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霧（6）

看清裏面的人，周進相當吃驚。

“那不是寧警官嗎？”周進驚詫地望着站在旁邊，極力勸架的寧霜，以及被她護在身後哭泣的女生，“還有陳曦。”

外面慢慢圍起了人，但沒有一個上去拉架的，周進猶豫了一下，還是朝那裏跑去。

“我去幫寧警官。”

還未等他進去，寧霜就拉着頭發亂糟糟的陳曦逃離出來，她将陳曦推給他，“周進，帶她走！”

“寧警…”

稱呼都還未說完，裏面的幾個女人便沖出來，直抓他身後的陳曦。

周進慌忙将她拉遠，可還是被其拽住了衣服。

宿管阿姨上前幫忙，但那兩個女人仍不松手，周進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要是男的還好，女的他沒法下手揍啊。

“你們幹什麽！”

“我家燦燦，你賠我家燦燦！”

女人哭的聲嘶力竭，面目獰惡。

寧霜扯開她的手，“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你女兒的死跟她沒關系，她不是兇手！”

“對！警察已經鎖定嫌犯了，正在追捕他。”周進急說。

他真的是滿腦迷惑，陳曦為什麽會被認定為兇手？

婦人臉上挂滿了淚水，憤指不遠處站立不安的三個女生，“她們難道是胡說嗎？！這個女生幫她朋友偷盜，還誣陷燦燦說謊，平時就屬她跟燦燦不好，指不定一氣之下就…我的燦燦啊…”

“你好好想想，就因為這點事，你會動手嗎？”寧霜冷盯陳曦的三位室友，“你們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話，打的一個字，都可能害死別人。”

要不是她們在旁邊添油加醋，亂七八糟的胡說一通，事情怎麽可能變得這麽麻煩。

婦人鬧得聲嘶力竭，油鹽不進，“我不管，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寧霜的眼眸一沉，“你要說法，就跟我去警局。”

“你威脅我！”

“我倒想問問你，你到底是要還你女兒一個真相，還是繼續胡攪蠻纏，幹擾警察辦案。”

三個室友慢慢走過來，聲音很小，含着怯意，“阿姨，我們沒說是陳曦做的…您別再鬧了。”

他們不知不覺鬧到了門外的空地上，陳曦頭發被揪的很亂，垂着頭小聲哭泣，發絲混着淚水黏在臉上。

她擡眼看到前方的人，眼淚頃刻又滾落下來，“不是我…”

莫小冷沒有說話，漠然地看着他們。

寧霜實在不想跟她們糾纏了，原本打算問完就走，誰料黃燦的母親來了，一進門就是副不好惹的樣子，将所有的錯都怪到不友愛的室友，不敬業的宿管，沒責任的老師身上。

不清楚是悲痛到憤怒燒了腦子，還是她本就這樣，定是要發發火才能滿足她的心理。

“燦燦啊…我的燦燦…”

婦人伸手想抓住陳曦，但被寧霜攔下，冷聲喝道：“如果你們再鬧，我就以妨礙警察辦案拘留，讓你們在拘留所給我好好清醒清醒！”

此話一出，周圍乍然安靜不少，跟着婦人來的女人扶着婦人慢慢離去，周進不免松了口氣。

婦人越過陳曦之際，隔着半米多遠，她突然撲去想扯陳曦的頭發，所幸被同伴拉住，周進他們吓了一跳，陳曦下意識後退。

沒有拉到陳曦，卻無意拽下了旁邊，無辜站着的莫小冷的圍巾。

“小冷！”

周進急忙護到莫小冷身前，憤視那位潑婦。

“你再動手，我就報警了！”

他忘記了，這裏就有個警察，但威懾力十足。

“啊！”

圍觀的人中，倏地傳來一聲驚叫，大家看來的眼神中充滿了畏懼，同情，好奇，還有可憐。

周進迷惑不已，側後又傳來了陳曦的顫音。

“你的脖子…”

他轉身尋去，身體募然一僵，顫抖的瞳孔中，莫小冷頸部左側白皙的皮膚上，有一片手掌大小的深褐色疤痕，還在往下延伸，猙獰恐怖，直讓人頭皮發麻。

她面目表情地拾起圍巾，重新纏繞在脖間。

“小冷…”

“燒傷。”

他知道，也看出來了。

早在第一次見面，他就好奇她為什麽會一直戴着一條圍巾，以為這是她的穿衣習慣或愛好，可此刻他才明白，原來是為了遮住脖子上的傷疤。

她不在意這些事，更不會在乎這塊疤，戴圍巾也許只是為了不引起別人過分的關注，但他的心還是不由的被揪了一下。

寧霜走過去替她整理好圍巾，眼底何嘗不是疼惜，“外面…挺冷的。”

你到底經歷過什麽，才會這般無所動容，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婦人收了野蠻，被同夥扶着離開，圍觀的人慢慢散去，夕陽投射下淡淡的光輝。

寧霜整理好微亂的衣服，對陳曦說：“你回宿舍吧，已經沒事了，如果她們找你麻煩，就給我打電話。”

那些室友雖不佳，但此時也沒膽起哄。

等到人群散去，三人邊走邊開始讨論起案子，分享情報。

“今天她們沒課，但黃燦一早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直到發現她的屍體。”寧霜指向正門而對的綠化，“我問過宿管，胡雯跳樓當天，這裏被打掃過，今天清潔工沒有來，我剛準備去找她就碰上黃燦的母親。”

周進跟她詳細講了一下最新發現，以及這個叫魯志的男人。

“這麽說，這個魯志就是兇手。”

寧霜暗暗頭疼，她這一下午都被這些叽叽喳喳的女人給耽誤了。

“沒錯，秦隊他們已經在抓捕他了。”

莫小冷淡道：“去找手機。”

默了幾秒，寧霜輕點頭，“好，我馬上去。”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執着于手機，但她不會做無關事。

寧霜先行離去，周進深嘆一聲，“希望他們能抓到魯志。”

“晚了。”

“什麽晚了？”周進困惑地撓頭，而後大悟，追上她，“這個點是該吃飯了。”

莫小冷側眸一視，可謂淡如水，仿佛寂森的深淵入口，但周進卻對這眼神感到一絲熟悉。

他覺得她好像在迷茫，同情？

食堂，角落處。

周進将自己的丸子夾給她，“這個不錯，你試試。”

“小冷…”

他欲言又止，他知道不該問，可他就是放心不下。

“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麽弄的？”

還是問出口了，沒想象中那麽難，她也沒有意外的生氣，驚訝，不滿…從來都無關緊要。

莫小冷夾起丸子咬了小口，咽下後又是第二口，然後落了筷。

“火災。”

周進動了下唇，可發不出一個音節，事後的安慰都是屁話，他不該問的，不該提起她不好的回憶。

他也才發現，自己對她…一無所知。

“丸子好吃嗎？喜歡的話下次和豬肝一起點。”

“牛奶。”

“家裏的奶喝完了嗎？”不知為何，周進突然很開心，也笑了起來，“我去便利店給你買點其他的墊着，明天就去超市買。”

三分鐘後，周進付好款，握着暖呼呼的熱牛奶走向她。

“喝點熱的。”

莫小冷捧起牛奶，安靜的喝着，周進覺得她這個樣子莫名的有點可愛，乖巧極了，如果忽視掉她空寂的瞳眸。

“鈴——鈴——”

電話響起，莫小冷取出手機接通，并按下免提，這裏處于角落，周圍幾米都沒人，而且電話聲不大，他們不會擔心被聽到。

“魯志失蹤了。”

秦泷低啞的嗓音傳來，聽得出他壓抑的氣忿。

“辦公室裏的人說，他十點急急忙忙的出去後，就沒再回來過，連東西都忘記拿。”他抽了口煙解愁，“我們去過他家，他的妻子說他沒回來過，不知道他的行蹤，他的手機關機了，應該是躲在哪兒了。還有，我們在他家的垃圾桶裏搜到了注射器，已經拿去檢驗。”

“他随時會死。”莫小冷說。

“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李鑫。”

秦泷沉下聲，“他是誰？”

莫小冷喝着牛奶并不打算回答，反而看向對面的人，周進當即會意，向秦泷解釋，“李鑫跟吳俊生一起參加過一次設計比賽，魯志當時是吳俊生的指導老師，但賽後李鑫因為背負抄襲的罵名，跳河自殺了。”

“你懷疑是這個李鑫的家人在複仇？”

“不是。”

“那你查他是為什麽？”

“他是罪惡的繩索。”

秦泷掐滅煙蒂，“我會繼續追捕魯志，有什麽發現就打給我。”

“嘟嘟…嘟嘟…”

走出食堂，周進下意識縮起脖子，打起寒戰，今晚的風格外冷。

送莫小冷上出租車後，周進又去了趟食堂，打包好一份紅燒肉直奔宿舍。

男生宿舍1棟507，關辰還沒回來，他倒是在門口遇到剛回來的齊昭了。

“你的手怎麽了？”周進注意到他手背的擦痕。

齊昭擡手看了下，“沒事，就是在路上剮了一下。”

一進門，胖子的埋怨聲就蹦進耳朵。

“老三你可算回來了，天都黑了。”

周進将飯遞給他，“這不給你帶回來了。”

“不錯啊，還給我帶紅燒肉。”

“那可不，咱胖哥最近都瘦了，得補補。”

胖子“呵”笑兩聲，直接戳破，“少賄賂我。”

齊昭搖頭諷笑，“老三給你帶了這麽久的飯，還能賄賂你什麽？”

“老二，這就是你不懂了吧。”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齊昭問。

胖子拿起手機晃了晃，臉上堆起壞笑，“老三~”

周進伸手讨要，“先給我。”

胖子直接将手機扔給他，狼吞虎咽地吃起飯。

“其實…我是在給一個偵探做助理。”

“啥？”胖子硬生生咽下還沒嚼好的飯，“偵探！”

齊昭同樣震驚，“你給偵探做助理？”

“不對，這手機怎麽可能在你手上，不應該是在警察手裏嗎？”胖子停下筷，腦子飛速運轉，“你難道是跟着警察辦案？”

“是。”

“我去！老三，你出息了！”胖子激動得差點打翻飯盒，“我們學校最近的兩起案子查的怎麽樣了？兇手抓到了？嫌疑人找到了嗎？”

齊昭也期待答案，這可不同于網上的偵探游戲，實打實的。

周進轉動手機，“我不能說，你們知道查案要有保密性。”

“放心，我們知道。”

“哐嘟…”

關辰一進門，就感受到空凋的溫暖，“今天出太陽了，還這麽冷。”

胖子迫不及待的分享大新聞，“老大你知道嗎？老三竟然在幫警察辦案！”

聽言，關辰一愣，他驚訝地看向周進，不免笑了笑，“行啊老三，你怎麽會給警察辦案？”

“我…”

“老三說，他在給偵探做助理。”齊昭坐到椅子上，“估計是因為這個偵探吧？沒想到現在警察還會跟偵探合作。”

周進微蹙起眉峰，“她很厲害，專門協助警察查案。”

“能幫警察，肯定厲害。”胖子笑嘿嘿的吃了口飯，調促道：“我說你老是早出晚歸的，原來是因為這。你說你天天跟着一個中年男人，不無聊啊，再說辦案有風險，還是趁早辭了吧。”

關辰放下包，坐靠在椅子上，“胖子沒說錯，你是得找個對口的工作了。”

“誰說她是個中年男人？”周進無語一瞥。

“咋地，還是個美女不成？”

“倒也不是…她是個比我們都小的女生。”

齊昭立時明白過來，七分确信，三分狐疑，“不會是你那表妹吧？”

關辰有些驚異，“她不是你表妹嗎？”

“不是，我随口編的。”周進坐到椅子上，邊收拾邊說，“別看她那麽小，很厲害。”

“卧槽！”胖子連忙問：“你們都見過啊？她長什麽樣？！”

“誰讓你懶呢。”齊昭聳着肩雙手一攤。

“我去老大，你說說！”

“我沒注意看，好像…挺瘦挺白的。”

“不行，我必須得看看她。”胖子招呼起周進，“老三，你肯定有她的照片，給我瞅瞅。”

“胖子你夠了啊，那是我老板，能随便拍照嗎？趕緊吃你的飯吧。”

說完，周進拿着盆開始洗漱。

“真不夠兄弟！”胖子覺得這樣還不夠，沖他喊道：“得請我吃飯啊！大餐！我要吃大餐！”

“老三瞞了我們這麽久，是得請吃飯啊。”齊昭附議。

周進放好毛巾，笑應，“行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