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場 世界的交割
[由夜]
曾經那個一眼就能被我看透的女人,此刻的心思确實讓我捉摸不透了。她能說出我的胖頭上司Mr.Smith(米斯特史密斯),可是卻不肯在衆人面前承認認識我。這個該死的白癡女人居然也會耍心機了,太陽大約該從西邊出來了。不過,這正好給我個機會看好戲,我倒想看看她究竟想耍什麽花樣。
我們一路往村正的村莊而去,紅虎一直在我旁邊叽叽喳喳問個沒完,生怕我一不小心少了胳膊或者腿的,确認了幾遍沒事還不夠。男人啊,總是對得不到的東西興致盎然,卻不留意陪在身邊的人。真尋姑娘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後,他卻從沒有一點表示。
真田幸村一直想要了解壬生一族的秘密,我猜想他心裏一定興奮極了。
朔夜的臉色有點難看,鬼眼狂刀則是千年難換的面癱臉,只是我沒想到,他居然會留意到我落下的手槍。這手槍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丢在了哪裏,若是回去找,肯定也是一無所獲的。
到達村正村莊的時候,并沒有看到村正大叔。起初,我很是不以為意,以為這大叔一定沒事出去溜達了,能有什麽大事呢?
鬼眼狂刀在門外等了好一會,還是真尋徑自去開了門,裏頭一時之間射出如雨般的暗器,真尋急忙閃到牆的一邊才躲去了攻勢。
隔了好一會,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鬼眼狂兀自往裏走去,大家也都跟在他身後。出乎意料的,裏面什麽人也沒有。說的更精确一些,只有村正大叔一個人躺在地上,像是受了重傷的模樣。
“大叔?”鬼眼狂半跪下腿,粗略地查探了一下他的傷勢,“是誰傷了你?”
躺在地上的人半晌沒有反應,擡了擡疲倦的眼睛,氣息虛弱道:“椎名……由夜。”
什麽?椎名……由夜?
我有傷過他麽?
幸村和紅虎轉過頭來驚詫地瞪住我,我轉了轉眼珠,若不是看在這村正大叔半死不活的份上,我早就上去找他算賬了。
“她是怎麽傷了你?”鬼眼狂刀問。
“一種很奇怪的武功。”村正大叔喘氣道,“而且很厲害。”
“不過……”躺在地上的村正突然歪過頭來,望向我,“是有人要故意陷害……由夜小姐。”
“怎麽說?”幸村這才問。
“那不是由夜小姐。”他嘆氣,“可是,卻變作由夜小姐的模樣,要我誤以為是由夜小姐動的手。”
“由夜小姐說,她先前确實是在這裏。”幸村又道。
“嗯。”村正肯定地點頭,“那是由夜小姐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我也沒有多久能活了呢。若是還要利用我這僅剩的一點時間來陷害由夜小姐,真是不可原諒呢。真高興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裏,還能遇上你們。”
“村正大叔。”我感激地上前握住他的手,“對不起。你是故意放我走的,對不對?你知道有敵人要來了,是嗎?”
“傻孩子,我怎麽會知道呢。”村正笑笑,又扭過頭去,望向鬼眼狂,“趁我還有一點時間,把我所有知道的奧義都教予你吧。”
奧義?難道是村正刀的奧義?
鬼眼狂刀默認了他的要求,第二天就在村正的安排下前去修行了。
村正大叔受了重傷,身體虛弱,鬼眼狂刀在修行的時刻,他也是留在這裏,同幸村他們講述壬生一族的事。
“壬生一族是統治人類的幕後黑手。”村正說,“他們制造了許多玩具,為的就是要重新統治世界。世界和歷史在某一點扭曲了,原本該結束的戰國延長了。那場隕石就是壬生一族存在的證據,然而,他們的存在不僅單純的扭曲了歷史,還使時間結點錯亂了,這點很可能連壬生一族都沒有料想到,還有新的未可知的人類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新的未可知的人類?”幸村疑惑地重複了一遍,而我則有些心虛地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比方說,來自未來世界的人。”村正這樣說,我用餘光偷偷瞥了他一眼,發現他也正在瞧着我,心裏不禁又有些慌亂。
“當然,很可能不止一個未來世界。”他又補充道。
“不止一個未來世界?”這下輪到我疑惑了。
“對。”村正說,“如果歷史像一條不會打彎的河流的話,壬生一族的存在使這條河流徹底扭曲了,就像被揉成一團的麻繩一樣,不同的世界會交割在一起,因為,誰也料不到這個世界會同未來或者過去的哪個世界的某一點交割,或者是同時有多個世界,這就是我說不止一個未來世界的原因。”
這麽說,很可能會有更多的人來到這個世界了咯?
“這不就是大混亂?”幸村說。
“可以這麽說。”村正點頭,“該來的終究會來,曾經幸村大人也一直以為狂和京四郎才是這個世界扭曲的症結吧,實際上,未必如此吧。”
“那麽我們該如何找出這個症結呢?”紅虎問。
“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即使不去尋找這個症結,修正被壬生一族變更的歷史,也會有人尋上門來。想要統治這個世界,就必須鏟除像狂一樣的人。”
“村正大人如何證明這是真的呢?”幸村質疑道。
“這只是我的猜想。朔夜小姐應該比我了解的更清楚吧,星盤也異常的扭曲了,有新的力量介入,阻止歷史回歸原位。”
朔夜點了點頭:“但是,我并不認為有什麽新的未可知的人類,相反,我覺得星盤的異變,很可能是壬生一族操控了織田信長的複活。”
村正像是思索着沉默了一會,接着轉過頭來對我說:“由夜小姐,我想去看看鬼眼狂的修行情況,你可以陪我去嗎?”
“呃……哦。”我連忙點頭,過去攙扶住他。
村正的傷勢使得他一個人活動不便,一定得有人陪同攙扶才行,然而,我下意識地認為他只是想要借此對我說些不能對其他人的說的話。
事實證明,我并沒有料錯。
“由夜小姐,我想你一定能明白我方才說的話的意思吧?”村正這樣随意地說了一句。
“一點點吧。”我說,并不想表露出太多。
“還有誰能比你和朔夜小姐了解的呢?”村正微笑,“甚至可能還有連你們也不了解的人類呢。”
“什麽意思?”我說,難道他已經知道了我和朔夜的事?
“凡是強強相遇,只有兩種結果,兩敗俱傷,或者一方吞并一方。”
“那現在的情況呢?”我問。
“由夜小姐問的是哪方面?”村正繼續微笑,“是問的鬼眼狂同你呢,還是壬生一族與那幕後的未知?”
“怎麽又說到鬼眼狂了?”我說。
“我想要将狂交托給你。”他突然嚴肅地說。
交托?
“你以為他是小孩呀。”我不以為然道,“還要替他請個保姆,先不說我根本不适合當保姆。即便我答應了,搞不好我也遲早死在他刀下。”
“狂這麽久都沒有對你下手,你認為是為了什麽呢?”
當然是因為我機智聰明了……我差點脫口而出,話剛到嘴邊,馬上轉了彎:“這個……我怎麽知道哦。”
“至少是因為你在心裏是一個不一樣的存在哦。”村正說,“狂從小就缺少溫暖,即便他也一直認為冷酷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然而,他一定非常希望你能對他溫柔呢。”
溫柔?
“我不知道溫柔是什麽東西。”我說,“別對我提溫柔,一提起我就想起織田信長的話……說什麽我只希望溫柔的女人哦……真惡心。他要溫柔,讓朔夜給他就好了。”
“你舍得嗎?由夜小姐?”村正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幹嘛舍不得?”我理所當然道,“男人這種麻煩的東西就應該有多遠踢多遠。我最煩整天粘着人的男人,不粘人的高傲自大如他,也一樣讨厭。”
“嘴上說的越讨厭,心裏卻感覺甜蜜蜜的吧。”
我皺眉:“我是為了朔夜才一同來的哦,不是為了鬼眼狂。”
“看得出朔夜小姐很喜歡狂,也很喜歡你呢。”
“喜歡鬼眼狂就算了,她敢不喜歡我,我跟她沒完。”
“哎,要是看着自己一生中最愛的兩個人墜入愛河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村正突然感嘆道。
“咦,莫非大叔你有同性戀傾向?”我說,不然,怎麽會是最愛的兩個人墜入愛河?
“遲鈍的很呀,由夜小姐。”村正又擺正面孔道,“總之,以後狂就拜托你照顧了哦。他雖然冷酷到不近人情,但是,一旦遇上一個人,也會變得像是小孩子一樣,想要保護她、愛護她、愛惜她,卻又不敢說明,只能默默地守護,你能感覺到嗎?”
“不能。”我黑着臉搖頭,莫非我們不是生活在一個世界裏的?還是他看世界是用西洋鏡的。
“哎。”村正嘆着氣搖頭,“請你愛他吧,由夜小姐。”
“愛誰?”
“狂呀。”
“要我喜歡殺人狂,下輩子吧。”我賭氣,我還要等他哼哼着坐進監獄呢。警察愛上小偷是不允許的,更別說我警司愛上殺人狂了,簡直“大逆不道”。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都不能答應嗎?”村正一臉委屈的模樣。
最後的請求?
說起來,我也見過好些死刑犯最後的時刻了,那樣的時候,我就會想,早知今日,他又何必要當初呢?按照某種心理學理論,這也不是忏悔,而是恐懼,對死亡的恐懼。他們忏悔不過是因為死亡的臨近。然而,眼前的村正卻不一樣,他不是罪犯,我強迫自己将他想象成普通人。
“人死不能複生。”我說,“所以,我并不像一些虛僞做作的人一樣看重什麽所謂的遺願。”
“真是絕情呢。”村正嘆氣。
“我只是希望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說。
“我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他說,“死了,有時候也是件好事,不用為許多事所累。請你救救狂吧。看着那樣冷漠孤傲的背影,連我也傷心呢。”
“怎麽救?”
“陪在他身邊。”
“要我送死?”
“你們不是有三十天的約定麽?至少請等到約定的那一天吧。”
“大叔真是一點也不在乎我的性命呢。”我說。
“狂他需要你。”
“好了好了,三十天約定的事我是一定會遵守的,至于三十天約定一到,如果我死了,那也沒辦法了。”我妥協。
“真是太好了。”村正笑了笑,“狂就在那邊呢,我将村正的四種奧義:朱雀、白虎、玄武、青龍都告訴你,請你去指示狂吧。”
“他那種自大的人絕對不肯要我指示的。”我說,“大叔,你都沒想到這一點嗎?”
“也是。”他寬慰地道,“只要由夜小姐肯留在狂身邊就已經足夠了。村正的終極奧義——黃龍,只有為守護最愛的人才會出現。”
“什麽村正的奧義不奧義。”我說,“你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吧。”
“完成了這件事,我死而無憾了。”他說。
“真是個倔強的老頭。”我輕聲嘀咕。
“由夜小姐,要一起來嗎?”他說,“狂一定非常希望你能在身邊……”
“我只是去知己知彼的。”我說,“知道敵情才能有必勝的把握哦,你別把我想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