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驚魂(6)

凜風攜着恐慌敲打在心頭,震落樹上的白雪。

陳秀梅準備去開門,卻被一聲喝住,“別開門!”

“村長,人博家出事了!趕緊去看看吧!”

周進猛驚,他不禁側頭觑向早已焦灼不已的高存義,“你到底做了什麽?”

“我沒有!不關我的事!”

“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陳秀梅又氣又急,不免重新審視了遍丈夫身上的血色,“你是從高明東家回來的?”

“瞞不了。”

莫小冷落下漠然的一句話,便開門離去,寒風灌進屋子,将高存義僅存的一點希望吹滅。

周進臨走前對他說:“如果你真的什麽都沒做,那就去好好解釋,身正不怕影子斜。”

朔風狂嘯,嘲弄着自私的人類。

抵達高人博家時,屋外已圍了十幾個人,頃刻,段河清從豬棚跑出來,他臉色很難看,在牆角彎着腰嘔吐。

“你看見了嗎?連河清都吐了。”

“你說到底怎麽回事啊?先是高存田,現在又是高明東,接下來是不是又有誰要…”

“誰知道!高存田才死沒兩天呢!”

“……”

莫小冷站在最外圍,掃視一圈四周寂靜陰暗的雪山,而後擠進人群,走向豬棚,周進不會像她一樣忽視周圍審視的目光,但此刻他只能視若無睹。

段河清叫住他們,“你們別進去了,明東叔被…被分屍了。”

她沒有将他的話聽進去,因為壓根不需要。

周進一咬牙跟着進去,豬糞的臭味中混合着血腥,沒有想象中的濃烈,興許是鼻子被凍僵的緣故,卻與地上的血痕和豬圈圍牆上的大片悚然的血色不匹配。

昏黃的燈光下,高人博蹲在地上,靠着牆,背影落寞,往日冷隽的模樣頹廢了許多,頭發被他抓得很亂,潔淨的衣服更是染了少許血和污泥。

莫小冷沿着血跡一路走到豬圈邊,眼神下移,豬槽中赫然堆放着兩只手臂,兩只腳,還有一顆瞪着赤目的頭顱,訴說着冤屈。

其他屍塊散放在兩邊,刀口處的血液黏着線頭已微凝固,棉衣中的棉花浸染了紅,肆意的撲在血灘之中。鮮紅的血肉連着筋骨赤/裸的躺在肮髒的石槽中,被兩頭肥豬津津有味地啃食。

周進還未看清豬圈裏的情況,便被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吓退,他倏然抽回眼,撐在牆邊捂住嘴,強忍着反胃。

“把屍塊撈起來。”

她如是這麽說,像是在說什麽稀疏平常的事,可周進并不這麽認為,這項工程對他來說注定艱難。

“你能抓住兇手嗎?”高人博紅着雙目冷冷相視,“我記得你們是警察。”

雖然他不信這個身份,但那次他們确實破了廖茂華案。

莫小冷回視他質問又渴求的眼神,只淡淡開口,“兇手逃不了。”

十分鐘後,高人博找來段河清,圍觀的人看到這麽慘不忍睹的死狀都驚駭不已,那還敢進來幫忙撈屍塊。

三人用塑料袋裹住手,強忍着惡心将屍體盡數撿起來放到大盆裏,接着又搬進了裏屋,牆邊有個木門,門口血跡斑駁,一路沿着堂屋到豬圈,是兇手運屍的路線。

堂屋的血更多也更濃,深褐色的四方桌上散亂的丢放着幾瓶酒,兩盤下酒菜,兩雙碗筷,血液濺射在菜裏,牆上,滿屋的血點,都不及長凳上的那攤血紅,仍在緩緩滴落,濺起細小的波濤,而那把兇器——柴刀,正沉沉地躺在血水中。

淩冽的風刮進屋子,頭頂的電燈搖曳起鬼魅的身姿,幾個影子搖搖晃晃,盡顯陰森。

濃烈的血腥味灌進鼻腔,周進再也忍不住,放下盆子就狂奔出去,猛吸冰冷的空氣,想将心口的惡心和難受全都揮散。

段河清何嘗不是一樣的慘況,高人博雖反胃,但這畢竟是他的父親,讓他自己都意外的是,他的悲傷竟多過了惡心。

他望着滿盆的屍塊,俄而,嘴角牽起一抹嘲谑而諷刺的笑意。

最後落得這個下場,是你的因果報應嗎?

莫小冷蹲在屍盆旁,擡手探向頸部切口處的血管筋肉,少焉,她從死者鼻腔取出幾絲白色線頭,下一秒她湊向屍體腦袋,隔着讓人膽顫心驚的兩厘米嗅了嗅氣味。随後她又仔細檢查了一番其他屍塊的切口,內髒都在,只不過并非完好無損,最後她合上了死者的眼睛。

她站起身,語氣還是那般平淡,“把屍塊拼湊完整。”

聽到這話,剛回屋的周進心底又冒出一陣惡心,深深吸了口冷氣後,他緊擰着眉,側過臉開始和高人博拼湊屍體。

段和清實在幹不了這事,方才的搬運已是他的極限。

沒過多久,一具完整的屍體展現在眼前。在碎衣的遮掩下,屍體看上去并無之前的驚悚,駭人。

她的視線沿着屋裏的血腳印一路向外,可到了院子便停下,腳印已經被破壞,而門口正躺着一雙染滿鮮血的雨筒靴,東倒西歪的被丢棄在此。

高人博留意到她的目光所及,“那是我父親的鞋子。”

她無話,對屍體觀察了片時,淡問:“誰發現的?”

高人博暗呼了口氣,強迫自己恢複以往的冷靜,“是我,我一回來就看到滿屋的血,沿着血跡走到豬圈,發現了他…屍體被分成幾塊丢在豬槽裏。”

“幾點。”

“我大概六點十分到家,發現他沒花幾分鐘。”

周進覺得他冷靜得有點無情,“你白天都沒在家?”

“我早上跟他吵了一架,出去的時候碰到了你們,跟你們分開後我就去了河清家,一直待到六點。”高人博面不改色地說。

“河清啊,你爸究竟是怎麽回事?”門外有人問。

“他被殺了。”

他回的冷血,卻刺進了衆人心髒,杜燕墊着腳尖往屋裏瞧了瞧,除了一地令人毛骨悚然的血,她什麽也沒看見。

“現在高明東死了,我家存田肯定也是被人殺的!”杜燕含憤指過人群,“你們必須給我家存田一個交代,他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走了!”

“杜燕,你添什麽亂!”高存鋒冷哼一聲,“高存田自己摔死了,別把賬算在我們頭上,現在高明東死得這麽慘,再亂說話,小心下一個就是你。”

“你威脅我?”杜燕指着他的鼻子罵,“高存鋒,果然是你個狗日的殺了存田!還他命來!”

說着她便動起手,高存鋒也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兩人頓時扭打在一塊,高大海看到自己母親被打,倉促加入戰鬥,狠狠地朝高存鋒臉上打了一拳,踹了一腳。

見勢,其他人趕忙拉開三人,“你們別打了,高明東的事還沒有解決啊!”

“高存鋒!要是我出了什麽事,你一定逃不了幹系!”杜燕披散着亂發,潑婦般地呲牙瞪道。

陳秀梅趕來了,剛走進屋看到裏面的慘狀,她驚惶地跑出去幹嘔,待好多了之後,只敢走到門口輕問。

“高明東這是…人博啊,你也別太難過了,好好準備喪事吧。”

“現在高明東死了,高存義怎麽沒來?”有個村民問。

“對啊,他是村長怎麽不來?”

陳秀梅臉上有些為難,随口編了個理由,“他不大舒服,我就讓他在家躺着。”

“出了這麽大的事,他怎麽還能躺着!”

“高明東死了,誰來主持祭祀啊?馬上就到祭祀了。”

“難道真是封靈山的惡靈回來報仇了?”

“我就說有鬼!那天晚上我真的看見了!”

“你別亂說!我們每年都在祭祀,以前怎麽沒出現過?”

“你忘了那年…”

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出面打斷,“大家都先回去吧,明東的事等明天再商讨,現在堆在這裏恐怕也得不出什麽結論。”

“行,我們就聽高三爺的話,先回去,明天再說。”

村民帶着恐慌散去,葛秋娥臨走前擔憂地瞅了眼堂屋,而後跟着人群離去。

陳秀梅沒有走,她緊張又不知所措地瞟了幾眼屋內的三人,攪動的手指表達着此刻的着急。

“陳姨,高村長…”周進停下話,掃一眼高人博,下定了決心,“陳姨,你不用替高村長說謊,我跟小冷會說實話。”

“我相信老高,他不會做這種事的!”陳秀梅急忙辯解。

“陳姨,你相信沒用,要有證據證明才行。”

陳秀梅咬了咬下唇,陷入困境,“我…”

高人博截斷她的話,隔着鏡片緊視她,光線下映射出冷銳的目光,“這是什麽意思?我爸的死跟高存義有關?”

“不,不,不是!”陳秀梅忙擺手否認,“他沒有殺人!”

段河清從震驚中回神,他問向周進二人,“你們知道什麽?”

周進凝一眼陳秀梅,将她的懇求拒絕,“在來這裏之前,高村長慌裏慌張地跑回家…身上有不少血,他神色慌亂,而且在掩蓋什麽事,沒過多久就傳來這裏出事了。”

“這麽巧?”段河清凝眉說。

“不是巧,他肯定知道什麽。”

高人博越過他們,徑直往高存義家走去,陳秀梅緊随其後,在路上不斷的勸說,可惜都沒被高人博聽去。

三人迅速跟上他們,就怕等下又鬧出什麽事。

二十多分鐘後,他們跨進大門,高存義并沒有如陳秀梅所說在床上躺着,而是焦急無措地在屋裏來回踱步,倒是身上的血衣換掉了。

“高存義,你究竟幹了什麽!”

高人博單刀直入,捏緊的拳頭強忍着憤怒,赤紅的雙眼緊緊相逼。

“你怎麽把他們帶來了!”高存義開口就是朝陳秀梅發洩不滿的怒氣,“叫你做這點事都做不好!”

周進不由蹙起眉心,“你以為你瞞得了多久。”

“肯定是你們說的!”高存義将所有的震恐害怕全部發洩在他們身上,“我好心給你們吃,給你們住,你們居然冤枉我!給我滾,不準再住在我家!”

陳秀梅張了張嘴,“老高…”

“你閉嘴!”

高存義氣急了,一手猛拍在桌面上,手背上的青筋隐隐發顫。

“你在害怕。”

空氣沉靜極了,可莫小冷的一句話将這份緊張全然打碎。

“怕?我為什麽要怕!”

段河清上前道:“你既然不怕,為什麽不敢說出來?”

“是,我今天是跟高明東在喝酒。”高存義閉了閉眼,終是坦了白,“我們一直在商量祭祀的事,喝着喝着就喝醉了,我喝得迷迷糊糊的,後面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但我一醒來就看到滿屋子的血…”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我身上到處都是,我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高明東不在那裏,我叫他也沒答應,我知道他肯定是出什麽事了。我不敢再待在那裏,怕被你們冤枉,我就跑回家了。”

“只是這樣?”高人博凜聲問。

“我沒有殺你爸,再說我殺他幹嘛?你不去問別人,跑來我家揪着我問有什麽用!”

段河清開口相勸,“人博也是因為着急,這種情況誰都會先來問您的。”

“我沒有殺他!你來多少遍,我都是這個答案!”高存義背過身,下逐客令,“你們走吧,我要睡覺了。”

“你喝了多少酒?”

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從旁側傳來,很輕,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高存義一頓,蹙起額表述着不善,“沒喝多少!我們一人一瓶,跟平時…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醉的很快,頭也昏的厲害。”

“你問這個幹什麽?”高存義又炸裂起來,“你認為我說謊!我最後告訴你一遍,我沒有殺高明東!”

高人博冷視他一眼,唇邊挑起譏屑的弧度,“我不會放過兇手。”

話剛落,他便攜着寒風離開,段河清忙追出去。

高存義氣得胸口一上一下起伏,将所有憤懑都怪罪到莫小冷兩人身上,“你們也給我滾!拿着你們的東西滾!”

還沒說完,他就跑上樓将他們的背包扔到周進腳旁,“我這裏住不起你們!”

“老高,你這是幹啥?”陳秀梅還在挽留,“大晚上的,外面那麽冷,你讓他們去哪兒?”

高存義冷譏一笑,“關我什麽事?”

周進撿起書包拍了拍灰塵,最後觑了眼高存義,他拉着莫小冷的手迎着刺骨的風走出大門。

“唉…你們大晚上去哪兒啊!”

陳秀梅欲追出去卻被高存義強扯住,“你要是敢追出去,你也別回來了!”

“我…”

她擔憂地望着門外黑漆漆的一片,兩個背影愈來愈小,最終沒入黑暗。

周進取下圍巾裹在她的頭上,“對不起…害得你大晚上在外面吹冷風。”

“兇手不是高存義。”

“不是他?其實我也覺得不像,他要是殺了人,怎麽還會将嫌疑引到自己身上。”可他尚有疑問,“你剛才怎麽不說?”

“沒有證據。”

“證明他無辜的證據?那你能側寫嗎?”

“不行。”

“為什麽?”

“還需證實。”

周進驚道:“你已經側寫過了?還要證實什麽?難道你懷疑殺死高存田和高存義的是同一個人?”

“不。”

“兇手應該很痛恨高明東,剛才你檢查屍體有發現什麽嗎?”

“死者在醉倒後被乙/醚迷暈,再被兇手一刀砍下頭顱,死亡時間是今天17:00-18:00,分屍地點在死者與高存義喝酒的房間。兇手穿着死者的雨鞋行走在案發現場,如此切割屍體,血液會呈噴射狀,身上必定沾有大面積血液,兇手能坦然離開,是藏好了血衣,事後混在人群中抵達案發現場。”

周進極為驚愕且難以置信,“如果高存義說的是真的,那兇手分屍時,他就在旁邊,這未免…”

太過猖狂了。

“死者鼻腔殘留有乙/醚,兇手在他們醉倒後用沾有乙/醚的白布捂住他們的口鼻,讓兩人陷入昏迷。”

“難怪高存義什麽都沒聽到。”可他心中又生出一個新疑點,“這個村子這麽偏遠,兇手是怎麽弄到乙/醚的?”

她沒有解答,狂風撕拉發絲,暴露于外的那雙空寂的眸子似乎比今夜還要深不可測。

周進沒有追問,而是茫然地望着前方的黑暗陷入深思,“要不我們去高主任家住一晚吧?”

雖然他很不想,但現下也沒有其他選擇。

“去葛秋娥家。”

“為什麽你想去她家?”

他認為對方也不見得會收留他們。

她依然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往葛秋娥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無話,風聲鶴唳,凍得周進直打哆嗦。

葛秋娥聽到敲門聲,既疑惑又吃驚,懷揣着一點期望打開門,看到臉被凍得通紅的兩人,心下震驚不已,躊躇兩秒還是邀請他們進屋。

“你們…”等到他們進來,她趕忙關上門,将寒風通通抵擋在外,“這黑燈瞎火的,你們怎麽來了?”

周進窘迫地撓了撓臉廓,“我們被高村長趕出來了…姐,你這裏方便我們住幾天嗎?我可以付給你房租和夥食費。”

“這…”葛秋娥有些猶豫,端着兩杯開水遞給他們,過了半響才回話,“行,你們暫時就住在我這兒吧,反正就我和我女兒在。”

“姐,太感謝你了,不然我和小冷…真得凍死在外面。”

“沒事,不過你們怎麽從秀梅姐家出來了?”葛秋娥對此非常困惑。

莫小冷取下頭上的圍巾,還給了周進,他順手接過,“跟你說也沒什麽,明天估計村裏所有人都會知道。”

葛秋娥不安地問:“出什麽事了?”

“高明東死前在跟高村長喝酒,他很可能是高明東死前見的最後一人,目前他也是最有嫌疑的一個。”

“你是說高存義…”葛秋娥不由得輕捂嘴,滿目的驚愕,“不會吧…他們不是一向走的很近嗎?”

“現在只是懷疑,沒有确鑿證據證明他就是兇手,但也沒有證據證明他的清白。”

“因為你們懷疑他,所以才會被趕出來?”

“…對。”

葛秋娥輕笑了下,“高存義這人就是這樣,對自己的名聲看得比較重,為人也很小氣,容不得別人質疑他。”

“今年雪這麽大,又出了這麽多事,真不知道還能不能過個安心年。”葛秋娥長嘆一聲,裹着外套引他們上樓,“先上去吧,小夥子你就睡我兒子那張床吧,等會兒我把床鋪下就行,他的東西大部分都拿走了,我隔一段時間都會去打掃的。”

“沒事姐,能睡就行。”

葛秋娥笑着打趣,“別叫我姐了,要是被她們聽到又要說我占年輕人的便宜了。”

“您看着年輕啊。”周進嘴巴一甜,順着問:“還不知道姐你多大了?”

“我都42了,還能年輕到哪兒。”葛秋娥心底泛起一股苦澀,“小夥子,你還是叫我姨吧,聽着我放心。”

周進稍愣,“好…”

到了二樓,葛秋娥看向一言不發的莫小冷,“姑娘,你就跟我睡吧,我家就三張床,我女兒…她不方便,我怕吓到你。”

“嗯。”

好奇下,葛秋娥又打量了她兩眼,臉色慘白如雪,那雙漆黑的眼睛黯淡無光,猶若屋外的夜空,又冷又靜,直讓人心顫。

“姑娘,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周進也有同樣的疑問,不過現在他已經能替她回答,“她身體素質比較差,不用擔心,及時補充營養就行。”

“哦哦…我看她跟我女兒一樣,現在瘦得不成樣子,就靠那斷斷續續的營養液活着,還好政府有補貼,不然…”葛秋娥瞥向那扇緊閉的房門,悲愁彌滿臉龐,“就算她就這樣躺一輩子,我也不會放棄她的。”

“你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周進真誠欽佩。

“我不是…”葛秋娥打開離樓梯最近的一扇門,“你就住在這裏吧。”

“好。”

簡單洗簌後,各自回了房,他躺在剛收拾好的床上,溫暖的棉被霎時間将他包裹,疲憊不堪的身體逐漸軟下來,可他卻忘不了今夜的陰悚。

到底是誰殺了高明東?

誰跟他有這麽大的仇恨?

或許高人博他們可能知道什麽,明天再去問吧。

眼皮緩緩往下沉,在他意識模糊的瞬間,腦海中卻徒然閃現莫小冷那張蒼白平靜的小臉。

不知道…她睡的習慣嗎?

葛秋娥脫下外套,問向一直站在床邊未動的人,“快睡吧,被窩裏暖和。”

緘默片刻,在她追問的眼光中,莫小冷脫下厚風衣,掀開棉被躺進去。

“你不脫圍巾嗎?”葛秋娥很是詫異。

“不用。”

“姑娘,這樣睡很不舒服的。”

“無事。”

葛秋娥也不想管閑事,躺下床便按向開關,“我關燈了,早點睡吧。”

燈滅的剎那,房間瞬時被黑色籠罩,伸手不見五指,眼睛一睜一閉都是一樣的黑幕,仿佛置身于無垠的黑暗,安靜至極。

不知過了多久,窗戶被風吹得‘咵咵’響,旁邊傳來細弱的呼吸聲,莫小冷仍睜着眼淡視前方的一片黑色。

黑色是陰暗,沉靜,深如沼澤,暗藏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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