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號雜貨鋪19

墨然并不覺得淩靈十分的真心都給了自己，恰好相反，他常常覺得自己身邊存在着一雙充滿惡意的窺視着自己的眼睛，因此，他下意識心裏就升起了對息蠱濃濃的懷疑。

墨然告訴他自己：人只有短短幾十年，但我只會有一個妻子。

這是因為愛嗎？墨然不知道，但他記得記憶裏有個人這麽說過：“女人是沖動的生物，而催動她們沖動的一大因素就是感情。”

如果不是因為愛，那麽她又怎麽會和他一起背叛師門流浪天涯呢？

但比起這份愛，他有更想要追尋的東西。

坐在樹上的墨然看着正在火堆旁邊的淩靈，忽然提高聲量：“師姐，我是你的命定之人嗎？”

淩靈看不清他的眼神：“你可以是。”

曙光來臨的時候，墨然對淩靈說：“那我們就成婚，成為夫妻。”

淩靈似乎是笑了：“好。”

于是，就在那一日，她們天地為證，結為夫妻。

在墨然拜岑玉梧為師之後，就一直得不到認可。

無論是師父的，還是別人的。

他常常憤憤不平的想：這都是一群有眼無珠的蠢貨。

往往得不到的，就是畢生所求的。

一日，墨然經過竹林中采取藥物，卻無意中聽見他那師父好似在與他的一個師兄讨論各個弟子。

恰好，他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師兄問道：“那墨然又如何呢？”

岑玉梧道：“心性偏執，敏感多思。勤奮不足，機巧有餘。”

剩下的墨然已經記不得了，但這十六個字卻被他牢記于心。

他憤憤然想：有朝一日，我定要讓他後悔。

因此，當夜在一個黑面男子找上他時，他同意了。

再然後，在岑府落難之際，他帶着淩靈跑了。

當時，他對淩靈道：“師姐，既然他們已經落魄，我們為何不另擇明處再作打算呢？”

淩靈沒有責問他，她只是問了一個問題：“夫人的死有疑點，你知道其中的線索嗎？”

墨然道：“我知道。我們該走了。”

淩靈眸色淺淺：“好。”

墨然想要帶走她的理由也很簡單。

淩靈是一個單純的人，還是一個修為較為強大的女人。她小的時候被夫人救回，到達府邸之後才發現因幼時經歷使得她為人冷漠，常常獨來獨往，因此有“孤僻”的名聲。

但是哪裏會有人不想要被愛？

墨然有的時候想：我如果給她足夠的愛，她可以為我去死嗎？

現在，他們成婚了。

“息蠱，它就在我的心髒裏。”淩靈這麽說着，“它依存于生人的氣息而活，同時它也會使人變得強大。只是我這只很久都沒有活動了。”

墨然道：“為什麽？“

淩靈輕輕撚開衣領上的花瓣：“因為，它想要活下來的欲望并不強烈。不過我聽說，靈山上有一株雪色珠花倒是可以将它的生存天性喚醒。我會前去一趟，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墨然只感覺一股憤怒之氣沖垮他的理智：難道利用息蠱強大修為不算投機取巧？輪到我就是一句機巧有餘，輪到別人呢？難道這不是看我出身低微有意貶低？堂堂岑玉梧，也不過是一個庸人罷了。

他咬着後槽牙卻又笑着輕聲道：“我當然願意和師姐一同前去。”

靈山之行，路途遙遠，山路陡峭，過程艱辛。

他們走了半月有餘，終于到達靈山地界。

在熱鬧的集市裏，墨然遇見了一個他最不想要看見的人——他身高五尺，穿着黑皮金絲手套，戴着一副黑色獠牙面具。

這個黑面男人在找上了墨然之後，只讓他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去将岑寂的随身紅玉找個機會取下來，同時，讓小岑寂吃下這枚糖丸。

“說是糖丸，實則是揭發岑府秘密的藥物。”

墨然疑惑：“秘密？”

黑面人沉聲道：“只要你做到了這些，我倒是可以保證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你将會變成有史以來最強大的人。”

墨然毫不猶豫的動心了，可他心中仍然存疑：“為什麽是我？”

黑面人慢條斯理道：“因為你是我見過最會審時度勢，心志堅定的人。”

墨然沉默的看着他。

黑面人再道：“我不是你的敵人，你如果不願意，又怎麽會來到這裏和我相談此事，因此，我又怎麽會害你呢？更何況，你真心覺得像一個這麽大的東西，內裏就一定幹淨嗎？你的心，會帶領你做出最正确的選擇。”

次日，墨然就順利的見到了岑寂。她小小的一團，像只小白糖湯圓，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裏全是對世界的好奇與信任，她奶聲奶氣道：“哥哥，你在這裏做什麽呀？”

墨然看着這樣一個從小就可以在這樣衆人所趨的地方長得天真可愛的孩子，心中不免生出了幾分陰暗的嫉妒：憑什麽有的人生來低賤，而有的人就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

想到此，墨然對她親和的笑了笑：“小朋友，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

太陽漸漸西落，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長。墨然溫柔的眼神注視着幼童吞下了那枚“糖丸”，他想：我現在回不去了。

思緒拉回如今，他當時的确看着小岑寂吃下了那枚糖丸，但那随身紅玉卻是沒有取下。

墨然目光幽幽的看着那個男人：倒不如除之，以絕後患。

淩靈走到他的身邊：“在看什麽呢？”

墨然笑了笑：“沒什麽，都準備好了嗎？”

淩靈點點頭：“嗯。”

墨然問她：“那麽，如今我們是否去靈山？”

淩靈搖搖頭：“現在不可，我們先去山下密林處歇腳，明日一早再談。”

墨然笑道：“阿靈，我想要去買樣東西。你先回去等我。”

淩靈從袖中取出一把綴着紅寶石的匕首：“去吧，這個給你防身。”

墨然接過，謝過離開。

淩靈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

墨然一路尾随那黑面人，在繞過第三個彎的時候，黑面人身形一閃，再而出現在他的後背。

黑面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是你？”

墨然點點頭：“是我，前輩。”

黑面人悶聲：“你怎麽在這裏？”

墨然轉身，面對着他。他這才發現對方眉毛皆是斷眉，而修仙界中也有一大□□人物也是斷眉——林中鳥。

黑面人擡手似乎想要行禮，可與他同類的墨然明白，林中鳥這是想要處之後快。墨然忽然高聲喊道：“前輩，我是特意來尋你的！”

果然，黑衣人因為這聲有一瞬間的愣神。然後，墨然将一把鋒利的刀刃捅進了黑面人的心窩又往一邊旋轉，最後他将刀刃抽出，劃開抓着自己的手掌，退後打算離去，卻聽見林中鳥仰天大笑：“沒想到，我竟然是落于你這黃毛小兒之手。”

“想老夫一生尋找息蠱，為得就是有朝一日位居天下至尊。可當年卿雪一只，岑玉梧一只，南宮柒一只，那老不死的就是忘記我這個徒兒。哈哈哈哈哈哈，可是如今他們都死了！我又怎麽算是比他們差呢。”

墨然不自覺頓下腳步：“息蠱？”

“當然，那可是好東西。”林中鳥惡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息蠱，別名心想事成蠱。”

墨然徹底停下腳步，回頭深深地看了林中鳥一眼，轉身離去。

原地的林中鳥卻在他離去之後化為一絲黑煙朝着墨然的方向飛去。

執念不成，反成執念，他成了魇。

回到密林紮營處，墨然見到淩靈之後吐出一口氣：“阿靈，我回來了。”

他意識到她的眼神掃過自己身上被血濡濕的衣料，心裏不免有些緊張。

淩靈卻只是點點頭：“回來就好。”

墨然與淩靈用過餐之後，他躺在她的身邊小聲問：“阿靈，你為什麽願意和我在一起？”

淩靈陷入睡眠，只留墨然一人在夜晚徒徒枯思。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裏，那一絲魇鑽進了他的後頸裏。

畫面一轉。

站在“希望之墓”的墨然看見那四個大字清醒了一瞬，因此，他也看見了一雙金絲錦雲鞋站在自己面前。

墨然渾身無力，只感覺自己的生命力被那只被自己吞沒的蟲子汲汲不斷的吸收。

那個人笑了笑：“這樣看起來，你們真是可憐。”

墨然忽然意識到，這是任何情報販子的祖宗，記錄天下事的——百曉生。

百曉生誇張的“咦”了一聲：“這怎麽還有個人沒有死呢。”

“也好，最近我打算練練口才。看看能不能在酒館茶樓做個說書先生補貼家用。”百曉生感嘆地搖搖頭，“畢竟，沒有錢我在哪裏都屬實寸步難行。”

百曉生坐到一旁，搖着扇子，看着休閑極了：“你知道嗎？哦哦，忘記你說不了話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為表歉意，我就告訴你為什麽會躺在這裏吧。你還記得你那位師姐嗎？她心存死志，以息蠱為誘，暗中又和琴劍派接觸。啊呀，你瞧瞧，原來死亡不僅僅代表結束，還能代表開始。”

“對了，趁着你還沒死，我問問，那心想事成蠱讓你心想事成了嗎？”

“唔，我話一問完，就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