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接下來還有不到兩分鐘的CD時間。

球重新從場地上方飛過，模拟正式比賽的燈光從天花板射下，視野一片亮堂。

環境是可以自己選擇調整的，除了第一次手忙腳亂使用的默認模式，在之後的幾次中，經大家商量，都選擇了輪換着來，而這一次使用的，是全國大賽的場地模拟。

這個場地的天花板很高，燈光很亮。

月島螢在一開始其實是不太适應的。

不僅是燈光，新的模式、從未想過的對手，都不可能第一時間适應。

但或許是憂心兄長、沖擊過渡，甚至或許只是因為遇到了這種天賦并非最重要的比賽而感到有些興奮，總之——

他現在比誰都清醒。

–

由于咒靈一方只能自成一隊，所以并沒有連續觸球限制，它可以選擇将球在自己那邊多扣留一段時間等技能恢複。因此，大家并不抱希望能趁這兩分鐘再贏一分。

現在的目标有兩個。

第一，确認具體技能。

第二，如何應對。

現在能暴露的已經基本暴露得差不多了，最大的難點就是幻術幹擾因素太大，他們容易被紛亂的各類線索引開視線猜錯方向。

因此需要保持絕對的冷靜，确保他們準确無疑。

球發往邊界，紙人的速度到底還是夠快，極限接住這一球，狠狠扣回來。但相比起它難搞的速度與技能，力量和技巧明顯薄弱了很多，夢魇技能對他們效用不大——這一點在領域中就已明白了——使他們減輕不少的接球壓力。

這一次，月島螢少見的要了球。

咒靈技能已恢複。

扣球時如果沒有攔網，視野就會很開闊而明亮，能夠把對面的場地盡收眼底。月島螢在跳起時表情依然冷淡，那雙眼眸透過鏡片朝對面投去視線。

如同精密的計算機一般，冷漠而無情地只管計算數據，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就在這一刻，一個簡簡單單的起跳預備扣球動作，咒靈在他們眼中呈現出的畫面卻變得有所不同。

它如同出現幻影一般朝幾個方向沖出去，反複顯現了數次這樣的畫面，而最後一次它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化作一道殘影向後沖去。

月島螢的唇角就在此時輕輕勾起。

他在高處朝它俯視，笑意嘲諷意味十足：“猜錯了。”

“——是吊球。”

手掌與球面輕輕一碰，排球與網擦身而過，它輕輕落下、重重墜地，在安靜的場地中，與地面相撞的聲響幾乎産生了回音。

僅一球，定勝負。

“……”

“……”

“……等、等等？”田中龍之介表情茫然，“什麽情況，怎麽就得分了？”

月島螢沒回答，示意他看對面。原本咒靈是向後沖去的動作，但是在失分之後，它突兀的從原本的位置瞬移到了後半場地的某個位置。

只點了點對面的情況，他就意簡言赅地很快解釋道：“它的能力含有預知與幻象，這一點毫無疑問。所以觀察之後就能看出來，它會使用預知，并建立起一個迷惑性幻象，實際自己早已提前一步等在預知中看到的球的落點位置。”

“所以為了驗證我試了一下。”他看向咒靈，神色輕蔑得隊友都想打他，“如果在那一瞬間頻繁改變自己的想法，它看到的未來會不會也跟着改變，并且使技能出現bug——就像剛才那樣。”

啊、大概能聽懂。

但你是不是省略了什麽關鍵的觀察過程。

衆人默默腹诽，而月島螢停頓了一下，問出自己最後一個沒搞明白的疑問：“但還有個問題。既然它會制造幻象，為什麽沒有在進攻時使用來使我們錯誤判斷球路？”

“抱歉，這個是我的失誤，”西谷楓主動請罪，“忘了你是新手所以沒提。”

“簡單來說，我能查看到的咒靈技能通常并不是它的全部咒術，這個比例還會随着等級升高而減小。但同樣的，也有限制，只有我能看到的部分可以被它們用作攻擊手段，而剩下的能力只能被作用于自身。”

月島螢低眸思考片刻，如果是這樣就能說通了。

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不再有疑問。

只是雖然這麽說，解決方法也擺在了眼前，卻也不是那麽輕易就能做到的。

躍起、并在達到最高點時擊球的時間往往只有短短一瞬，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維，不相信任何本能地做到這一點：強迫自己相信此刻怎麽做都是合理的——哪怕是要把球用輕柔的力道傳給咒靈——以此用自己的想法去遛咒靈。

西谷楓沒怎麽思考就問道：“這個方法比較困難的話，簡單一點怎麽樣？”

衆人擡頭看他，他擡手小幅度比劃了兩下：“在球快過網的時間，将球攔回自己的場地，讓它去反複使用技能預知到底哪一球會真的過網。”

“雖說比較累和枯燥，”他把手放下，語氣裏有幾分理所當然，“不過反正現在大家的體力條都變成了數值吧？不會真的透支體力，倒不如說是一次不錯的訓練機會。”

他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強勢了，不動聲色地軟化：“——大家覺得呢？”

在場或多或少都是排球癡，此刻有事半功倍的機會，自然沒有意見。

西谷楓便點點頭，将所有人的技能面板都揮散，專注看向咒靈的數值，一邊悄悄吐一口氣。

這種居高臨下的位置還真是讓人容易……

這一次直接等它接球并打回來，球飛向田中龍之介。然而本以為咒靈的技能對他們已幾乎無效，這家夥還是站在原地傻愣住了。

旁邊的菅原孝支緊急補救了這一球，在将球傳出去之後他的神色也變得有些許不對。

其餘幾人對這情況感到好奇，不過現在他們正要嘗試剛剛商量出來的新戰術，只能暫且按捺住想要詢問的心，準備等會兒再問，菅原孝支也只簡短喊道：“抱歉！它大概有點急了，技能強度和之前的不一樣，大家提高警惕！”

一開始他們的“攔球計劃”還是有些生疏的。

扣球的人不敢扣用力，怕攔不回來，攔球的人總下意識把球往地上攔，好幾次驚險的差點砸自己場地中。

歸根結底還是害怕失分，導致把發球權讓給對面。

畢竟這不是真正的排球比賽——甚至它與排球比賽的定義已經相去甚遠了，咒靈等級稍微高一些的在發球方面都既是未知，又各有各的麻煩之處。

他們在打第一場時運氣好，碰到個智力低下的能夠輕松搞定，導致在第二場時有些輕敵，被那只咒靈惡心的發球差點零封。

從那以後他們就哪怕謹慎再謹慎，哪怕開局就交了所有技能，也絕不肯再将發球權交給對面了。

尤其——這只是特級。

好在，這樣嘗試幾輪之後大家逐漸熟練，到後來甚至有幾分樂在其中的滋味，導致西谷楓不得不一邊盯着數據一邊出聲提醒：“別忘了進攻。”

“嘿嘿。”田中龍之介聞言，忽然一笑。

在輪到他的這一輪次，他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大力扣殺，球先一步擦過攔球人員的指尖，狠狠砸向——咒靈的本體。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累了，它們飄起來的高度比先前低了許多。其中一只紙人被這一球砸中，還沒來得及自我搶救，就由于慣性遂球一起砸在地上。

田中龍之介露出了惡人顏：“就你也配打排球？”

可惜勝利者姿态下一秒就破了功。

菅原孝支一拳錘在他頭上：“擅自行動之前要說一聲啊！”

“不是說要出其不意嗎？”田中龍之介摸摸腦袋，“那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啊？”

“……沒有在跟你說這個啦！”

“那個，我想菅原學長的意思應該是、為什麽要對着它扣球吧？”緣下力無奈翻譯道。

說這個田中龍之介就覺得自己有了話語權：“它之前不是接球都要被帶飛老遠嗎，甚至要拿幻象來遮住這點。所以我就尋思它都這麽把弱點擺我面前了，那我必然得砸一下啊！我這想法很天才吧！”

“可是龍，”西谷夕盯着對面，拐了拐他，“你沒拿分啊。”

田中龍之介：“啊？”

他确認了一眼咒靈值，确認沒看錯，是減少了啊。怎麽可能沒得分？？

西谷夕指指裁判席出現的小字：“因為對面觸球時間太長所以判違規。”

他大力拍拍田中龍之介的背，寬慰道：“沒事，龍！雖然跟想象中不一樣，但結果是好的！這分就是你拿的！”

田中龍之介：“……”

他失去了高光。

總之，雖然一波三折，但這樣的祓除比賽找準方法就像開了攻略一樣順暢。西谷楓趁機試用了一下目前還沒嘗試過的那個技能——讓大家體驗了一些從別的學校比賽中看過的、想要學習但還無法完全化為己用的戰術，姑且算是找找感覺。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咒靈很快尖叫着、不甘地消失了。

衆人歡呼着擊掌，無人注意到，就在咒靈即将消散殆盡的那一刻，烏鴉忽然從它上方滑翔過去。

安靜而快速，連振翅聲音在他們的讨論聲中都幾不可聞，沒人注意到它的掠過。

很快，它重新回到了西谷楓的肩上。

西谷楓側頭看去，烏鴉嘴裏叼着一條還在如同蛆蟲一般扭曲蠕動着的黑霧。被這玩意惡心了一下，他皺皺眉，稍微把頭偏遠了一點。

“這個能收納嗎？”他問。

「可以轉化為數據暫時代為儲存。」系統盡職盡責回答道，「您需要嗎？」

西谷楓看了眼紙人咒靈消散的位置，又看了眼烏鴉嘴中被搶出來、沒有半點消散意向的黑霧。

他點了點頭：“存。還有，随時保存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