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多了錢。”門外的聲音在一串嗯啊各種感嘆詞後,梳理出一句格外堅定的話。
“沒有。”淩驕陽聲音不大,有些無奈。
楊心悅馬上湊近過來,半邊臉在一掌寬的門縫裏,急急揚了揚手機,“你看看我的手機,只要一千八的鞋子,你多按了一個零。”
一萬八,不是一千八,也不是兩千八,那可是巨款。
楊心悅不敢貪。
手機界面上的确顯示到賬一萬八,不過淩驕陽似乎不在意。
“多了嗎?”他的表情很奇特,有些淡淡憂傷,自言自語,“這算什麽多。”
“真的太多了,小費也不是這樣給的。”呃,楊心悅本想說,你就是花滑界商演價值最高的選手,也不能跟錢過不去。
畢竟以後花錢的地方多得不得了。
“你不是他妹?”淩驕陽問了一句。
他是想給李潇的小店增加營業額的。
自己曾經的對手,因傷退役,如今只能靠這個小店生活。
聽說生意并不好,花滑太小衆了,有錢的不願意來花錢買這個來遭罪。
沒錢的,都把錢投到奧數外語班上去了。
“你認識李潇?”楊心悅心中蹿出無數個遐想,可以進一步認識,這是機會。
“……”
裏面的人不答話。
“我不是他妹,但我認識他妹……”什麽跟什麽,應該就說自己認識李潇,雖然總共沒有說上幾句話。
畢竟對方大自己八歲,那可是有代溝的。
不是他妹,那就不廢話了。
他本想說認識,不過巡演期間,不能跟外界聯系,以免花粉們私下跟他們接觸,他沒有再往下說。
不等楊心悅多說什麽,直接關門。
唉呀一聲,門在她眼前關上。
楊心悅站在門口愣了一會,暈暈的想,原來淩驕陽只露兩個眼睛,都比太陽還要耀眼。
這就是魅力和實力的區別。
她整個人都興奮無比,如踩雲端。
一路上,她僵着上半身,一路快步往外走,直到走到大馬路上,才打了個飛的回去。
回到小店,楊心悅把前後經過跟李香分享了不下三遍。
等到要開口說第N遍時,李香打着哈欠把手一攤:“淩驕陽今晚在巡演,你說他現在這哈城買冰鞋,這很不專業好不好!”
“對,我也覺得不對。”楊心悅意識到自己的所見所聞,好像不會出現在現實裏。
“嗯,所以,可能是你看走眼了。”李香同情的看着她,“國內聯賽,從來就只有畫質不高的一些視頻在流傳,那些選手的微博又俱樂部控制着,你看到的未必是真人。”
“什麽意思?”楊心悅一臉懵懂。
“反正有些俱樂部會把某一個選手推上高排名,但巡演時,可能用的是冒名頂替的。”
“啊,這還能辦成模仿秀嗎?”楊心悅被雷到了。
“怎麽不能?受傷,生病,聯賽,還有各種原因退出花滑界,俱樂部怎麽辦?只能打造一個明星級的,然後一直扛着這個顆,不要讓他倒下啊。”
李香說得是內情,她知道的比楊心悅要多得多。
花滑,一個投入了整個青春,也未必能得一次綻放的行業,風險多過多榮耀。
李香安慰科普了一番後,楊心悅也開始懷疑自己的确遇到的可能真是一個普通人。
畢竟她沒有看到他的真容。
淩驕陽沒有微博,網上挂的相片還是五年前的。
算起來,他已十九歲,怎麽可能不發生改變。
她見到他時,也只是看到了傷疤,連自己都不敢認定他就是淩驕陽。
好吧,當是一場誤會。
誰叫自己是個臉盲症的資深少女。
永遠只記動作,不記臉的技術流。
追星不成,人品不能輸,對方多付了錢的事,楊心悅一一交待了。
李香查看交易記錄,“一個零,兩個零,三個零……”
的确多了。
她眼瞪向楊心悅。
楊心悅認真臉說:“我覺得今天晚上還回去比較好。”
“你不是跟對方确認過了嗎?”
“有确認,可是他不承認多給了錢。”
“有古怪。”
“嗯,我覺得如果只是一個花滑愛好者,不會這樣沒有智商的。”楊心悅邊回憶邊說,“只有專心花滑的職業選手,才會在生活中才出現這樣的低級失誤。”
兩人對視了一眼,互相握住手機,再次把數後面的零數了一遍,随後一起喊了一句:“不能賺偶像的錢!”
達成共識的兩人,決定晚上看巡演時,一定要找個合适機會把錢給還了。
現金支付是不可能了,轉賬比較好。
至于誰去找淩驕陽交涉,兩人用一雙冰鞋做了交換。
楊心悅用上一季獲獎第三名的冰鞋,得到一個跟淩驕陽再次接觸的機會。
兩人都對這個公平公正公開的做法,一致同意。
夜八點。
五城花滑巡演的彩屏在廣場上閃着。
冰迷們一個個都拿着應援牌,女生們懷裏抱着大熊、藍貓、喜洋洋。
羊,這個是淩驕陽的愛物。
他正好也屬羊。
楊心悅背着小包,排在隊尾。
手裏攥着那張票,是第一排,一個能伸手碰到檔板的位置,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搞到的票。
幾個妹子過來,用帶着廣東腔的普通話小聲問有沒有票退。
“四百塊一張,A區票。靠近前區。”
妹子們低聲砍價,大意是說要十五張,而且要連號在一起的。
她們這是某個花滑選手的應援團。
轉頭看了看她們,妹子們已經低頭下按手機付款了。
每張加價到六百,那些妹子也買下了。
闊呀,南方妹子追星,都追到哈城來了。
妹子們人手抱一個喜洋洋的玩偶,一會兒上百人聚集過來。
彼此有些不認得,但看着手中的标志性毛絨玩具,都自來熟的聊起來。
很快,物以類聚後,紛紛找到了組織。
楊心悅暗自嘆服,果然妹子們都願意為男神砸錢。
轉頭,看了一眼大幅的宣傳海報,淩驕陽單獨一張,奇怪的是戴着半張銀色的面具。
為什麽遮住半張臉?
向《歌劇魅影》致敬嗎?
這造型,讓人浮想聯翩的。
海報P圖有些過,看着少了點人氣,不過五年後的淩驕陽,眼睛跟今天下午看到的一模一樣。
楊心悅暗暗心喜,自己的鞋子沒有白給,距離偶像又近一步。
而另一張,上面還赫然印着彥燕飛和錢金龍,雙人滑的标準姿勢。
她略略掃一眼,心裏別扭了一下,很快恢複平靜。
“郎情妾意。”李香恨恨的說。
“你還在意啊。”
楊心悅已經能用同情的目光掃視他們,畢竟剛組合幾天,就要巡演,壓力山大。
她已經把這事放下了,畢竟錢金龍是要沖國家隊的,她可不能耽誤人家。
而且彥燕飛和他有共同的目标,這樣搭檔起來,會更有目标性。
聽花滑前輩們說,雙人滑選手,能入國家隊的,都不會早戀。
早戀的選手,是不可能一心放在花滑運動上的,這個風險很大,輕則傷人,重則傷已。
大家都對早戀如臨大敵,但凡有些苗頭,就會被拆對,重組。
只要不說自己是因為喜歡上錢金龍而被換下就行了。
一群穿着印有“H I”T恤的女生過來,指着海報小聲議論。
“看,那女的不是單人滑的彥燕飛嗎?”
“是呀,她怎麽跟小金龍組雙人滑了?”
“那楊心悅呢?”
“被換了吧。”
“啊……我可看好她了。”
“是呀是呀,我也喜歡她。”
“太可惜了,楊心悅可是藝術流,最有感染力的。她配錢金龍才有CP感。”
剛剛建設好的心理防堤被議論的大浪一波接一波沖擊。
楊心悅很想說,其實他們真的不般配。
“唉,上個賽季他把楊心悅摔飛了,受傷了當然不能在一起了。”
“是他摔的嗎?”
“不是說是楊心悅自己練習抛跳,沒有站穩嗎?彥燕飛都發微博申明了。”
“俱樂部裏的人說是楊心悅早戀被開除了。”
什麽?
楊心悅欲哭無淚。
謠言啊,冤枉啊。
“天天拉手,能不喜歡上對方嗎?何況還是個帥哥。”
“是啊,帥哥拉手,不拉出問題的,那一定性取向有問題。”
“……”楊心悅無力反駁。
這個拉手就是為了讓手暖和些,大冰塊上站着多冷,又要做動作,那酸爽,只有在冰上呆過的人才明白。
隊伍裏的人越來越多,天南海北的口音,聽得讓人暈頭轉向。
楊心悅看到李香臉色不太好,她怼怼她的胳膊,兩人互使了個眼色,拉低帽子,到了檢票口。
檢票人員沖她們笑。
楊心悅才發現是李潇。
怪不得票能搞到最好的,還不收錢。
朝中有人好辦事的便利,她算是體會到了。
打過招呼後,她們進到了場子裏。
此時,哈城最大的滑冰俱樂部,松原冰場,燈火通明。
冰迷們圍坐了大半個場子。
左邊坐着的舉着燃冰俱樂部的牌子,右邊的舉着冠宇花滑的牌子。
這兩家算是國內最富盛名的花樣滑冰俱樂部。
一個在北方的哈城,擁有最多學員。
另一個在南方的深城,由退役的世界花樣滑冰冠軍執教。
兩個俱樂部二十幾年的聯賽中交手多次,競争了這麽久,誰也沒有一支獨大。
反而是讓兩方的隊員有了不少的交集。
比如彥燕飛就是這麽空降到了燃冰的。
楊心悅并不知道這些內幕,只是被兩邊幾百人的粉絲團的陣勢感染到了。
花滑也不只是北方的運動,南方連個雪都不下的城市,一樣有許多少年如此喜歡花滑。
她的位子正好處在冠宇的這邊,坐下後,李香指了指前方。
主席臺附近的,有一排椅子空着,沒有人去坐。
楊心悅留意看了看,椅子上貼了名字。
好像有一個“藥**”的名字。
她低頭拿手機,想查查這個名字,一旁的李香大驚小怪狀:“我發現就我們兩沒有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