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眼女屍（4）

警局走廊，周進發愁的環視四周，他只不過上了個廁所，出來就不見人了，明明讓她等的。

繞過轉角，周進驚愣地望着前方窗口的一處，他連忙後退到拐角，企圖遮住自己。

毫無防備下，肩膀被拍了下，吓得他的心猛然一跳。

“小子，你在看什麽？”

轉身看到是張柯和徐懷一，周進松了口氣，手指豎在唇間示意，“噓！”

見狀，他們向那邊瞥了眼，随即也向裏躲了幾分，悄悄窺視，豎起耳朵。

“小冷，身體還好嗎？”張局慈愛地看着前面的人，眼裏有隐隐的疼惜，“要按時吃飯。”

“嗯。”

張局擔心道：“為什麽回來了？那邊對你不好？”

“不是。”她擡眼，卻依舊淡然。

“你這孩子，看你黑眼圈比我還重，好好休息別熬夜。”張局撫了撫她微亂的頭發，又替她整理了下衣領，“你這個年齡的女生不都喜歡買衣服什麽的嗎，給自己多買點，該玩的就去好好玩。”

她無話，不抗拒，任由他整理衣領，撫摸頭。

張成毅疼惜的看着她蒼白瘦小的臉，每次看到這雙空洞的眼眸，他的心總是會被狠狠打一下。

牆角的三人交視一眼，徐懷一小聲道：“這什麽情況？張局原來和她認識啊，難怪這麽袒護她。”

“應該還認識挺久了。”張柯附議。

周進微皺眉梢，“她本來就有能力，而且張局說的也是實話吧。”

“你才跟她第一天就這麽向着啦，這職業操守佩服啊兄弟。”徐懷一調侃。

“我說的是實話，你們不認為她厲害？”周進又無語一瞥，“還有，我叫周進。”

“她的确有兩把刷子。”張柯瞧向旁邊，又道：“你好，張柯。”

徐懷一讪讪而笑，“開個玩笑兄…周進，我是徐懷一。”

“我知道，徐懷一，一吐成名兄弟。”周進揶揄道。

“…彼此。”

“你們還…”張柯募地端正了站姿，一臉正色，“張局！”

這一生聲吓得另外兩人也立馬正起身，最尴尬的是在說別人八卦時被逮了個正着，而且那人還是自己的大大大領導。

他們在心中不免為自己捏了把冷汗。

“調查回來了？”張局盯道。

張柯連忙說：“我們正要出去，剛好經過。”

“對…對，張局，那我們先去查案了。”徐懷一明顯要緊張些。

張局偏了下頭，斂色道：“去吧。”

“是！”

兩人迅速逃離現場。

看着那兩人比惡鬼還快的背影，趕着去投胎嗎？他心中不由鄙視，還喊兄弟，也不拉我一起走！

氣氛一時很尴尬，也十分沉默，周進想開口打個招呼，然後就離開，但被張局緊盯着，他還真難開口。

“你是小冷新請來的助理？多久了？”

“我…我今天剛面試，應該還不是。”周進回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人就爽快點！”

“是！”

“這就對了嘛。”張局滿意的點頭。

周進不禁暗想，這算不算脅迫？

張局盯住周進，所謂嚴肅十分，“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協助小冷，不許欺負她。”

欺負她？那個樣子還怎麽欺負，他連想想都沒有。

“好好看着她。”靜了片刻，張局輕嘆，“還有…照顧好她。”

周進一愣，明明是心疼，怎麽還透着一股無奈和愁緒，這…他們之間到底什麽關系？

待張局離開，周進還楞在原地，他感到迷惑。餘光瞥見人影微動，逐漸走遠，他回神立馬跟上。

“回去嗎？”

無人回話，他似乎也不生氣，只是頗為無奈。

說起案子話就很多，這會兒怎麽又少了？她可真是奇怪。

周進不熟悉警局的結構，只得跟着她走在走廊裏，看着路過的一個個科室，倒是十分好奇，這或許是他有生以來最接近罪犯的一次。

走了大概十分鐘，周進望着門前的标識，怔道：“解剖室？”

“不是回去嗎？怎麽來這兒了？”他又問。

回答他的只有推門的聲音，她無聲走進，思忖良久，周進跟了上去。

解剖臺上，他看到了李思，那名死者，肩膀以下依舊被白布遮蓋，臉色蒼白泛青，雖然身體已經被簡單清洗，但眼窩處的凹陷和脖頸的翻肉依舊瘆人。

他不由蹙眉，撇開視線。

解剖室只有那個名叫章顯的法醫，他正在臺前凝視這具屍體，他應該跟那位秦隊差不多大，不過要順眼點。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章顯問，沒多大情緒。

“我們…”

周進尴尬的瞧了眼旁邊的人，他也不清楚啊。

只見她輕動嘴唇，“許倩倩。”

周進微楞，他記得這是會上讨論的第一個死者，而章顯盯着她看了兩秒，便走向停屍櫃，上面一個櫃子标着“許倩倩”。

“豬肝。”

“啊？”周進低頭，看向與解剖臺躺着的屍體相似的臉色，蒼白無血色。他疑惑道：“豬肝？跟這個案子有關？”

“我餓了。”

他當即愣住，此時心情無比複雜，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他不經意擡頭望了眼裏面，這餓的也太是時候了吧。

“那我們出去吃飯吧。”他提議道。

“買回來。”

“現在？”

周進不确定地睨她一眼，在解剖室吃？他可吃不下，不，自在兇案現場看到那具屍體的模樣後，他就吃不下東西了。

“我會暈倒。”

無聲的雙眸，依舊冷淡平靜，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麽毫無情緒的語氣說出“我會暈倒”。如果是別人說出來，可能一點可信力都沒有，但如果是她，他會認為是真的。

周進些許無奈，“行，我現在去給你買。”

他走出解剖室不由松了一口氣，這樣也好，再看下去，他還真怕這兩天都吃不下飯了。

解剖室內，安靜得像沒人一樣，可裏面确确實實的存在兩人兩屍，卻都像屍體般無言。

章顯作為法醫原本話就不多，在解剖室更是，可對面的這個女孩，讓他感覺沒有絲毫活氣，靜的可怕，就如躺着的這兩具屍體。

許倩倩安靜的躺着解剖臺上，身體冰冷蒼白，眼窩凹陷，傷口猙獰，似乎還能看到當初血肉橫飛的模樣。

莫小冷盯着她們不言一語，雙手戴着手套，掀開白布，昔日姣好的身材變成此時的冰冷恐怖。

“許倩倩是5月13日淩晨1點死亡，與李思相比，致命傷比較粗糙，挖眼的手法也相對生疏，她生前雖沒受到虐待但痛苦不比李思少。”

章顯望着屍體不由皺眉，他當法醫也許多年了，見過不少大大小小的案子，這次不算是他遇到過的最殘忍的，卻是最讓死者痛苦的。

他繼續說：“根據傷口長度和大小，兇器應該是一把長約15厘米，類似水果刀的利器。”

市面上很多不同類型的水果刀，範圍太大了，但他只能推測到這麽多，法醫只是鑒定，驗屍時不能代入主觀推理。

“血液檢測。”

聲音不大，卻響徹在解剖室裏，驚動萬分。

章顯微楞，他雖不解，還是回道：“許倩倩血液中殘留了少許酒精，不至于醉倒，應該是在死前兩小時內飲下的。而李思血液中的酒精含量較多，微醉但有意識，沒有其他殘留物，不過她子宮內膜和宮頸口有些損傷，屬于人工所為，子宮壁較薄，有恢複的現象，她在一個月前堕過胎。”

這些，驗屍報告上他都有寫，但他還是口述出來，似乎是自語。

他話說完，她也沒有什麽反應，只見她掀開許倩倩眼皮，片刻後說：“她們眼皮都割過。”

章顯一愣，他立馬上前檢查兩名死者的眼皮，“的确，她們生前應該都割過雙眼皮。”

這不是太明顯的特征，眼珠被挖走，眼皮松弛塌陷，不容易看出，但他卻沒仔細查看過眼皮，關注點都落在了挖眼上。

這得告訴秦泷，或許這就是兩名死者之間的一個聯系？

推門聲徒然響起，周進提着一個飯盒走了進來，屋內頓時撲來一陣飯香。

“我的解剖室不能吃東西。”章顯邊檢查屍體邊面無表情的說。

周進進退兩難，他上前微尬的拉起莫小冷的胳膊，瘦弱無骨，是他的第一感受。

“我們出去吃吧。”她無聲地走出解剖室，周進欲跟上，卻被章顯叫住，“把這個給秦泷，去特案組吃。”

周進接過文件夾，點了點頭，随即開門跟上去。

特案組，目前這裏只有他們三人，周進将文件夾遞給秦泷，“章法醫讓我交給你的。”

待秦泷接過，周進将快已冷掉一半的盒飯打開，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快吃吧。”

泡椒豬肝，他不喜歡吃動物內髒，出去吃飯從不點豬肝，即便別人點了他也不碰一丁點。

莫小冷拿着筷子夾起一塊豬肝放進嘴裏，慢慢嚼起來，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似乎是為了補充能量才吃的。

不知為何，周進看到她細條慢咽的樣子，忽然輕笑了下。

果然跟我一樣都是要吃飯的。

沒一會兒她放下筷子，“查查她們去過哪家美容醫院。”

秦泷眉頭緊鎖，新的驗屍報告上确實寫了都曾割過眼皮，默了片刻，他微點一下頭，既然她是張局認定的人，也只能接受。

關門聲響起，秦泷離去，這裏只剩下他們兩個，周進瞧見她起身，往門外走去，回頭望了眼才吃了兩三口的盒飯。

“你不吃啦？”

沒人回答他，他迅速收拾好飯盒扔進垃圾桶，追了出去。

飯量可真小，下次就給你點小份，不，是超級小份。要是胖子，怕是兩盒都還不夠吃。

走進公安局時，天色早已暗下來，街上行人漸少，月亮躲在樹梢中，多了分隐藏的恐怖。

分叉口，理大雖然離她住的地方不遠，但卻是兩個方向，而且離警局都差不多有十幾分鐘的車程。

他有些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畢竟如今兇手還沒抓到，而且受害者都是女性。但他電話像催命鈴似的，他接起不耐道：“馬上就回來了，等着！”

挂斷後，他立馬攔下路過的出租車，打開車門，“你坐車回去，我有事就直接回學校了。”

莫小冷擡眼看了他一秒，而後掏出一把鑰匙和一張銀行卡，“明天早上九點。”

周進沒有馬上去接，她也未收回或再遞上前幾分，眼眸依舊平淡無緒。

“喂！你們還走不走啊？”司機不耐煩的按了聲喇叭。

聞言，周進接過鑰匙和卡，“馬上。”

他看着她，輕輕點頭，“好。”

目送出租車離去，周進看着掌心中的銀色鑰匙，在霓虹下不時閃爍，随後他攔下另一輛出租車揚塵而去。

507宿舍門被無情推開，胖子看到進來的人，洩氣的躺下。

“我的老三啊，你怎麽還不回來？”

齊昭無語的白他一眼，“胖子，你用得着這樣雙标嗎？”

“要不是你，老三不會這麽晚還不回來，我也不會到現在還餓着。”

“怎麽你就只吃老三的飯，不吃我們的？”關辰走了進來，笑道。

胖子瞥他一眼，“吃啊，只要你們給帶。”

他們之前不是沒給胖子帶過，只是長久下來，逐漸不耐煩，也就不願帶了。

“老三最近找工作也挺忙的，別沒事打電話讓他帶飯，你還真寧願餓死也不下床自己去買？”關辰說。

“也就老三傻，一帶給你帶三年。”齊昭附議。

“诶老二，這話我可不愛聽，那是老三善良，關心我。”胖子又嗤笑道：“對啊他傻，才會現在忙着找工作還錢。”

“胖子你有完沒完！關你什麽事？！”

齊昭有些怒了，最近胖子一直拿這件事擠兌他，他承認自己是對不起老三，但沒對不起胖子。

關辰捏了捏鼻梁，心累道：“好了，別說了。”

門鎖聲再次響起，他們都看向門口不語。

周進走進去将飯遞給胖子，“回鍋肉。”

胖子欣喜的接過，“老三還是你對我好。”

“工作找的怎麽樣？”關辰問，很快又說：“我們公司還有個網絡安全崗位，老三你要不去我們哪兒試試。”

周進坐下，掂量着手中的鑰匙，“不用了老大，我暫時找到工作了，先在哪兒試試。”

“行，找到了也好。”

“什麽工作啊？老三”胖子問。

“助理。”

胖子頗為吃驚，“助理？！這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周進沒回話，他走到齊昭面前，“剩下的錢我明天打給你，別接私活了。”

“你哪來的？”關辰問。

他們也很疑惑，才過幾天就湊齊了，胖子疑眉道：“老三你…不會去出賣自己了吧？”

“操。”周進暗罵一聲，“胖子，你是找抽嗎？”

關辰上前一步，正色道：“老三，這錢你到底是怎麽來的？”

“放心，這錢絕對幹淨。”

其他的事他不方便說太多，不僅是因為涉及太多有關兇殺案的細節，而且她…不好講。

頓了片刻，周進擡頭對正在幹飯的人說：“對了胖子，以後我可能給你帶不了飯了。”

“啥？！”胖子頓時停下滿是油的嘴，不可思議的望着周進，“你也要棄我而去了？”

周進點頭，“對。”

“啊——！”

胖子咆哮，他感覺自己被世界抛棄了，随後他狠狠地幹完了飯，一粒米都不給剩。

床下三人，相視一笑。

孩子該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