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不是本地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家鄉,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麽總在那條路上來回走。除了瘋阿姨,他算是我和阿爽在路上碰見次數最多的一個人了。從沒見他跟任何人說過話,他的嘴總是緊緊的閉着,眼神渙散,神智卻很清醒。我相信他的精神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不懂他的執着為的是什麽。
“至于美女,比起瘋阿姨,傻蛋,紅旗而言,是最正常的一個。他跟周圍的人正常說話,吐字和思路都很清晰,年紀看起來比紅旗大,但據說外貌上有些未老先衰,實際年齡大概是六十歲左右。他是他們幾個中家世最明朗的一個,就住在山腳下,父母早亡,兄弟姐妹健在,只是他終身未婚無兒無女孤苦一人,靠種地養活自己,平時常常翻撿垃圾桶內的東西,總會收獲很多衣物。
“後來他失蹤了,據說被人販子拐賣了。
“以前有段時間人販子們會開着面包車出現在鄉間小路上,看見獨自行走的年輕女孩子,就會把對方打暈了拖進車內拉到外地賣掉。我聽說過一個非常荒唐的版本,對于美女的失蹤。說他每天穿着女人的衣服,把自己裝扮成年輕女孩子在鄉間小路行走,期望有一天被人販子拐走,然後終于在一個黃昏如願以償。可能是因為這個版本真的很荒唐,所以關于他的突然消失的無數謠傳中我只記住了這個版本。
“他喜歡穿女裝倒是真的,可能是垃圾桶裏面被丢棄的以女裝居多,他別無選擇也無暇考慮更多,為了保暖就穿上了吧?或者他僅僅是個異裝癖患者而已?
“沒有人知道正确答案。
“我對瘋阿姨、傻蛋、紅旗和美女的熟悉程度遠超過對班裏許多同學的熟悉程度,對他們有種存在于陌生人之間的神奇的興趣與一絲出于本能的關懷。也許因為他們是弱者,同時對這個社會無害,所以心生好感。
“你要問我什麽問題?”
“先休息會兒吧,我的思緒有些亂,對了,如果讓你選,在傻蛋、美女、紅旗與瘋阿姨之間,你想成為誰?”
“我誰都不想成為,你覺得會有一個正常人願意變成他們嗎?”
“我指,如果非要讓你變成他們不可的話。”
“什麽意思……”一陣恐懼感突然憑空而降。
“嗯,你或許猜到了,別擔心,就是一場夢而已,醒過去後你還是你。”
“我是誰?”
“你覺得你會是誰?你希望是誰?”
“這就是你要問的問題?”
“不是,這只是臨時的好奇心。”
“我希望是紅旗吧,既然你是瘋阿姨,那麽只剩下美女、傻蛋與紅旗了,這三個中紅旗看起來還算體面。”
“你覺得你會是誰?”
“我猜不到,誰知道呢,傻蛋跟美女有什麽區別嗎,随便了。太可怕了,為什麽會這樣?”
“你別走來走去的,特想知道答案,就去對面走走,有兩種方式可以讓你知道你是誰,不過我建議你選第一種。”
“哪兩種?”
“第一種,看看坐在那裏的是哪兩個,就知道自己是誰了,第二種,往水池裏看一眼,就看見自己了。不過,只怕你會驚吓過度而掉下去,何況你還不會游泳。對了,還有第三種,我才想到的,我猜你還沒意識到第三種判斷方法有多簡單,簡單到你會絲毫不懷疑自己是個傻瓜。”
“為什麽你不直接告訴我。”
“你最不想成為誰?”
“傻蛋吧,摸女人屁股,太龌龊了,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對了,變成誰就會保留誰的習慣嗎?比如你的手……”
“好像是。”
“太可怕了,實在太可怕了,我要變成傻蛋,那我死了算了。”
“瘋子、乞丐、同性戀、失憶者,你覺得誰最可憐?”
“失憶者。”
“最不想成為誰?”
“瘋子。”
“為什麽不是同一個?”
“本來就是兩個問題,為什麽要有相同的答案。”
“不是最不想成為最可憐的人嗎?”
“可憐不等于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