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谷夕說不參加這次訓練賽，西谷楓是沒太擔心的。

他從日向翔陽那裏聽到了學長們所說關于音駒的事情，按照經驗來講，有這樣特意介紹的特殊背景，在動漫裏多半是一個重要劇情點。那麽，這些小問題小摩擦一定能在那之前得到解決。

況且就算猜錯了，他也不會放任不管的。

畢竟他知道哥哥其實很想回來。

當天晚上，西谷楓按照慣例趴在自己的書桌前唰唰寫了好幾種計劃，然而到了最後，這些依舊全如之前的一樣，被他劃了個幹淨。

「這是您的什麽習慣嗎？」系統疑惑發問。

這個問題是指，他每個行動都提前寫了很多計劃，但每次真到需要執行時，最後全部都是臨場發揮。

系統知道有些人喜歡把所有想法寫下來尋找靈感，就是不知道宿主是不是也是這種類型。

然而西谷楓露出了被冒犯的神情。

“你是在嘲諷我嗎？”

系統：「？」

西谷楓手一揮，筆摔在桌面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啪”，然後咕嚕咕嚕滾了幾圈。

他站起來，往門外走：“好吧，我承認，我就是這種大腦空空的家夥。”

系統懵了半天，才從數據中發覺宿主根本沒有生氣。

不如說，不知沒有生氣，還露出了一丢丢不用繼續思考的擺爛愉悅心情。

系統：「。」

雖然計劃是一個都沒寫出來的，但行動也是要勇往直前的。

西谷楓如同之前每一次一樣，趁着午休再次莽向了高三部。

“……你們？”西谷楓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日向翔陽本就在緊張，被他吓了一個激靈；影山飛雄回過頭來，注意到他，“你也是來找旭學長的？”

西谷楓歪頭：“也？”

日向翔陽反應過來了：“啊！阿楓是為了西谷學長來的吧，畢竟……”

他意識到下面的話不好直說，尴尬地住了口。

西谷楓此時也想明白了，他大概是撞上了原本讓東峰旭回去的劇情。

好消息是用不到他操心了，壞消息是白跑一趟。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他索性決定留下看看到底會是劇情殺還是傳說中的主角嘴炮。

“我路過。”打定主意後，他面不改色地改口，“但是我現在好奇你們要做什麽了。”

說罷，他真就站在一旁不走了。

日向翔陽接受得很快，完全不在意的模樣，反倒是影山飛雄多看了他一眼，然後小聲嘟囔道：“真是任性……”

日向翔陽離他近，耳尖聽到了，當場反駁：“唯獨你沒有資格說這個話啊！”

他們推推搡搡一會兒，正在西谷楓思考要不要提醒他們注意時間時，總算鼓起勇氣去把東峰旭叫出來了。

被拜托的同學進了教室，外面三人也好奇地往裏望。西谷楓看見一個略微熟悉而高大的身影朝外走開，然而正在這時，系統突然罕見地發出了提示。

「宿主……」

機械音莫名有些遲疑。

「在東方向似乎、傳來了異動。」

“似乎？”西谷楓沒忍住蹙起眉，系統只是個機器，又不是人，檢測結果都是明确的，怎麽會發出這麽模糊的通知，“什麽意思？是出意外了嗎？”

影山飛雄一怔，回頭眼神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西谷楓專注于頭一次出現的事故，沒注意到他的視線，但是路過的兩個學姐的聊天飄入了他的耳中。

“你聽說了嗎，昨天晚上回學校拿東西的學生路過圖書館的時候撞鬼了呢……”

“肯定是謠言吧？”

“不是呀！那個學生受了很奇怪的傷，今天都請了假沒來上學呢！”

“嗚哇，快別說了，好吓人……”

圖書館……

圖書館就在東邊！

西谷楓眼神一凜，沒有猶豫地朝樓梯間沖去。

“——等等！”

他一個急剎車。

西谷楓回過頭，發現是影山飛雄叫住了他。

喊他的人好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幹嘛，這一聲喊完反而卡住了沒話說一般。西谷楓趕時間，見他說不出什麽，微微躬身：“抱歉，我有急事，有什麽事下次見面告訴我吧。”

話音未落，人便已經匆匆跑走了。

這邊日向翔陽看見東峰旭已經出來了，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影山飛雄，竟發現他盯着另一頭在走神，沒好氣地叫了他一聲。

影山飛雄這才回神。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出聲。

是因為西谷楓剛剛突然的自言自語、突然的嚴肅着急、突兀的離場？

——還是只是因為突然想起了那天月島和山口的對話？

不管怎麽說，現在的重點并不是那個，人也已經走了，對方明顯不想說的情況去追也無濟于事。他收斂心神，把注意力放回這邊，認真聽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

–

另一邊。

“到底什麽情況？”西谷楓跑在前往圖書館的路上，眉頭緊皺。

有系統保護丢不了命，他不怕突發事件、不怕危險，但他就怕連具體情況都弄不清楚。

無從下手的無力感最讓人惱火。

「滋…滋……」

“系統？壞掉了？”

他忍不住冷嘲熱諷，“不會被這種東西弄得數據失控吧，要是這麽廢物的話，我建議盡快返廠重修。”

「……別急。」

西谷楓：“……”

他已經快到圖書館了，出于謹慎并沒有靠近，然而等了幾分鐘，卻還是沒等到結果。

少年眉峰微壓，那雙琥珀眸隐隐顯出了平時不得見的鋒利意味。他的雙唇緊抿，臉龐線條本是偏向清隽與溫和，此時卻浮現冷冽。

“我不急。”他說，“但是時間比較急。”

“這麽久如果你連傷亡都無法确認的話，我只能自己進去确認了。”

盡管傳言離奇，但昨晚的學生是實打實在這裏受了傷，校方已經暫時将圖書館以清掃理由關閉，如果想要進去只能通過翻牆。

「別急。」系統還是這麽說，随後又補充道，「無人死亡，僅一人受傷……」

它遲疑片刻：「異常波動已經消失了。」

西谷楓：“？”

「也就是說，這裏已經完全沒有了它的存在——甚至來過的痕跡也都消失不見。」

「我們之前就是在确認這一點。因為它的檢測信號時強時弱，分不出強度、具體位置、活躍程度，而現在更是完全消失了。」

西谷楓盯着圖書館，沉默了兩秒，像是在出神。

系統擔憂地叫了他一聲：「宿主？」

西谷楓眨了下眼。

他頭頂兩撮呆毛莫名耷拉下來，有些軟趴趴地貼在頭頂：“……哦。”

沒等系統回複，他便轉身朝教學樓走：“反正意思就是，這裏暫時沒有危險了對吧？”

“沒事就行。”他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點淚，“你們加油，早點解決bug。下次我不想一天白跑兩趟了。”

“……啊、不對。希望別有下次。”

系統愣愣應聲。

是錯覺嗎？

得知沒有危險之後，那個氣勢迫人的宿主好像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

系統是個直腸子。

不如說，作為一團數據，它要是學會了彎彎繞繞，那才應該送去格式化了。

因此它覺得奇怪，也就直接問了：「宿主為什麽剛才那麽着急？」

“為什麽着急……”西谷楓困惑地皺了皺眉，“為什麽不着急？可能有人還會遇到危險啊？”

系統啞然。

這個回答讓它将對西谷楓同理心的判斷再次往上調。

不怪它意外，根據資料，西谷楓上一世無父無母亦無親友，一個人三觀的塑造一般都在未成年時期，因此盡管他算是重活一世，思想也絕不會改變多少。

他是一個與社會幾乎斷聯的孩子。

如果先前的舉動還能理解為本性溫和喜歡照顧他人，卻也絕沒有到這樣下意識要為自己所見蒼生的性命負責的地步。這讓他身上顯現出了有經過別人塑造的痕跡。

系統好奇，然而不管怎麽樣它也知道，這類相關的問題已經實在算得上是冒犯的行為，回答也并不在契約要求的義務範圍內，還是不要讨嫌的好。

西谷楓一路跑過去消耗了不少體力，回教室的時候都有些沒精打采的。

本想趴在桌上休息會兒，然而剛走到教室門口，就有同學看見他，然後啊了一聲，讓他去辦公室，說有老師找他。

西谷楓看了眼午休剩下的時間，不到十分鐘。

……好吧。真是一點休息時間都不給他。

盡管這麽說，也不能真的不去。西谷楓嘆了口氣，向那位同學道了謝，又轉身溜溜達達朝辦公室走。

“老師，”他敲了敲門，“您找我？”

“噢，西谷啊。”

老師擡起頭，招了招手：“來，過來。”

西谷楓依言走過去，老師招呼他坐下，然後和顏悅色道：“西谷啊，我看了你入學以來的成績，各科都很不錯。”

明明是誇獎的話，西谷楓卻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擡起頭，看見老師的眼鏡閃過一道白光：“就是這個理科……”

“——能不能告訴老師，為什麽會考出個位數呢？”

西谷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