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眼女屍（5）

周五早上八點，周進收拾好書包就出門。臨近期末，課都上完了，學生們不是泡在圖書館就是在自習室準備期末考。

八點四十分，他站在樓下，神情複雜地望着二樓。

面館阿姨在店前吆喝，“小夥子，吃飯了沒有？”

周進回神，緩緩走過去，“阿姨，我已經吃過了，您叫我周進就行。”

“哦哦好…哪兩個字啊？”

“周武王的周，上進的進。”周進忽而又問：“阿姨，您姓什麽？”

“我姓王。”王阿姨将一碗面遞給他，“周進啊，你把這碗面給小冷端上去。”

“…好。”

他小心接過面，慢慢地踏上樓梯，怕灑了一地。

這次門沒有開，他騰出一只手拿出昨晚她給他的鑰匙，輕輕轉動門鎖，大門緩緩打開，發出沉悶一聲。

屋內還是跟昨天進來時一樣，幽黑寂靜，他尋着窗前微弱的一縷光，走到書桌前将面放下，随後拉開窗簾，光芒肆意湧入。

她依舊坐在那張椅子上，面色蒼白，雙眸死寂，不知在看什麽，想什麽。

“先吃飯吧。”他将面往前推了幾分。

沒有回應，片刻，她擡眼盯向他，周進被她看得頭皮有絲發麻，因為這雙眼睛實在尋不到絲毫情緒。

周進不由開口，“怎麽了？”

無話，她拿起筷子挑起兩根輕輕嗦進嘴巴，聲音很小，在這麽安靜的屋子裏倒是能聽見些許。

“我該做什麽？”他道。

既然他已經接受了鑰匙和銀行卡，自然要清楚自己的崗位是做什麽的。

“跟着我。”

跟着就行？

“有合同嗎？”他認為這個也是有必要的，又繼續問：“你是偵探嗎？”

“沒有。”

周進一頓，他想起那張招聘啓事上寫着的一條“随來随走”，倒還真是随便，随随便便就給張卡，也不怕被人騙了。

片響，她放下筷子，只吃了兩口。

飯量還真小，怪不得這麽瘦。

“等下我們去哪兒？”他覺得查案子應該是要到處找線索的，而後又好奇道：“你有什麽發現嗎？”

她起身，“走。”

“去哪兒？”

他周進連忙收拾好碗筷一并拿起跟着下樓。

市圖書館附近的巷道，警戒線內，周進打量着四周的環境，依舊冷清寂靜，這是發現許倩倩屍體的地方。

巷道大約兩米寬，處于高樓之間，比較陰暗潮濕，這裏視野不好，也比較隐蔽，平時很少有人到這裏來。

地上還有一灘幹涸的血跡，格外顯眼，令人毛骨悚然。

周進轉身望向旁邊，只見她擡頭掃視四周，不知在尋找什麽。

“你在看什麽？”他問。

無人回話，她擡步走出巷道，沒有猶豫就往左側走去，周進不解只得跟着。

三分鐘後，她徒然停下，周進疑惑上前，“怎麽了？”

她不語，只看着旁邊商鋪一角，周進尋着她的視線望去，半響後一愣。

是個攝像頭，而且十分隐蔽，應該是老板偷偷安裝的，不想被人發現。

倏而，她走進店內，“警察辦案，把5月12日晚上10點到5月13日早上6點的錄像調出來。”

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有些發福的大叔，他疑惑的打量他們，皺眉道：“你們是誰啊？”

周進微彎身，眉間帶着幾分歉意，“對不起老板，我們是…公安局的辦案人員，想看看你門口的錄像。”

“你們是警察？”

老板顯然有些不信，他狐疑的盯住他們。

“不是警察，是協助警察辦案的。”周進解釋道。

“不是警察辦什麽案，兩個小孩不好好念書，天天學大人辦事，辦案這種事能是你們幹的嗎？！趕緊帶你妹妹回去！”

“……”

周進瞄了眼身邊依舊冷淡無緒的人，無奈的說：“你怎麽才能相信我們？”

老板沉思片刻，道：“嘿行，你說你們是辦案的，那就把證據拿出來，讓我相信。”

“……”

大約半個小時後，老板看着面前的警徽，眼眸心虛，“還真是警察辦案啊…”

徐懷一收回警察證，“現在可以給我們看了吧。”

“那是那是，協助警察同志辦案是應該的。”

“你們可真行，這麽隐蔽的攝像頭都能被你們找到。”徐懷一佩服道。

周進也慶幸，自己昨天留了徐懷一電話，不然還真得糾纏在這兒了。

“她找到的。”周進示意了下旁邊，接着說：“既然我們已經是特案組的了，是不是也給個警察證之類的，以後問話也方便。”

“這…你們得找秦隊。”徐懷一募地湊近，小聲道：“找張局也行。”

“警察同志，這個電腦壞了，可能要等一陣。”老板賠笑道。

徐懷一不由蹙眉，“大概多久？”

“兩三個小時吧，我馬上叫人來修。”

老板說着便拿起電話準備打。

“不用，一分鐘。”

周進走到電腦前，敲打了幾下，果真不到一分鐘，錄像就出來了。

徐懷一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行啊你，有兩下子。”

周進不由揚眉，今天他終于找到點存在感了。

他移動鼠标輕輕點開5月12號和13號的錄像，他記得她剛才說的是這兩天，也是許倩倩被發現時的前後時間。

攝像頭範圍有限，只拍攝到路邊車影晃過，12號晚上十點後幾乎沒人路過，一直到13號早上五點都沒人經過，大概五點零兩分，清潔阿姨路過，也就是她發現了屍體。

周進暫停錄像，偏頭望向左側的人，“沒看到有什麽可疑的人。”

“拷回去。”

“不是說了嘛，你也看到了，根本沒拍到什麽，這盤錄像沒用。”徐懷一說。

“12號晚上11點23分41秒，13號淩晨3點37分22秒，分別有車影晃過。”

徐懷一斂了斂眉，“路上有車開過很正常，而且攝像頭只拍攝到車的影子，根本看不到是什麽車，更別說車牌號了。”

“是啊，這期間也有好幾個車影。”周進輕聲附議。

“是同一輛車。”

“嗯？！”

徐懷一驚疑，“同一輛？你怎麽确定？”

光憑車影？這是怎麽判斷出來的，他有理由懷疑她是瞎說。

周進連忙調出她所說的兩個時間點，分別暫停在桌面上，進行對比。

“車影後方有個線影，是以前老式汽車的天線，現在很少有這種老式的車。”

他們緊緊盯着桌面上的兩張錄像上的車影，的确這兩個車影後面都有個較為細長的線，車型大小形狀也是一致的。

“路過兩次不是很正常嗎？”周進問。

“大晚上清潔人員都下班回去了，這輛車卻在這四個小時來回兩趟，不是有病就是有事。”徐懷一緊盯着屏幕，下一秒又對老板說：“這盤錄像我們要拷回去。”

“好，好。”老板連點頭。

徐懷一拍了下周進的肩膀，“兄弟，靠你了。”

兩分鐘後，店鋪門口，徐懷一問向他們，“你們等下要去哪兒？”

周進聳了聳肩，他只是随從。

“回警局。”

輕淡淡的嗓音，毫無情感可尋。

徐懷一打開車門，“行，走吧。”

特案組

六人桌的會議室，秦泷坐在最前方，盯着桌邊的幾人，愁眉不展。

“昨天章法醫發現死者都曾割過眼皮，有發現死者去過什麽美容或者整形醫院嗎？”

“許倩倩老公說她12號自早上10點出門後就沒有消息了，期間他也沒聯系過，直到晚上八點才打電話給她，但關機了。關于割眼皮，許倩倩老公好像并不知情，不過，他好像很抗拒我們去調查，說話遮遮掩掩的，他應該有所隐瞞。”張柯緊眉道。

徐懷一接着說：“昨天去的時候，李思公司已經下班關門了，我就先去了她家。據她父母描述，她平時生活很規律，下班了就回家，除了公司聚會和朋友聚餐，很少出門，但是27號那天晚上沒有回家，過了十一點還沒有回去，他們便打電話詢問李思公司同事和朋友，都沒有任何消息，去警局報失蹤但因時間不到沒有成立，随後就接到了電話去認領屍體。”

秦泷點頭，“今天你們再去李思公司…”

“報告！”

一道女聲徒然傳來，打斷了秦泷的話，他緊眉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警服面容姣好的女警站在門口行着警禮，目光冷肅。

“進來。”秦泷道。

女警走到桌邊，“報告秦隊，我叫寧霜，從澤陽縣公安局調來。”

簡短，沒有太多的描述，秦隊微點頭，“坐吧，以後辦案穿便服。”

“是。”

“了解這次的案子嗎？”

“兇手已經殺了兩名女性，受害者都被挖去眼睛，他很謹慎，目前還未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頓了兩秒，寧霜又說：“我沒有看過案宗，只大致知道這些。”

秦泷将資料遞給她，“熟悉下案子。”

徐懷一激動地看着她，他可終于看到他們這裏來了個女的了！全是大老爺們，終于有點陰氣了！

張柯用手肘碰了碰徐懷一的胳膊，“醒醒，別給咱們警局丢臉。”

“去你的！”徐懷一低罵道。

秦泷忽而望向一角，“有什麽發現？”

周進愣了兩秒，随即看向旁邊，見她不動也不語，只好回答，“我們找到了一個錄像。”

“錄像？拍到兇手了？”張柯追問。

徐懷一緩緩搖頭，“價值應該不大。”

“放出來。”秦泷眉心沉下。

聞言，周進只好起身走到電腦前播放錄像，經投影儀投屏在牆上，誰讓那錄像在他手機裏。

錄像放完，張柯不由皺眉，“這沒什麽價值，根本就沒拍到什麽。”

“兄弟，你再仔細看看。”徐懷一笑道。

秦泷面色微凝，“再放一遍。”

周進照做，可張柯不幹了，什麽都沒有啊？

“車影有問題。”秦泷繼續說：“後退，好，停。還有13號大概淩晨三點半左右路過的那個車影暫停。”

兩張車影暫停在熒幕上，衆人得以看清。

張柯盯着兩張車影，片刻後恍然大悟，“是同一輛車。”

“老式汽車，現在很少有了。”寧霜道。

“可是單憑這個只能說明這輛車在這四個小時間，路過這裏兩次，并不能說明什麽。”張柯說。

秦泷的眉頭微鎖，“沒錯。”

徐懷一不免解釋，“大晚上，這個人不睡覺，繞城瞎轉悠做什麽？”

“睡不着兜兜風，這都可能，而且只拍到車影，什麽都查不到。”張柯回道。

秦泷瞥向角落輕笑，如果這就是她的本事，那他可不需要。

周進不禁掃向她，他也覺得徐懷一那個說法太勉強了。

莫小冷依舊面不改色，擡眼盯着前方，輕動唇瓣，“兩輛車不一樣。”

“你不是說是同一輛嗎？”徐懷一驚道。

“13號3點37分20秒，車後多了一點影子，後備箱被打開過，他裝了東西上去。”

周進連忙看去，果真在車後有一點薄影，如果沒注意，根本發現不了。

“你在店裏怎麽不說？”徐懷一有些埋怨，而後又問：“這能說明什麽？”

“13號淩晨3點37分20秒到23秒減慢播放。”

聞言，周進按她指示照做，他也緊緊盯着這減速的錄像，看了良久，忽而恍然，“是衣服！”

張柯點頭道：“沒錯，這個淡淡的殘影只出現過一瞬，後面就消失了，應該是被風吹起了，自然拍不到它的影子，看它柔軟度應該是很輕的紡織品，很可能是衣物。”

“許倩倩被發現時穿的就是紗織紡裙。”徐懷一附議。

募地，秦泷道：“現在只是懷疑。”

寧霜點了下頭，“單憑一點殘影，不足以推斷。”

“可惜，這邊馬路還沒有安裝攝像頭。”徐懷一嘆道。

“着重排查豐澤路西處，兇手很清楚公路情況，才會選擇在這裏抛屍，他不知道這家店的私人攝像頭。推斷如果正确，根據店鋪到巷道的距離和車速，他會在3點38分停車抛屍，沿路排查公路攝像頭，查出這輛車在這段時間的行駛區域。”莫小冷淡淡開口。

張柯問：“為什麽是豐澤路西處？”

豐澤路西處，與車開來的方向相反。

“許倩倩極可能是在那裏被綁走的。”

秦泷敲了敲桌面，沉聲道：“行了，張柯你去查看公路攝像頭。徐懷一你帶着他倆去李思公司走走。寧霜，你跟我一起去許倩倩家，會會她的老公。”

“是！”

走廊，徐懷一不禁嘆氣，“我怎麽又跟他們搞在一塊了。”

張柯翻了個白眼，“你知足吧，我可得去盯一天的錄像。”

“不過，我們警局終于有個女的了。”

張柯示意了下前方，“那不也是女的。”

“她不是警察，而且…”

徐懷一不知道該怎麽說，感覺還差點意思。

“行了，我去交通大隊了。”

默了片刻，徐懷一趕上前，追上已走遠的兩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