片刻，他彎腰撿起準備丢進垃圾桶。

募地，他停下動作。

這是張招聘啓事，赫然寫着招聘“助理”，不過內容很少，只有幾行小字“薪資即付，随來随走，善用電腦”，最下面是地址。

他疑惑的皺起眉峰，連個電話，公司名字都沒有，難怪被撕下來。

本打算還是扔了，可他卻猶豫了下，地方也不遠，就在對面，走路大概也就十來分鐘。他想着反正也找不到，去看看也沒事，如果是騙子，走人就是。

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決定，從此使他的生活翻天覆地。

**

大廈…旁邊的小樓前。

周進拿着招聘啓事，嘴角不禁抽搐一下，他郁悶的一口吃完剩下的面包，将包裝随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這裏除了一家面館和超市，哪還有什麽公司？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竟相信這個。

還真是走投無路，亂尋醫。

他欲離去。

“哎小夥子，你是來找誰？”

面館裏的阿姨走上前，她看他好一會兒了，見他站在這裏一會兒愁苦，一會兒笑的。

她走近一看到他手中的紙，才恍然大悟。

“沒什麽，阿姨。”

“哎呀，我都跟她說過了不能這麽寫，格式內容都不對。”阿姨拿過招聘啓事，有些責怪，“這麽寫怎麽會有人來。”

意識到旁邊站着的人，她擡眼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小夥子，我不是說你啊。”

周進無奈一笑，“沒事阿姨。”

他真覺得自己蠢到家了，連賣面的阿姨都知道這種招聘沒人會來，他居然還來了！

阿姨指向一旁的樓梯笑道：“小夥子，你要找的人在二樓，她就在哪兒。”

“額…謝謝您。”

旁邊水漬散落，垃圾堆放有序不紊，大大小小的聲響充斥其間，他只覺得這道樓梯很安靜。

樓梯很暗，他要找的人就在面館樓上。

躊躇片刻，他還是踏上陰暗狹窄的樓梯，這裏将吵鬧隔絕在外，“噔噔”的回聲響徹在這狹小的空間，使他不由緊張了幾分。

來都來了，看一眼也行，不行就走。

二樓，深褐色的大門有種年代感，邊上的油漆已經脫落，已生起斑斑鏽紅。門沒有關，留了一條縫隙，一絲暗光從中洩落，手搭在門把上停留稍許，他還是輕輕推開，小心地走進去。

“你好…”

屋內很暗，只有窗前的一絲間隙溢出惟一的縷光，他環視屋內，隐隐看着像标準的兩室一廳，卧室門緊緊關閉，客廳只有一張沙發和一個簡陋的茶幾，窗戶緊閉，被深色窗簾遮住了大半的光，暗光下還能瞧見灰塵無聲的盤旋。

周進掃向窗旁的書桌，因為只有哪兒有一絲陽光照射。

“有人…嗯？！”

隐約看到書桌前的椅子上有人影，卻一動不動，他的心不免提了起來。

他大膽走過去，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向這個不動的人影，不禁一顫。

那雙眼睛，他頓時怔楞在原地。

空洞無神，像幹枯幽深的古井，太過平靜，又似一個虛妄的人偶，他感覺自己在她面前仿佛穿透了一般。

他不确定這是個活人，因為太像人偶了。

“你好？”周進猶豫幾分便走到窗前拉開簾子，他偏頭看去，“我拉下窗簾，太暗了。”

陽光肆無忌憚地一湧而進，他也得以看清那個“人偶”，心徒然一驚。

如枯井般死寂的眼眸，人偶…不，她很白，是沒有一絲血色的病态的白。眼窩凹陷，眼睛周圍是深深的陰影，幹瘦，仿佛風一吹就會倒。或許是因為瘦的緣故，她的眼睛在本就瘦小的臉上顯得比平常人額外的要大。

周進放下懸起的心，卻依舊被她看得緊張，“小妹妹？你家大人呢？或者你爸爸媽媽在嗎？”

良久，無人回應，屋裏靜得可怕。

不會真是人偶吧？

“合格。”

清冷的一聲，在這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突兀，吓了他一跳，語調很輕，卻十分清晰，沒有夾雜一絲情緒。

“嗯？”

他迷茫的望向那雙幽遠無望的雙眸。

只見“人偶”輕動唇瓣，“面試。”

“什麽？”周進有些懵，他狐疑的睨向她，又指了指自己，“這…那…你是老板？”

陽光洩露，他注意到她身後的書架，上面堆滿了牛皮紙包裹的檔案，以及法醫、刑偵、犯罪心理等有關書籍。

“顯而易見。”

周進一時無話，只覺自己在此地無所适從。

一個小孩？這算什麽事啊。

“小妹妹…好，就算你是這兒的老板，你連什麽都沒問，就說我合格，也是因為…沒人來吧。”

他緩和了聲色，怕自己無情的話戳破傷了這小孩的自尊。

“周進，理大，計算機專業。”

霎時，周進怔在原地，神色頗為震驚。

“你怎麽知道？！”

他可什麽都還沒說，也敢保證自己在此之前從未見過她，也未來過此處，甚至附近。

“勳章。”

聞言，他一頓，随後取下書包，恍然看向別在上面的勳章，上面确實有自己的名字，以及學校，這是他剛大二時參加全國計算機程序設計所得的紀念品。

可一直背在後面不可能看見，對了，剛才拉窗簾是對着她的，但在這麽暗的視野下，還能看得這麽清楚，這視力未免也太好了。

“你知道這比賽？”

他掃了眼勳章，有些苦澀，随後将它摘下放進口袋。

見她不言，他又說：“就算你知道我的名字，學校，專業，但為什麽就能保證我合适。”

他想起招聘啓事上惟一的要求“善用電腦”，這個幾乎現在人人都能滿足，可他現在覺得這“善用”似乎是要“十分”。

“只有進入決賽才有。”

周進忽而失笑，這算誇獎？

“你也喜歡計算機？”

只是随口一問，沒想要她回應。

“你很缺錢。”

她說的果斷也直白，讓周進再次被噎住。

名字什麽的他理解了，可這個她又是怎麽知道的，難道我身上也寫着我很窮？

“你…”

“嘟~嘟~”

桌上靜置的手機突然響起，一個老款的手機，看上去有些舊，在這沉寂的屋裏格格不入。響了十多秒她才不急不緩地按動“接聽鍵”，也按下了免提。

“臨濱路138號，你猜對了…兇手再次作案了。”

話盡，她便掐斷。

周進不可置信的聽完，然後驚愣地望向她，又瞥了眼已息屏的手機。

兇手？什麽意思？她到底是誰？

下一秒他也明白過來，這免提是給他聽的。

募地，她起身将手機放入口袋，擡眼，瞳孔依舊無任何變化。

“走。”

“去哪兒？”他一臉大寫的懵。

“案發現場。”

他要崩潰了，信息量實在太大，他想都沒想過。

“我還沒答應你。”他又提醒道：“我還不是你的助理。”

“你不會拒絕。”

“那我現…”

“你很好奇。”

空氣霎時滞住，她越過桌子，路過他身邊，面色依舊平靜無紋，“別壓抑自己。”

沒有了然的自信，也沒有猜對的得意，跟第一眼一樣，平靜得像人偶，無絲毫情緒，就是客觀的陳述，卻比之更讓人冰冷。

她像一個鬼影，不動聲色的經過，偌大的灰褐色風衣包裹着她消失于門口。

屋裏只剩他，緘默半響，他跟上那道影蹤。

樓下，風景依舊，他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只不過一個樓梯，卻相差甚遠。

重見天日，有些誇張，但他想這麽形容。

她就站在路邊，雙手插在衣兜裏，微擡頭，不知在看什麽，在這毫無遮掩的光芒下，他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将她看清楚。

到耳郭的短發，黑澤又有絲淩亂，皮膚白的不正常，像生病，又似許久不見天日般。眼睛依舊，幹枯而死寂。幹瘦蒼白的臉頰談不上美麗，他覺得如果她再胖點或許會是一個清秀的女生。

五月的季節，她卻穿着風衣，這也就算了，脖間竟還圍着一條淺灰色的紗巾，太奇怪了。

他的疑惑太多了…好想弄明白。

“哎呦！小冷下樓了！”面館阿姨走到周進旁邊，不禁感嘆，“下樓就好，天天呆在上面也怕悶出病來。”

“小冷？”

名字倒挺适合她。

“是啊，沒想到她還真招到人了。”阿姨掃向路邊，“快去吧小夥子，別讓她等久了。”

她收回視線，看過去。

聽言，周進也望向她，視線相交，這刻他很平靜，那雙如深潭般幽靜的眼眸，他很好奇。

他輕“嗯”一聲便朝她走過去。

他的生活在此刻重新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