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最後一抹煙花消散在夜空中,沒有人留意到那抹漆黑的影子,他是位偉大的魔術師,穿着一襲白衣都可以在黑夜中創造奇跡,更不要說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穿着。我安心的癱坐在地上,太疲憊了,每一口呼吸都要竭盡全力。
“好了,逮捕我吧。”我仰起頭笑着伸出手腕,示意赤井秀一。
FBI很給我面子的把他懷裏的銀手铐取了出來,毫不猶豫的為我戴上,他一直都清楚,才會在剛剛問黑澤一句為什麽。
婊/子選擇隐藏真相,背負着罪名,秘密死去的答案很簡單,甚至不需要思考。我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婊/子想做的事情和我是一樣的,從甜品店裏恰好出現的Yaco,還有毫無防備就踏入我們所設計的圈套和剛剛不戀戰的态度,這都是為了一個聽上去非常感人的理由,正義容不下他的存在,他回不去了。
以及那個令我惡心的原因,他想讓我活下來,以一個被光明所接受的身份,沒有任何信息能夠證明我所說的卧底計劃,唯一的證據也被那個婊/子親手毀掉了。但如果以我為主導将組織裏的一位核心人物抓獲或者處決,無論怎樣我的身份還有回轉的餘地。不過我什麽時候聽過黑澤的話呢,他讓我活下去,我就會乖乖的在他為我準備的未來裏按部就班了嗎?
我厭惡婊/子的這份高高在上的樣子,他奪走了我被審判的機會,用他的鮮血給我塑造一場美夢,我很早就意識到黑澤從知曉那個芯片的存在後就已經開始準備自己的死亡,現在想想他掰斷芯片的原因也簡單的可笑,他不想留下痕跡,無論過去還是未來,他不想留下可以證明他是誰的無可反駁的證據,他要确保“黑澤”可以完全地、徹底地消失。
他把一切留給了我,愛人、敵人、孩子,所有都一股腦的抛給了我,企圖讓我獲得這麽多年來的赦免。但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過,我們不需要赦免,我們腳踏地獄,被烈火燃燒,從不會去試圖攀登屬于上帝的樂園。
黑澤向我承諾會親手殺了我,這個愛玩文字游戲的婊/子,他或許會在某個平行世界殺了我,但在這個世界裏那句話只是為了進一步激怒我的無聊把戲,他承諾親手殺死我,但卻未說何時,難道在地獄裏我們還會相見嗎?這不太讨人喜歡,婊/子做鬼都不能放過我這個可憐人,我拒絕這樣的未來。
所以我采納了那個男人的建議,反抗了黑澤的旨意,這也不是我第一次打破婊/子的計劃,我心安理得,而且,我沒有意思不成全他的願望,但不是現在。
黑豹先生從暗處走出,冷聲道:“他是日本公安的人,必須和我走。”
降谷零拽緊了我的胳膊,把我扯到他的身後,他肯定完整的觀賞了這場鬧劇。
赤井秀一眼神冷的可怕,他低沉的聲音與平日并無區別,但吐出的每一字都像在威脅,“證據呢?”
降谷零皺着眉,問道:“什麽證據?”
“他是日本公安的證據,你有嗎?沒有的話,應該交給我們FBI。”
“那你們又憑什麽?這是在日本,你們FBI沒有資格帶走我們本國的國民。”
我感動的快要淚流滿面,何德何能,兩個大帥哥為了我在這裏針鋒相對,當然我這叫做自作多情,但我也爽了。
“姐姐,看在合作一場的面子上,不如你帶我走吧。”我扭頭給拖着傷口勉強站立的水無憐奈說,“你們CIA應該更有資格帶走我吧?”
“你跟我們走。”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小劇場。好家夥,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搶手。
叼着煙的Ray出聲,他旁邊站着手持刀的川七和吹着泡泡糖的宇賀神音吉,這三個家夥臉上還沾着血,夠髒的,我嫌棄的皺眉。
瘋子雙手舉起,一副投降的樣子,但手中握着的槍并沒有松開,他對在場的幾位解釋:“我不攔着你們抓他,但現在不行,他要先跟我走一趟,然後我會親自把這個蠢貨送到你們那裏。”
那群正義的家夥沒有辦法不同意瘋子的提議,因為在場沒人能打得過川七那個高中生,粉發少年笑嘻嘻的抓住我的胳膊,和周圍的哥哥姐姐們告別,那賤人的模樣婊/子看了都要甘拜下風,該說不愧是小時候被黑澤帶過的孩子嗎?
我被三個人護着坐上了落在塔頂停機場的直升飛機,我這樣子與其說是逍遙法外,更像是被捏住後頸的實驗小鼠,可憐兮兮的夾在綁匪們的肌肉塊中。
我問他們為什麽這麽大張旗鼓?咱們低調點開車不行嗎?宇賀神音吉抱怨道我腦子的愚鈍和心大,他說樓下既有美國佬,又有日本公安,下去就送銀手铐大禮包。
我怒斥那群家夥的失信,說好的只有我們參與這次計劃,怎麽轉眼成了祭典,祭品還是我這個可憐人。Ray腦子轉的快,駕駛着直升飛機,吼道早他媽知道這群條子沒安好心,答應了不派遣人手幹擾計劃,但沒說計劃結束不能來參加After Party。
被兩國警察忽悠的我涼透了心,悶悶不樂的下直升飛機,坐上之前預謀好的SUV,川七絮絮叨叨的安慰我,宇賀神音吉突然來了一句,做好心理準備,那位殺手不确定能不能活下來,直接把我搞抑郁了,婊/子要是在這個時候死了,我大費周章安排這場鬧劇的目的是什麽?彰顯我是個傻逼嗎?
好不容易甩掉跟蹤的貓咪們,我們從地下停車場的醫院私用電梯直奔目的地。來醫院這兩天我幾乎沒有睡覺,除非是累到失去意識,其餘時間我都坐在重症監護室的外面,望着走廊和玻璃窗,這期間川七穿上防護服短暫的進到裏面看望身體被插滿管子的黑澤,那是人間地獄,我不願意踏入,害怕原本就淺薄的靈魂就此長眠在刺鼻的醫藥試劑和轟鳴作響的儀器中。
我不能理解婊/子怎麽會受這麽嚴重的傷,在晴空塔的時候,赤井秀一沒有下死手。Yaco好心解答了我的疑惑,他說,派給Gin這個任務的人本就沒打算讓他活下來。
如此冰冷殘忍的話非常适合出現在生死淡漠的重症監護室走廊中,我低下了胡子拉碴的臉,深深的嘆了口氣,內心肯定道我确實是個傻逼。
我出現在這個醫院的第三天,終于鼓起勇氣去看望了被醫生從三途川趕回來的婊/子,甚至特意洗了澡,刮掉了臉上的胡子,畢竟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和好友的見面,需要隆重的儀式感。
“這麽快出了ICU,挺争氣啊,黑澤。”
我開玩笑道,但當看清病床上蒼白的男人,我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見黑澤這麽脆弱的樣子,氧氣面罩下的肌膚因為大量失血白的吓人,平日藏匿在帽檐裏的臉頰也徹底暴露在燈光下,婊/子這個時候沒有了秘密,安靜的像個标本,他漂亮的銀發在床單上散落着,我走到床邊,輕輕的用指尖撥弄婊/子的發尾,開口:“你肯定會非常生氣,這是你第一次輸給我吧?敗在我的計劃下,這滋味怎麽樣?”
“我在你心裏是有多麽的膽小懦弱,才能讓多疑的你如此肯定我會殺了你。”我輕笑,從上衣口袋中拿出黑框眼鏡帶上,這樣我徹底看清了黑澤凄慘的模樣,我說:“不過,我确實要殺了你,從那三個老頭死掉的時候,我就決定好了,要殺了你。”
沉默片刻,我站在黑澤的病床前,喚出了那個許久未曾說過的男人真名,然後悄聲說着:“但我們是一體的。”
“如果我們中有任何一方放棄或者妥協于黑暗,那麽不管是你的還是我的這個計劃永遠不會成功,事實證明,我們還是讨厭黑色的,特別是我,最讨厭了。”
我像是打開了話匣,自嘲的笑着:“我以前天真的以為,你奪走了我的光明,因為我們是一體的,你擁有的就是我缺少的,所以我自私的想,我肯定會殺了你,奪回本該屬于我的全部,但後來見了小偵探和黑羽快鬥,我忽然想明白了,我們不該是此消彼長,三個老頭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個意思,是我們在讨人厭的黑色裏走太久了,忘記了什麽叫做共生,總想着為那點陽光拼命殺死對方,奪取養分,但事實上,那些重要嗎?”
我有些哽咽,半彎着腰實在太累,幹脆跪在了地上,雙手握住黑澤冰涼的指尖,我将額頭抵在我們相握的手掌之上,低聲道:“我們的人生已經被毀了,舍去了姓名和過去,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為什麽還掙紮的去改變?不重要,對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只想你這個婊/子活下去,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是的,我們有罪,可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沒有絕對的正義,腐朽的組織在逐漸瓦解,多虧你和我的存在,讓這一過程加速了不是一丁點,就算這樣還有數不清的工作要去解決,你這個優秀員工可不能偷懶啊。”
溫熱的眼淚逃離我的眼眶,落在黑澤的肌膚上,我再次忏悔:“我們是警察啊,你不要忘記那枚徽章所蘊含的意義,我們有罪,正因為罪無可恕,我們才要繼續下去,知道自己犯了罪,就要去還清,用最正确的方法,然後再悲慘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