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短短一天,日本公安認可了我的身份,以及黑澤的,如此高效率,讓我一度懷疑死掉的三個老頭平日的工作是不是太渾水摸魚。我可愛的金發同事親自替我摘掉了手铐,他委婉的告訴我不要亂跑,後續工作很複雜,還有讓我把私底下的小動作上報,特別是婊/子的所在地,我吐了吐舌頭,貼近降谷零小麥色的皮膚,在他耳旁說出那間醫院的名字,然後向紅了耳朵的他眨眨眼,告訴同事:“給我留上幾天敘舊的時間吧。”
我又回到了黑澤的病房,一個我以為再也不會踏入的地方,我推門進來的時候,婊/子正在看手機,似乎是短信之類的消息,我浮誇的張開雙臂,笑着向好友報道:“喜報,你哥們我創造了最速出獄記錄,手铐戴了半天就摘了。”
婊/子的視線仍然停留在手機屏幕上,也不知道是哪個沒眼色的把手機還給了黑澤,Yaco那幾個也真不害怕組織的殺手先生突然悔過自新,要重新向組織效忠嗎?
“看到你把水無憐奈帶過來,我就知道我們之間還是有點默契的。”我為了緩解尴尬,順勢把兩個胳膊向上揚起,伸了個懶腰,說:“現在的組織多好啊,FBI和CIA雙雙出局,能說得上話的只剩下我們公安啦。”
見婊/子的無動于衷,我的笑容僵在臉上,哀嚎了一聲,怒氣沖沖快步走到他的床尾,扶住床板,陰沉着臉,說:“你他媽知道自己有多混蛋嗎?你有沒有想過我要是真的把你殺了,再看見小鬼送來的資料我會有多絕望,我會慚愧到自殺。”
黑澤終于有了反應,他施舍給我一句嘲諷:“你不會,你這個膽小鬼。”
“你就不能對我說聲對不起,然後好好道謝嗎?”
婊/子擡眼掃過我,又垂下眼看着手機屏幕,說:“為什麽要對差點殺了我的人說謝謝?”
“是你設計讓我殺了你,我沒有輕信魔鬼的讒言,好心救了你這個臭/婊/子。”我憤憤不平,拍了幾下床板,無理取鬧道:“魔鬼為了要陷害我們起見,往往故意向我們說真話,在小事情上取得我們的信任,然後在重要的關頭我們便會堕入他的圈套。”
“你什麽時候能把用來背誦莎士比亞的時間放在工作上——”黑澤露出我厭惡的笑容,他肯定道:“就不會總是這麽愚蠢了。”
“看樣子,你是徹底恢複了。”我後悔地搖了搖頭,果然不該救這個忘恩負義的婊/子,他就是農夫與蛇裏的那條惡毒的畜生,但我還是賤兮兮的開口:“那剛好,我們商量商量之後的行動,輪你做主演了。”
黑澤這次放下了手機,他擡起頭與我對視,眼睛裏是古怪的情感,我們之間沉默良久,就在我快要忍不住說些俏皮話調節氣氛的時候,婊/子張開他金貴的嘴,低沉沙啞的聲音幹脆的說:“我累了,我不幹了。”
“哈?”
這聲音有活力的像能打十個我,一點也不是累了的樣子,我知道不能刺激現在的婊/子,估計到處都是敏/感/點,雖說ICU就在下一層,但保險起見,我選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睜大了我的綠眼睛,試圖勾引婊/子,然後用深情的聲音說着:“你知道最該恨我們的工藤新一說什麽嗎?‘你們都不想活下來,但是卻拼命的要讓對方活下來,結果巧合的走到了現在,你們不應該放棄自己的生命。’”
黑澤冷漠的在屏幕上按鍵,低下頭說:“我是為了完成任務。”
“不是,你現在死了,認清自己的身份,別給我和不知道哪來的野男人聊天啊,等會暴露啦,手機收起來!”我嚎叫着,又為了挽回形象的咳嗽了幾聲,撥了撥卷卷的劉海,故作鎮定的說:“巧了,我也是這麽回複小偵探的,誰要拼命讓你活下來啊,要不是你還有點作用,早就變成晴空塔底下的肉泥了。”
“你知道的,我可以用這些導管輕松勒死你。”黑澤冷哼,露出輕笑,說:“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婊/子心情似乎不錯,我蹲下身子,露出頭和脖子與床上的黑澤交流,變本加厲的勸說:“三個老頭選我們不就是因為我們有點特別嗎?我靠我爸我媽,你靠自己。”
“組織那個破地方長期以來有不少抱怨之聲,但沒人敢改變現狀,為什麽?不就是等我們這種不怕闖禍的二世祖來鬧事嗎?你選工藤新一不也是這樣?”
我試圖裝作可愛,忽閃着大大的綠眼睛,配上我的卷發,整個人像一坨搞笑的卡通黑色海藻,我說:“沒人會用普通人,他們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被殺了,Rum那個傻逼看不慣你打破了組織僵化的做事方法,不想自己的利益權利受損,就要把你幹掉,這破地方遲早要完,那我們就讓他們早點完。”
又是一陣的寂靜,醫療儀器發出有節奏的響聲,讓我們之間少了點尴尬,我彎了嘴角,心情愉悅的說:“這是我們的職責和宿命,黑澤。”
“我的職責就是費盡心思成為組織裏的首席殺手,宿命為的是七日無休,工資不定的高風險工作?”婊/子皺眉,滿臉寫着——腦子有病嗎?甚至沒有編制,他微微偏頭,讓臉頰上的銀發不再遮擋他的視線,冷漠開口:“不要再費力了,我對你的計劃沒有興趣。”
“誰說是我的計劃了啊,我可沒那麽聰明。”我不在乎的自我貶低,順便問了句:“幾點了啊?”
黑澤沒有好脾氣的回複道:“該你回家看孩子的點了,給我滾出去。”
“他也該來了啊……”
我的話音剛落,病房的門被推開,男人成熟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辛苦了。”
那個男人推門進入病房,他依然是與我見面時邋遢的模樣,藏在貝雷帽下的那雙眼神采奕奕,帶有看破一切的精明,他注視着病床上蒼白的銀發男人,笑得大方。他上前幾步,張開懷抱摟住了渾身僵硬的黑澤,像在哄孩子一樣的拍着他的腦袋,好友忘記了之前的生死陰謀,被簡單的動作安慰,男人表揚着滿身瘡痍的黑澤:“幹得漂亮。”
我從沒見過黑澤如此失控的樣子,是他不曾表現的依賴,他伸出手,無視了手背上的輸液針頭,伴随着滴落的鮮血,他環抱住了這個男人,連指尖都在顫抖,我終于聽見好友從嗓眼擠出的愉悅和嘆息。
“好久不見。”
我恍然大悟,Ray口中的第二個紅色原來指的是這個男人,不知為何我回憶起了以前在警校的時光,那一次月光下醉酒,讓我知道了黑澤過去不為人知的青澀記憶。
許多年前,安靜昏暗的宿舍裏,我做着違反校紀的事情,打着酒嗝,醉醺醺的問坐在對面床的男人:“話說啊,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黑澤半躺在床上,他沉默了一陣,坐起身子,闖入一片月光中,他的銀發被點亮,散發着柔和冰涼的色澤,他偏頭看我,被那雙冷血動物般的眼神打量的感覺不好受,于是我想要跳過這個話題。
“算了,你這家夥估計連初戀都沒有吧。”
“有。”
“啊?”
我詫異的擡起頭,呼出一口酒氣,看見月色下我的同學笑得幼稚,我以為那樣的黑澤是酒精産生的幻覺,因為他美得像沐浴在月亮滴落的巨大淚滴下誕生的悲劇,我肯定他不會産生感情,但黑澤的嘴唇一張一合,說出了令我至今也清楚記憶的話。
“我有初戀。”
“誰啊?”
“初戀啊。”
我翻白眼,嫌棄的說:“你喝醉了吧?”
黑澤沒有應和我的話,他神色柔和的輕哼起一首俄語歌曲,我在他低沉的歌聲中入眠。那個時候我還不會俄語,不知道那首歌是什麽意思,直到很久以後的一個夜晚,Yaco哄着吵鬧要騎大馬的幼年川七,他也唱起了這首歌,我這一次聽懂了歌詞的意思,也明白好友那晚并沒有醉倒,他永遠不會醉倒,只是忘記了克制感情。
“我會等待更好的日子,穿上我最好的風衣,為了在你遠去之前像秋葉一樣在你身旁擺動。”
我用着他國的語言,為多年後重逢的二人小聲的哼唱,“我想要的并不多,每件事都應該給予它獨特的意義。”
黑澤驚訝于我還記得這首歌曲,他在男人的懷中沖我豎起了中指。
我嘲笑的比出倒下的大拇指,做着口型辱罵道pussy。
謎底揭露,我竟毫不意外,原來這場愚蠢鬧劇的導演——赤井務武是我好友的初戀。
一個永遠不能說出口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