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霧（4）

一日過去，橘黃的光芒灑盡校園，卻消不盡他們心底的恐慌。

難得的太陽，白雪漸化，溫度最低，腳下濕淋淋一片，污了純白。

熬了一夜，周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停下手靠在椅子上，閉目休息。

他沒有突破防火牆，也愈發認為是專業的黑客幹的，否則他不可能一晚都沒有攻破，這個人的實力很強。

校門錄像在昨天到手後，他就給秦泷了，沒什麽詭異的人，但西門那邊是工地，沒有安裝攝像頭。而吳俊生倒是拍到從東門進來，後面拍的斷斷續續，大致是往假山的方向走。

“我去老三，你一整晚沒睡？”胖子迷迷糊糊地翻身。

關辰收拾好包準備出門，“我一醒來就看到老三還坐在下面，不知道忙活什麽。”

周進胡亂編了句，“就是瞎忙活。”

“走了。”

齊昭一大早就出門了，現在宿舍只剩下他和胖子…打哈欠。

猶思良久，周進走過去将重新睡着的胖子強制喚醒，“胖子，胖子。”

“幹啥？！”胖子埋怨地坐起來，“老三，你要是不給我個理由，我饒不了你。”

“幫我個忙。”

“什麽忙？”

周進将吳俊生的手機遞給他，“這個手機被安裝了一個防火牆，光憑我破不了。”

聽言，胖子的瞌睡頓時去了一半，他好奇又驚疑，“你都沒法攻破，挺厲害啊。”

“廢話，不然我找你幹嘛。”

胖子拿起手機仔細掂量了一下，順口問：“不是你的啊，這是誰的？”

“這個你不用管，幫我就行。”

“行啊，難得你求我。”胖子打開電腦，迅速進入狀态，“老三，趕緊的，過來啊。”

安靜無常，惟有“嗒嗒”的鍵盤聲不絕入耳。

陽光泛濫的草坪，染着一片濕漉，學生們抱着書本走走不停，都不願再在外面久待。

莫小冷獨自走在小道上，深灰的圍巾遮住她大半個臉，目光淡漠地望着眼前的宿舍樓。

陳曦剛回來就看到草坪邊的人，她連忙跑過去，“你怎麽來了？學長沒跟你一起嗎？”

跟朋友打了聲招呼，陳曦抱着書繼續問：“胡雯的事有進展了嗎？我聽說昨天假山那裏死了個人，你要是忙可以先把胡雯的事放一邊。”

“她的手機。”

說完，莫小冷挪回視線，淡淡地掃視宿舍周圍的綠化。

陳曦微歪頭不解，“胡雯的手機嗎？那天我回去後又找了一下，還是沒有看到，沒有在警察哪兒嗎？”

倏而，她恍然，“也是，自殺的話，警察不會拿走她任何東西的…昨天胡雯的東西都被她媽媽收拾走了。”

莫小冷沒理會她的悲傷，轉身邁向來路，卻恰巧遇到了正走來的寧霜。

“你也來查吳俊生的女朋友？”寧霜睨了眼陳曦，又對莫小冷說：“7號晚上，吳俊生的女朋友也去了，雖然沒問出什麽，但我還有些細節想問她，你跟我一起吧，就在611。”

聽言，莫小冷只說：“黃燦。”

陳曦大驚，但很快恢複平靜，她是聽說吳俊生死了，而黃燦平時也愛向她們炫耀吳俊生送的東西。

反而是寧霜先驚訝問出，“我們昨天沒有說他女朋友的名字，你怎麽知道的？”

“她桌面上有合照。”

“她前天去過宿舍，就是那個時候看到照片了吧。”發覺寧霜在審視，陳曦慌忙解釋，“我跟黃燦是一個宿舍的。”

寧霜輕點頭，“麻煩幫我帶下路。”

“好好…”

611，胡雯的床鋪已經清空了，黃燦還沒有回來，其他三個女生迷惑地看着進來的三人。

“陳曦，她們是誰啊？”

跟黃燦玩的好的1號床女生，語裏隐有不滿，似乎是在指責她又帶陌生人進來。

“你好，我是陵市公安局的刑警。”寧霜上下打量一圈宿舍，“黃燦還沒有回來嗎？”

三人驚愕萬分，開始唯唯諾諾起來，1號床女生有些緊張，“她…下課後她就先走了，沒跟我們一起回來。”

寧霜看了眼床上的标簽，走到黃燦的桌前，化妝品和首飾居多，書本新的像是從未翻過。櫃架上放了一個相框，是黃燦跟吳俊生的合影。

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怎麽不再努力下呢？

莫小冷走到陽臺，靜望外面零散的學生。

“警察姐姐，黃燦怎麽了？”1號床女生小心詢問：“是跟吳俊生有關嗎？”

“他們倆的事，你們了解多少？”

“吳俊生談過很多女朋友，黃燦…她不會吃虧的，都是你情我願的事，不過她跟吳俊生在一起後，經常會出去玩，有時候也不回來過夜。”

“他們談多久了？”

“應該有一個月了吧。”

“警察姐姐，什麽時候才能抓到兇手啊？”4號床女生面露怯懼，“我們學校怎麽出這麽多事啊？前兩天剛有人自殺，現在又有人被謀殺了。”

“何止前兩天，你忘記去年的事啦？”2號床女生接話。

寧霜微收眼睑，“去年發生了什麽？”

“去年有個人跳河自殺了。”

2號床連連點頭，“嗯嗯，好像是因為抄襲別人的設計被發現了，他承受不了壓力就跳河自殺了。”

“他叫什麽？”

莫小冷插兜走過去，陳曦掏出手機将當年的貼吧翻出來，“李鑫，是建築學院的，聽說還是個學霸，誰知道竟然做出這種事。”

此後無話，宿舍裏的幾個女學生因為警察的存在都不敢再大聲聊天。

大概等了半個小時，遲遲不見黃燦回來，要問的事情也不重要，寧霜就帶着莫小冷先離開。

還沒等走出校園，徐懷一就打來了。

“你那邊有什麽發現？”她問。

“去年五月，吳俊生借醉毆打的男人，叫段英洲，他當時被拘留了幾天，還備了案。”徐懷一将手機換了一邊耳朵說：“段英洲的前女友就在理大上學，播音系的同級生，怎麽說呢？這哥們也挺倒黴，辛苦掙錢供女朋友上學，但被吳俊生搶了，你說氣不氣。這小子怎麽老愛搶別人女朋友。”

“他們是因為這個打架的？”

徐懷一擺頭嘆聲，“估計是，但吳俊生家裏有錢，加上那麽多兄弟僞證，一個打架鬥毆誰會一直揪着不放，他不吃虧誰吃虧啊。”

“這一年多，段英洲一直在找吳俊生麻煩？”

“那倒沒有，不過一見面肯定是拳腳相加，但上周段英洲找過麻煩。”徐懷一動了動冷僵的手指，呼出白氣，“7號晚上，段英洲沒有不在場證明，他也坦言自己上周找過吳俊生，因為一直咽不下這口氣。”

寧霜凝聲說：“他的可能性不大。”

“對了，秦隊說那塊石頭的檢驗報告出來，上面除了死者的血液外，還有一處很小的條形磕痕，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發現。”

“好，就這樣。”

挂斷電話，寧霜問向旁邊，“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萬書宇。”

男生宿舍3棟大門前，站了二十來分鐘，終于讓她們等到從食堂回來的萬書宇。

寧霜攔住他直奔主題，“萬書宇嗎？我是警察，有點事想問你。”

“他的死跟我沒關系！”萬書宇略顯驚慌地瞟向路過的行人，壓低聲調，“你們昨天不是問過我了嗎？我那天晚上一直在宿舍。”

“事關案子，請你配合。”

他抿唇無話，雙手下意識地交握在一起。

“你問吧。”

寧霜睨了眼莫小冷，她沒什麽想問的，但很好奇莫小冷的問題，可下一秒卻滿頭問號。

“吳俊生有錢，學習好，招女生喜歡很正常。”

薄淡的嗓音随風入耳，十分客觀的陳述，卻讓萬書宇憤怒不止。

“他這種人，除了有錢什麽都不是！”萬書宇緊咬牙，臉因為怒氣而變紅，“什麽學習好，不都是賄賂來的！”

寧霜捉住他的話，“賄賂？”

“他這種常逃課的人，怎麽可能得第一，作業都是別人幫着寫，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什麽比賽第一，明明是抄襲的！”

“像他這樣張狂的人，為什麽要費心在學習上作假？”寧霜疑道。

“還能為什麽，越有錢，越想在自己身上多鍍層金呗。”

寧霜微楞，現在的孩子還真是不能小瞧了。

莫小冷輕盯他的眼眸，“李鑫。”

萬書宇驚住了，他瞪大眼睛回視，久久沒有應話。

“你…”他咽了咽口水，“你知道李鑫？”

“他是抄襲？”

“不是！”萬書宇立馬否定，“李鑫不會做這種事的！我跟他是一個班的，他是真的很喜歡建築，那個設計明明是他先想出來的。”

寧霜順着他的話問：“這跟吳俊生有關？”

“那次設計比賽，吳俊生得了一等獎，而李鑫卻落了個抄襲的罪名，過的很不好，就跟前陣子那個跳樓自殺的女生一樣，承受不住自殺了。”

“能詳細說說嗎？”

“事情過去這麽久了，還有什麽好說的…”萬書宇蹲到路邊，目光向前而悲哀，“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但那次比賽據說是吳俊生的作品先交上去，對後交的李鑫就不利了，他們倆的作品有很大的相似點，我看過，吳俊生的的确要好一些，但李鑫也不差，他不可能做這種事。”

“後來，流言起來了，各種不堪入耳的話傳到李鑫耳中，他說不在意，我以為是真的，沒想到幾天後他就跳河自殺了。”

萬書宇站起身，長籲一聲，“李鑫真的很熱愛建築，他不會弄髒自己喜歡的東西。”

問完話，萬書宇便回宿舍了，寧霜帶莫小冷去學校外的小飯店解決午飯。

“你能側寫嗎？”

“現在不行。”

“你昨天不是說他膽小懦弱嗎？”寧霜停下筷子，思索道：“還差點什麽嗎？”

莫小冷放下筷子，飯已經冷了，“他不會選擇注射毒藥。”

“什麽意思？”

“搜索5棟女宿舍樓前的綠化，找到胡雯的手機。”

寧霜不免狐疑，“她是自殺，跟這個案子有關嗎？”

“我要證實。”

“好，我幫你搜。”

雖然她不理解莫小冷的思維，但眼下也沒有線索可尋，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莫小冷肯定看到了更多。

再說周進這邊，兩人一上午的忙活，取得了點進展，但還不足以瓦解這道防火牆。

“我去，這個防火牆确實厲害，代碼太複雜了，而且竟然會反撲。”胖子飛速地敲打鍵盤，咬牙低罵，“看老子不弄死他！”

周進的眉頭一直緊揪不松，對方的手段不是有點厲害，而是非常，擁有這樣技術的人，學校應該沒有，而且要是兇手的話，更讓他難解。

“他好像一直在跟我們玩拖延戰。”

胖子洩憤似地使勁拍打鍵盤，“操！他竟然挑釁我！”

“胖子，別跟他廢話。”

接着又是一場網鬥，直到半夜，齊昭給他倆提飯回來，才有空歇息一下。

連續兩晚，周進委實有點熬不住了，淩晨時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