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文計劃（18）
周進覺得整個身體很重，又痛又累。四周昏昏暗暗的，一望無際的灌木林，雜草很深，都快長到他的腰處，他向前探去，只想尋到離開這裏的出口。
這是哪裏？
越過一片草叢，他來到一座荒廢的公園，灰暗的天色與這裏極為貼合，他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有人嗎？”
他站上最高處的設施，朝四周遙望，只見左前方幾十米處的一個水池邊好像站着一個人。他欣喜萬分，立馬往那邊跑去。
幽深的水池望不見底，黑色的池水讓他暗暗驚疑，池邊站立着一位穿鵝黃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樣子，一直看着水池，十分安靜。
“嗨，小朋友。”周進往前走了兩步，“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女孩聽到聲音，緩緩偏過頭看向他，周進震愕在原地，“…小冷？”
這女孩分明是小時候的莫小冷，可那雙死寂的眼眸不應該出現在現在的她身上。
他難以置信地靠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就當他要觸碰到她時，場景迅速轉變，原本荒蕪的公園轉眼變成一片蕭寂的沼澤，不變的仍是那一汪幽黑的池潭。
而幼小的簡慕檸也長大成十八歲的莫小冷，她看了眼周進後轉身朝前面一團濃霧走去。
周進想追上她，卻被腳下的沼澤纏住，“小冷！”
她沒有回頭，他掙紮的越發厲害，身體也越往下陷，“不要走！”
莫小冷忽而停下來，稍偏過身，輕啓唇瓣，“再見。”
“不要！”
周進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喘着粗氣迷茫地看着陌生的房間。
“你可算是醒了。”徐懷一走過去，松下懸在心口的石頭，“你做噩夢了？吓我一跳。”
周進捶了捶昏沉的腦袋，摸到頭上的繃帶一愣，“我怎麽在醫院？小冷呢？”
徐懷一與寧霜互視一眼，都不知怎麽開口。
“小冷呢？”周進緊拽住徐懷一的手臂，再次逼問道：“她究竟在哪！”
“周進，你冷靜點。”寧霜走上前，緩了口氣繼續說：“我們到達現場時，除了你沒有其他人。你傷的很重，距現在已經昏迷了一天。”
“都怪我…怪我！”周進氣憤地使勁薅自己的頭發，“是我沒保護好她！”
“這跟你沒關系。”徐懷一按下他起伏的肩，瞅着他被揍得又青又腫的臉，無奈嘆氣，“如果不是莫小冷自願的，她不會被兇手輕易帶走。”
“她是為了救我…”周進擡起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是我拖累了她。”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秦泷和易中陵等人走進來，“這對找到她很重要。”
“是我學校校醫院的杭醫生！”
警察皆對視一眼，無言中示意他繼續，周進照實将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們。
聽完後，衆人皆為震驚，周進連忙對張柯說：“快去查他！他就是兇手！”
“我們已經去查過了。”秦泷取出一張照片，這是從書店監控錄像中截下來的，“你說的杭醫生是他嗎？”
周進只看一眼就肯定地點頭，“沒錯，就是他！”
“他叫杭聿斯，33歲，身份倒是有點意思。”秦泷将查到的一份資料遞給他們，“杭聿斯是個孤兒，在天使福利院長大，沒有被收養過的記錄，滿十八歲後就離開了福利院，一心想考上陵市醫大，但他考了三次都沒考上。因為沒有資助，他只好去工地打工，可在一年後他竟然考上了陵市醫大。畢業後就去了新明醫院實習，實習結束後也留在了新明，但在一年多前辭職去了理大校醫院。”
“新明的醫生可比校醫有前途多了。”徐懷一說。
“三次沒考上，去搬了一年的磚就考上了？”寧霜對此存有懷疑，“這期間發生了什麽？工作量那麽大的工地，他應該更沒有時間學習才是。”
“沒錯，這一點很有意思。”秦泷繼續說：“我找到當年的包工頭問過，他說杭聿斯當時像變了個人似的，之前老工人欺負他時，他都不敢反抗，後來竟然還差點把他們打殘。而且自那以後，杭聿斯就再沒去過工地，他也沒再見過。”
“換了一個人？”易中陵驚呼，“你是懷疑兇手在那時就跟杭聿斯調換了身份？”
“有這個可能性，他一個孤兒，身邊也沒什麽朋友，調換身份很容易。別忘了理大的陳霖，他的身份就是偷的。”秦泷眸光一斂，“只怕那真正的杭聿斯早就死了。”
“很奇怪，僞裝了這麽多年，他竟然不怕被拍到了？”寧霜頗有疑慮。
秦泷沉下臉，“他或許是覺得沒必要躲藏了，校醫這個身份，他很可能已經做好抛棄的準備。”
經過調查杭聿斯的社會關系，他得知，杭聿斯平時雖待人和氣，看似與人交往友善密切，但知道他家庭住址的一個人都沒有，電話卡也不知丢在了哪個角落。經過信息調查，他們第一時間去了杭聿斯家，可讓人驚奇的是，他家就是個只刷了白粉的空殼子，連一張椅子都沒有。
這位人人眼中的謙謙君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
“不管如何，我去請示戴局，發布通緝令。”易中陵說。
徐懷一越想越頭疼，“兇手這麽擅長僞裝，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
寧霜将杭聿斯的資料仔細翻閱一遍，“除了外形年齡與莫小冷的側寫符合外，其他的根本對不上號，這并非真正的兇手。”
那副面具下究竟是怎樣猙獰的模樣？
一陣沉默，氣氛霎時沉悶下來。
易中陵打完電話後走進病房，打破這份安靜，“商場書店起火的原因查清了，是因為一條手帕，那上面有大量白磷，放置在窗邊遇到陽光很容易自燃。而那幾聲爆炸，都來源于同一種玩偶。經過檢驗發現，玩偶裏面殘留有大量硝酸銀和鎂粉，兇手應該是做了一個簡易的滴水裝置，然後再将硝酸銀和鎂粉混合後放入其中，經過一段時間它們就會發生化學反應，進而爆炸。”
他翻開筆記本，繼續說：“根據口供，受害人都說那兔子娃娃是一個年輕的男人送給他們的。經過指認，确定送她們娃娃的就是杭聿斯。這炸彈威力并不大，但她們的手…可能會有殘疾。”
“兇手開的那越野在進入西郊後，就沒有行蹤了，車牌號是真的，不過車主是個女人，叫米菲，二十二歲，理大剛畢業的大學生。米菲說她的車在半個月前送去保養了，一直沒有去取，就在一周前，車鑰匙被偷了，現在還沒找到。”朱仕武取出一張黑色越野的照片，“就是這輛車，昨天他開進西郊後，就沒再出現。”
周進細看了下車牌和車型，“杭聿斯開的就是這輛！”
“現在道路上都有監控，他不可能會騰空消失。”寧霜猜測道：“除非…他換了車牌號或者僞裝了車身。”
“都有可能。”
周進突然擡起頭，沖徐懷一說：“我的電腦呢？”
徐懷一抓起隔壁床放着的包就扔給他，“都這個時候了還玩電腦。”
“我在她身上放了定位器。”周進打開電腦，很快定位到她目前所在的位置，“根據定位，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西郊！你們搜了那裏嗎？”
秦泷将一枚定位器交給他，這還是那次會議後他塞給周進的，在莫小冷被帶走後，他第一時間讓網警追蹤，最後在西郊一處草叢裏發現了它。
他不清楚是兇手發現的，還是莫小冷自己取下來的，無論是誰，對他們都不是好事。
周進攥緊定位器，低罵道：“該死！”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你要去送死！究竟是為什麽！
緘默良久，他恍然掀起眼皮，“發現她的手機了嗎？”
“沒有。”
聽言，他登時興奮地追蹤她的手機，秦泷再次潑下冷水，“沒用的，我們嘗試過追蹤，但她的手機早就關機了。”
“只要還在她身上，就算是關機我現在也能鎖定她的位置。”敲了幾下鍵盤，周進緊緊盯住屏幕上閃爍不動的紅點，“找到了！她現在在北城區江海街！”
秦泷大喜，不等詢問周進緣由，立馬和易中陵等人前往江海街。
這多虧于周進前陣子給莫小冷的手機安裝了一個定位系統，這是他自己開發的系統，算是畢設，目前還不算完善，只能定位到大致位置，詳細的小區門牌號暫時還無法定位到。當初他決定開發這個系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他不想她再失蹤，那種力不能支的等待讓他十分煎熬和難受。
周進取下針頭，穿上外套拿起包和電腦就往外走。
秦泷他們把江海街翻了個透，也沒發現兇手和莫小冷半個影子。此時黑夜即将占領天空，徐懷一不免懷疑，“周進這小子真沒搞錯？”
“我試過這個系統，應該不會出錯。”周進朝他們跑去。
“你不在醫院待着，怎麽來這裏了？”徐懷一指着他青腫的臉，無奈地放下手，“但事實是，他們不在這裏。”
“…怎麽可能。”
易中陵撫上他的肩，斂眉安慰道：“很可能是他們把手機丢掉了。”
周進緊盯屏幕上再次移動的紅點，驚道：“他們動了！”
而且根據顯示，她就在附近。周進掃向四周，望着移動的紅點，将視線投放到左前方的馬路。須臾，紅點又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又往前移動了下。停停動動，毫無規律，他興奮的心情也逐漸轉為失望。
左前方的馬路上，有一個收破銅爛鐵的老大爺，他指過去，“小冷的手機應該在他身上。”
他們趕緊跑過去，看到那明晃晃的警察證，大爺怯懼的交出手機，“這是我在路上撿的，屏幕都摔碎了，我以為是個破手機準備拿去賣掉。”
“哪條路？”
大爺指向身後的一條街，“就是那裏。”
“你走吧。”
“诶…诶。”
易中陵比他們看得開，“至少說明，他們來過這裏。”
“重點排查從這裏路過的與兇手所開越野相似的車，再與西郊道路的車輛進行對比，找出有共同牌照或車型相似的。”秦泷凜聲道。
“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