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店主張大哥閑聊時了解到,本地的原著居民多數都散居在縣城的各個地方,相對住的集中些的只有縣城的東南角,也就是在十萬大山的山根處。
這裏都是世代居住在上思縣的土著居民。雖然社會發展很快,現代化的各種信息早已吹到祖國的各個角落,但他們中還有相當一部分人保持着最原始的生存方式——去山林裏打獵,拿集市上去賣。
可國家的動物保護法的出臺,幾乎斷了他們唯一的經濟來源,所以他們中不乏有腦筋活絡的,當起了那些喜歡探險的學生娃或不走尋常路的人士的導游。
我們此次進山當然不會真的循着游覽路線走,所以找個真正的本地山民是非常有必要的。眼前的土屋和籬笆的院子都顯示了這裏經濟文化的落後。有生人進村,家家戶戶的狗争相叫着。
我們在村口看了半天,也沒見一個人影。正在猶豫是不是進村時,在不遠處的老槐樹下發出了一連串的咳嗽聲。我們循聲看過去,只見一老漢一手端着支汗煙,一手在捶打着自己的前胸。随着劇烈地咳嗽,咔出一大口粘痰吐了出來。
我們不禁在心裏直裂嘴,但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大爺。”我們打着招呼。
老漢擡眼看了一眼我們,渾濁的眼球上爬滿了血絲,他膚色呈醬紫色,臉上的皺紋如刀削般刻下歲月的痕跡。典型的老山民形象。“女娃子。”他嘀咕了一句。又低頭吸他的旱煙。
我笑嘻嘻地湊上去,打聽:“大爺,這村子裏的人怎麽這麽少啊?”
他頭都沒擡,裝作沒聽見。我趕忙把事先準備好的中華從包裏掏出來,遞了過去:“大爺,省省你的,抽抽我這個。”
“那東西勁兒小!”說着,他還是接了過去,揣進兜裏。
暖暖在一旁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一臉的不屑。
“娃娃,跑到這兒來,是要進山啊?”真是有禮走遍天下,我對自己的聰明佩服了個遍。見他主動來問,我很驚訝地問:“大爺,你會算咋地?”
他呵呵一笑,露出大黃牙,“來俺們這兒的,不都是想找個引路的往那深山老林裏去探的?都是你們這些學生娃,”他一派見多識廣的神态,又接着說:“那老林子裏,有什麽好的,野獸多,爬蟲多,髒東西多,進去的人十之八九出不來,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城裏人,中了哪門子的邪,還一窩一窩拼了命地往裏闖。”說完,他在腳底板上磕了磕煙村袋鍋子,眯起眼看着遠方的群山。
“唉,大爺,這您就不知道了,我們年八百的也不出來玩一通,這國家開發出來的地兒呀,也沒什麽新鮮的,就是想再往遠裏看看,我們城裏人對原生态的東西老稀罕了啦。”我開啓了神忽悠模式。
老漢姓李,祖上世代都是守着山林吃喝,他從小就跟着父輩跑山,這周遭凡是人類能到達的山頭他都跑了個遍。年青時一次跑山碰到了老虎,死裏逃生,卻從此失去了左手的三指手指,後來得了個綽號“李老缺”,大夥叫習慣了,他的本名反而被忘了。
李老缺的兒子有一次帶一支科考隊去深山探墓,就再也沒回來。兒媳婦沒幾年就丢下爺孫倆嫁到山外去了。現在孫子也做了跑山的。但他只讓孫子帶游客在周圍這幾個有名的山裏轉悠,再往裏去,是打死也不行的。
見我們兩個女娃也有心去景區外的山上走走,想是不會有什麽出格的事,就一口答應下來,明早,就讓他孫子去客店找我們,給我們當向導。
此事一敲定,我立即又奉上了一整條煙,他又樂呵呵地說:“娃娃,就在這附近轉轉就行了啊,千萬別往深裏去,去年有幾個後生小子,偏不聽,去了禁地沒出來,警察出動了好幾次都沒找到,到現在他們家裏人時不時地還會來這裏打聽消息呢。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大爺,您說的禁地是指哪兒啊?”我不動聲色地打聽。
“從這裏往南走二百裏,翻過最高的那座山峰,你們就會看到一片紅色的開闊地,那裏可是漫山遍野的紅啊,奇巧就在這片紅色山石裏,如果是晴天,這裏的紅色地面上就象下了火一樣烤得人受不了。若是陰天下雨,又會大片大片地浸出血溝子。”
“啊?還有這樣的地兒?”暖暖吓得縮縮脖子。
“當然有啊,不過只有我和我孫子去過那裏,別的人都找不到的。”李老缺炫耀起來,“一般人見到那裏都會往回返的,但真有愣頭青不怕死的,闖了過去,進入後面的黑林子裏,就再也沒見他們出來過。”說着,搖了搖頭。
接着,似自言自語,又似說給我們聽:“唉,有好日子不會好好過,偏要去那不是人去的地方,到頭來白搭了身家性命!”
最後,我試探性地說了句:“我聽我家鄉的王大爺說,在這裏有一種神奇的石頭,好象能起死回生什麽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傻娃娃,哪裏會有這種東西。都是瞎傳的,都是瞎傳的!”
我沒理會他,做出苦思冥想樣子,“那種石頭叫什麽來着?咋想不起來了呢,”然後一拍腦門,說:“對了,那種石頭好象是叫傀儡石。”
李老缺一聽,臉色大變,連連擺手說道:“娃娃,你這是聽誰說的?可不能胡說呀,是要遭報應的!”
我斷定李老缺一定知道其中的一些原由,就趁機追問:“大爺,您老見多識廣,一定見過傀儡石吧?”
此時,李老缺已恢複過來臉色。連連搖頭,神色暗然地說:“你們這些大城市來的人吶,總是以為這山裏全是寶貝,可卻不知有多少人因了這個貪念丢了性命!娃娃們,看看這山山水水就早早回家好好讀書去吧。”說完,他拿起屁股底下的小木凳,一搖一擺走了。
我連忙高聲提醒他:“大爺,別忘了明早叫你孫子來客店接我們!”
“忘不了,忘不了。”他頭都沒回,應了聲。
往客店走的路上,暖暖心事重重地說:“暢暢,你覺得這個李老缺說的靠譜嗎?”
“什麽靠譜?”我正在想着剛剛李老缺的表現,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麽。
“就是會流出血的地方。”她提醒着。
“哦,你說那個呀,一看你就沒做足功課。”我笑着說,:“這裏的整片山區是中生代以來凹陷構造的負單位。中生代紅色岩系沉積厚度大,分布廣,第三紀以來褶皺斷裂上升,成為廣西最年輕的褶皺山脈。估計李老缺說的那片區域應該是地殼在運動過程中砂岩、頁岩、礫岩裸露出地表所致。”
“哇,暢暢,你什麽時候這麽博學啦?”
“什麽叫什麽時候?姐姐我可是一直就這麽博學的!”
我們倆鬥着嘴嘻嘻哈哈地回到了客店。一進門,就看見昨晚入住的那四個壯漢站在院子裏,行理箱擺了一地,正跟那結賬呢。絡腮胡見我們進來,笑着過來搭讪:“兩位妹妹,一早兒就出去玩了?沒弄點土特産啥的?哥哥們這就上山玩去了,去不?去了免費帶上你們。”
我客氣地擺手拒絕。暖暖還好奇地問了句:“你們帶這麽多行李,是要露營嗎?這麽沉,多累啊!”
“嗯,我們可得好好玩幾天,這還算多呀,還差得遠着呢。”說着話,幾人走出了院子。
我看着他們的行李,與自己帶的量估計不相上下,好在有席斂的乾坤袋,不然,憑我們兩半人恐怕連山根都到不,就累趴下了。
“席斂,快出來,吃飯啦。”關好門後,暖暖小聲喚着席斂。
“又開飯了,我都睡懵了。”席斂連連打着哈欠現身了。“你們這一大半天的去哪兒玩了,也不帶上我。”他抱怨着。
還沒等我開口,暖暖就叽叽喳喳地彙報上了。當說到會流血的山地時,暖暖故意誇張了起來:“席斂,你知道嗎?那塊地兒奇特的地方就是白天冒着你看不到的火焰,你只要稍一接近,刺啦一下子就被烤焦了,到了晚上,一片片的土裏流出大量的血來,你只要一踩上去,就象掉進了硫酸池,哧哧哧,你就被腐蝕得連骨頭渣都找不到!”
她緊緊地盯着席斂,觀察着他,席斂很配合地随着她的聲情并茂做出各種懼怕的表情,暖暖為自己能吓到他好不得意,随後很英雄地拍拍瑟瑟發抖的席斂,“你別怕,有我呢,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我正在喝一口湯,一聽她說這話,再也忍不住,一口噴了出來。
席斂見我笑場,也實在憋不住了,哈哈地笑出了聲。
這時暖暖才明白過來,明明是她想逗他,卻反過來被他逗了。臉一紅,就去追打席斂。席斂東躲西藏地,兩人嬉笑了好一陣子。
屋子裏的動靜引得店主人張大哥過來敲門,問我們有什麽事嗎,還說聽到有男人的說話聲了,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高聲回答他:“沒有男人,是暖暖在模仿男聲唱歌呢。”張大哥這才打消了疑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