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烏養系心走到西谷楓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麽。西谷楓微愣之後，問道：“這樣可以嗎？”
烏養系心笑得很陰險：“你不信你自己嗎，小家夥？”
這個稱呼讓西谷楓想起了某個有點讨厭的家夥，稍微走神了一下，這點沉默卻被烏養系心當做了同意。
他當即招呼大家暫停訓練聚過來，迎着一雙雙疑惑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咳咳。”
接着，他一把将西谷楓拉過來，推到自己面前：“經過商議，我與西谷同學決定——”
西谷楓毫不顧慮場面地打斷他：“請叫我楓，教練。”
烏養系心被這話弄得一愣，剛剛流暢的情緒輸出都被打斷了：“啊？”
這種情況幾乎已成了保留節目，大家都習慣了，甚至有人低聲嘲笑着說了一句“幼稚”。
西谷夕高舉起手大聲道：“教練我替他道歉！楓不是故意的！”
這下笑聲變得更多了。
烏養系心趕緊拍了拍手，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這裏來。
“我昨天說過吧？要你們好好練接球。”他咧嘴一笑，“接下來的時間，西、楓同學會幫忙看着每個人的接球練習并給出指導，我們争取一下，要在一個星期後的集訓之前取得進步！”
西谷楓頂着衆人驚訝的視線面不改色，微微躬身，語氣毫無波瀾：“和日向一樣，不強求大家一定聽我的話。如果覺得自己的做法比較好的話可以拒絕，畢竟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正确。”
烏養系心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都說了給我自信點啊！！”
西谷楓捂住後腦勺，撇撇嘴不說話了。
衆人慢慢消化了這個消息，菅原孝支率先鼓掌捧場：“很厲害呀小楓！接下來就交給你啦，多多指教～”
日向翔陽本來雙手握拳星星眼說不出話，見此趕忙跟着鼓掌。
有了帶頭，剩下的人也很快跟上。大家的語氣都很善意，甚至有人大聲道：“放心啦！是要讓你來幫忙指導的話，肯定不會不知好歹地反駁來反駁去呀！”
西谷楓忍不住想說，這不算不知好歹，沒有人有義務在沒有靠譜依據的情況下完全相信其他人，但他沒能說出口。
西谷夕在這時候像一個炮彈一樣從地上蹦起來，猛地撲到他身上，慣性讓他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接着西谷夕便大喊着恭喜，爬到他背上雙手撐着他的肩膀跳起來倒立。
西谷楓埋怨道：“都說了，哥哥你這樣很像猴子啊。”
但是說歸這麽說，從小到大的習慣還是讓他下意識抓穩了哥哥撐在他肩上的手，避免他滑下去。
田中龍之介噗地一聲笑出來，指着他們哈哈大笑：“猴子哈哈哈哈哈哈阿谷你還真別說啊！”
“咔嚓。”
旁邊響起相機拍照的聲音，在喧鬧聲中幾不可聞。然而幾乎就在下一秒，西谷楓敏銳地一眼掃過去。
武田一鐵還舉着手機，卻被他這眼神吓了一跳。心底有種莫名的恐懼在促使着他立刻開口解釋：“抱、抱歉？因為感覺這樣的場面很難得所以拍了照，那個，我删掉可以嗎？”
西谷楓微愣，意識到自己吓到了人。
他的眸光很快變得柔和，像一團任人揉搓的棉花，先前的淩厲眨眼消失不見了。他搖了搖頭：“不用，沒事的，我沒生氣。小武老師留着就好。”
武田一鐵有些懵：“诶？……啊、好的。”
他移開視線，然而沒多久，卻又忍不住再次悄悄朝西谷楓看了一眼。
少年依舊是秀氣溫和的外表，安靜柔軟得和他哥哥形成鮮明的對比。
剛才……是錯覺嗎？
–
接下來的時間，因為需要好好準備應戰音駒，迎來了密集的集訓。盡管不需要上場，為了注意到每個人的情況，光是做筆記也很廢了西谷楓一番功夫。
影山飛雄後來抽空仔細把契約內容看過了，并且在看完之後就嘗試了使用隊伍語音，隊伍頻道裏難得出現三個人，盡管依舊不算多，也稍微有了熱鬧的苗頭，大家都顯得較為積極。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
“我真不知道你拿着它到底有什麽用？”
聽筒裏是月島螢陰陽怪氣的聲音，西谷楓看着筆記本，再次忍氣吞聲道：“對不起。”
那邊沉默了幾秒，只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接着大概是平複好了情緒，月島螢平靜道：“讓你自己研究是指望不上了。說說吧，別的先不提，生物部分僅僅背誦能拿到的分也不止個位數，光看你的英語就知道背誦不是問題，那麽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西谷楓總不能說英語是自己上輩子學的。
不僅是英語，上輩子他被迫學習的雜七雜八的技術不少，因此現在再看高中知識才會大部分都猶如降維打擊。
但是唯獨理科這幾樣，他的的确确是完全沒有接觸過。
想不到什麽借口，他索性耍賴道：“反正，就是不會。”
沒等月島螢忍無可忍挂電話，他又乖巧補充：“但是生物我之後會去背的。我們看看別的科吧，謝謝月島。”
月島螢：“……”
“還有看的必要嗎，小朋友？”聽到這話，西谷楓下意識就要熟稔挽留，然而沒等他開口，月島螢接着就說道，“你基礎太差，電話裏說沒什麽用。等回學校再說吧。”
西谷楓委婉提醒：“下周我們要去集訓。”
“我當然知道，所以呢？”月島螢呵呵兩聲，“還是說你希望我周末出來幫你學習？你是大少爺嗎？”
知道自己的确足夠麻煩別人了，西谷楓也沒堅持。但雖然有求于人，他也不樂意一直乖乖挨嘲，正準備說兩句不軟不硬的話頂回去時，腦海裏忽然響起了一道略顯驚慌的聲音。
“——怎麽辦？我回學校去拿東西，剛剛不小心和它對視了！”
西谷楓心頭一驚。
再顧不上鬥嘴，他匆匆忙忙挂了電話，抓起衣服一邊往樓下沖一邊回道：“菅原前輩？你現在怎麽樣？沒事吧？”
隊伍語音是所有人都能聽見的，很快影山飛雄的聲音也響起來：“它攻擊人了嗎？學長你先保護好自己——”
然而菅原孝□□邊卻沒了聲音。
西谷楓忍不住皺了皺眉，想到有保護合約才勉強穩住情緒。
沒多久，菅原孝支氣喘籲籲地道：“我、我沒事，剛剛有兩個學生路過，我把他們勸走了。那東西沒有攻擊我，但是很躁動，不能就這樣拖着。學校裏現在好像還有社團在進行部活，這樣太危險了……”
但是，人還沒有齊。新程序也不知道做沒做好。
西谷楓咬了咬舌尖。
系統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出現，不知道是不是回去想解決的緊急方法了，他沒忍住催道：“系統？”
好在系統回話了：「我回來了，我在。有個好消息，新程序已經完工了，雖然還沒有經過測試，但是需要緊急投入使用也沒問題。」
西谷楓打斷道：“但是人不夠。”
「是的，人不夠。」在這緊急情況下，系統的聲音顯得格外冷漠而不近人情，「還有一種方法是由我們暫時給它輸入能量，在這期間它會為了吸收而陷入假性休眠的狀态。缺點是，耗費時間越久，它的實力會越強。」
這簡直就像飲鸩止渴。
如果讓西谷楓自己來選，他會毫不猶豫同意。但是需要面對危險的并不只有他，他需要征得另外兩人的意見再去确定。
他讓系統去告知影山與菅原，自己總算換好了鞋。然而就在打開門準備出去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楓。”
他的手指僵了僵。
沒停頓多久，他很快回過身，語氣如常：“怎麽了，哥哥？”
西谷夕望着他，唇角下壓：“……你在和誰說話？”
西谷楓動了動嘴唇，卻最終默然。
無法回答。
這樣的問題……現在無法回答。
西谷夕似乎也不指望他說話，又拿出什麽東西，等到打開之後西谷楓便看見，那赫然是他曾經那張不知所蹤的計劃書。
“這個，又是什麽？”
西谷夕直直看向自己最熟悉的弟弟，然而西谷楓就如同被燙到了一般下意識躲開視線。
他忍不住咬了咬牙。
“我曾經和你說過的吧？”他把紙張拍到一旁桌上，句尾卻似乎是因為氣急，有些許顫抖。
“我說，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你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以外。”
“——你難道忘了嗎？”
這話使西谷楓打了個激靈，他猛地擡起頭：“沒有！我沒忘！”
西谷夕一步步上前，拽住他的手：“那你到底為什麽不告訴我啊？”
“我感覺到你有了秘密，你好像在做什麽危險的事，但你沒說我就沒問也沒打聽。”或許是因為想起了曾經那些時刻的擔憂，西谷夕沒控制好力道，攥得西谷楓手腕發疼，“但你現在是要為了什麽突然情況要去到危險的地方吧！你剛剛看到我的第一眼眼神就不對勁——你有什麽是需要我幫忙的吧？！”
“到了這一步，你都還是不肯跟我講嗎？！”
西谷楓緊緊咬着牙，腦子裏隊伍語音仍舊不停歇地吵鬧着，嘈雜得令人心煩意亂。
眼前是哥哥憤怒中隐藏着難過的神情，手腕生疼，疼得像是深入骨髓，最後握緊了他的心髒，讓它不正常地快速跳動。
一直到了這一步，西谷楓才真切意識到。
他之前說了再多、玩笑開得再真實。
——他內心深處仍舊希望，西谷夕只活在那個自由而幸福的表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