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過飯後,體能訓練三小時。
晚上,上冰練習了三周跳。
她與淩驕陽互相凝視的時候,已近晚上十點。
排練廳的鏡子前,楊心悅看到淩驕陽站到了自己的身邊,他小指指節上的紅繩顏色,因為汗水浸濕而比平時深了許多。
他問:“還在想受罰的事?”
楊心悅嘴裏吐出一個泡泡,神色萎靡不振的撫着鏡子裏的臉,不太堅決的搖頭。
受罰的事,她倒是消化得很很快。
但是後來的訓練中,她聽到一起訓練的幾個妹子說她太愛出風頭什麽的,現在雙人滑并沒有确認誰跟誰搭檔,所以她和淩驕陽到時能不能一起進二隊還不一定。
分分鐘,拆對重組。
時時有狼惦記着她身邊這塊大肥肉。
教練組大多數的人意見是想給原來一隊的男伴找一個年紀小沒發育的女伴來搭。
誰被看中進入一隊,是造化。
二隊就是圈養的一群備胎。
之前一直揮之不去的拆隊陰影,再次籠罩在她的心上。
“在我面前,做自己就好。”淩驕陽輕言慢語的說。
楊心悅憋悶的氣囊一下子被這句話紮破,整個人都癱倒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以前覺得受罰是因為做錯,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們錯哪了?”
體能課加了一倍的量不說,之前做肌肉支撐訓練時,她都練得手腳抽筋,整個人僵硬酸痛得不想動彈。
淩驕陽展開身體與她頭頂相對的平躺在地面上,聲音淡如夜風的說:“其實你只要當這是在訓練,就會看開了。”
楊心悅:“訓練就訓練,為什麽要以罰之名,好像我們永遠錯,他們大人永遠對。”
“那是因為我們還不夠強大。” 淩驕陽透過現象看本質。
“所以他覺得罰我們就跟罰小學生一樣嗎?”
“我們以前是愛好花滑的閑雲野鶴,現在為了站上國際冰壇的鬥士。”
“鬥士?”楊心悅想了想,“那我們算哪一級的?”
淩驕陽沒有出聲。
楊心悅自己開始三六九等的算起來。
“青銅、白銀、黃金、神級……”
“我們是青銅了吧。”
“媽呀,上面還有這麽多強手壓着我們。”
淩驕陽嘴角一抽,笑了,有些認同的“嗯”了聲。
過了一會,楊心悅心情稍好了,問:“你怎麽不去睡覺啊,小心被罰。”
淩驕陽頭歪了歪,手在楊心悅的支愣的發頂上撓了撓,楊心悅也歪過頭來,兩人的頭錯開一點,楊心悅像小奶貓一樣往前拱了拱,兩人的臉互相倒對着彼此。
她笑了:“淩哥你的臉是倒着的,不過倒着還是好帥。”
淩驕陽表情淡淡的,眼睛微微閃着光:“你拼命練習的樣子一樣很漂亮。”
明明一身臭汗,頭濕得發像刺猬,她不好意思的捂住臉。
“真的啊?”
他騙她的樣子也好可愛的。
淩驕陽繼續:“明天你也要漂亮,以後天天都要漂亮。”
楊心悅手慢慢撤開,眨着眼睛看着他,看了許久,看到淩驕陽都忍不住問她:“你近視又加深了?”
楊心悅點頭:“托遠程授課的福。”
“帶眼藥水了嗎?”
“沒。”
“……”
淩驕陽似乎知道是這個答案:“我帶了。”
“淩哥,我又欠你的了。”
“嗯。”
“謝謝。”
“不必,我都記着賬呢,從俱樂部工資裏扣。”
楊心悅一聽,心疼錢錢的坐起,俯視眼下的淩驕陽:“淩哥,我還沒有領到一毛錢呢。”
淩驕陽:“壓到訓練結束給你。”
“為什麽?”楊心悅作惡狠狠狀,雙手撐在淩驕陽的腦袋兩側。
淩驕陽眼中一亮,帶着笑意:“怕你攜~款~潛~逃。”
楊心悅心中一片失望:“我怎麽在你的眼中,就如此不濟?我将來是要考深大的!”
淩驕陽眼中亮度再加一成:“考上深大,欠的賬可以一筆勾銷。”
楊心悅心中狂喜,眼中冒出老娘中了五百萬元的銀錢之色。
淩驕陽拿眼神瞟了一眼,她一直撐在她臉旁的手:“你這個表情……見~財起義啊。”
楊心悅一味傻笑:“哪裏哪裏,這是你對我深情又迷離的眼神産生的誤解。明明是見~色~起~意……”
淩驕陽一怔,楊心悅說這種話,真是……
周圍的氣氛突然間暧昧起來。
楊心悅雙眼蒙胧出一片水氣,像是餓了的小奶貓正眼巴巴看着鏟屎倌,要貓糧。
鬼使神差的她叫了一聲:“喵……”
他擡起眼,眼神微微發着光。
“喵喵……”她又叫了一聲。
心癢難耐啊。
她只覺得後脖上有一只手輕輕的撫着她,像羽毛拈過她的濕發。
不知這樣對視了多久,感覺頭有點重,往下一點一點的沉。
她的臉慢鏡頭般的沉降,像想欲捕花間彩蝶的小貓,謹慎、專注、生疏的。
快了。
能數清他的眼睫。
近了。
他的呼吸染上了鼻尖。
觸到了。
在她就要成功撲到時,他快人一步的按下了她的後脖,手指插進了濕發之中……
怎麽回事?
被拒絕了。
嗚嗚……
告白失敗了。
然,她的耳朵裏多了一副耳塞。
随後,他側過身體,看着眼前倒着的臉,嘴巴動了一下。
他微笑說了三個字的。
如果是正對着他的臉,以她唇語十級的水平,一定知道他說了什麽。
可惜她戴着耳塞,什麽也沒有聽到,只有耳機裏傳來的《學貓叫》裏一句很熟悉的歌詞“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啪!”一聲,燈光熄滅。
排練廳陷入一片黑暗。
有一條人影,飛快的從排練廳的窗口掠過去。
要不是瓊海城的十點的月色皎潔,她還真看不到窗外景色。
“誰?”她來不及去想,被淩驕陽拉起,做暴走狀,向後門跑去。
借着夜色逃離,男方帶着女主奔跑,女主摔倒,男生背起女生繼續跑……
然,以上電視劇裏最常見的情節,均只是在楊心悅的腦海裏閃斷了一下,過了過癔想的瘾。
拉着她奔走的淩驕陽,在出了後門後,站在走廊上并不再走,而是直接大大方方向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遲疑了一秒後,楊心悅跟了過去。
淩驕陽走到一處電閘處,掀開看了看,伸手推了幾下。
排練廳的燈光全亮了。
這時保安走過來。
“做什麽呢?”
淩驕陽淡定的說:“我看到排練廳的燈沒有關,過來關一下。”
說完,轉身折返排練廳。
推門而入時,看到林隊站在裏面。
“林隊?”淩驕陽看起來沒有絲毫異樣。
“哦?”林隊向他身後看了一眼,“你一個?”
“我來關燈。”淩驕陽回避。
“……”林隊。
“啪!”排練廳內的燈瞬間熄了。
淩驕陽處理問題幹脆利落狠。
林隊不得不從排練廳走出來。
走廊除了淩驕陽,再無別人。
林隊向前走了幾步,走到拐角處,突然停下:“女生宿舍熄燈了,現在去查應該都在吧?”
淩驕陽一臉與已無關的看着林隊。
的确女生在不在,跟淩驕陽沒有半點關系。站在樓梯口一臉僥幸躲過一劫的楊心悅,佩服他的沉着應對。
她的想法是,淩哥應該是不看言情劇的。
以他剛才不慌不忙的處事方式,平時一定沒少關注諜戰劇。
等到她仰頭看着林隊上樓,還一臉得意時,突然眼前出現了淩驕陽的臉。
“你怎麽還在?”
“不能丢下同志。”
“這個時候……”
淩驕陽惡狠狠的看着楊心悅天真的雙眼,無語望了三秒,這個時候了,就別想着同甘共苦了,能跑一個是一個啊。
回到宿舍,楊心悅一不留神與坐在她床前的林隊對上了眼。
她吐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林隊拍拍楊心悅那只印着羽生君頭像的抱枕:“姑娘革命還未成功啊……記住兔子不啃窩邊草,哪怕是再好看的班草、系草、校草……”
哦,我親愛的老師,淩哥是我楊心悅心中的神草。
……
第二天,楊心悅和淩驕陽的名字被挂在了公告欄上。
楊心悅路過時,正看到衛國一臉壞笑的指指點點,順便跟幾個妹子聊起了八卦。
“他們熄燈還在排練廳做什麽?”
“上面沒有說,只說罰打掃兩天。”
“可是規則上明明寫着只要一天啊。”
“可能還犯別的。”
“別的?”
“還有別的?”
“……”
聊得起勁的人,紛紛對這個為何多罰一天,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衛國搖頭晃腦:“我們淩哥就是樹大招風啊。”
楊心悅叉腰盯着某人的後腦看了許久:“招蜂引蝶的家夥,死性不改啊!”
衛國驚嘆號式回首:“我明明在避謠。”
“有嗎?”楊心悅。
衛國湊近過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那天在排練廳拉黑燈的人可是個女的。”
“女的?”楊心悅第一反應是彥燕飛。
她耳邊瞬間呼呼響起120急救的鳴笛聲。
這事要是讓她捅去教練組,不論是哪個教練聽到,準會直接讓她領盒飯去。
衛國:“你小心點,我覺得這裏不比俱樂部,以前只要淩哥一句話,你什麽事都沒有,現在試訓營,我們都是他們眼中的一塊鐵,磨好了上冰當刀鋒戰士,磨廢了,直接當菜刀回家當廚子。”
楊心悅:“那你是戰士,還是廚子?”
衛國:“……”
楊心悅:“對了,你昨天看到的那人是不是彥燕飛?”
衛國左右看看,見沒人了,終于點了點頭:“問題是她拉黑了燈後,教練組裏的林隊就出現了。”
楊心悅表面平靜的點了點頭,心裏早已混亂不已。
因為給出處罰的正是林隊。
當時聽到是兩天時,楊心悅一度覺得委曲。
現在聽來,好像自己還得了便宜一樣。
唉,像她這樣跟淩驕陽“耳鬓厮磨”的情節,以後還真的不能再重演。
四周時間而已。
她等得起。
中午午飯時間。
楊心悅一個人打了份開水煮白菜,拿了瓶酸奶,孤單的坐着。
淩驕陽拿了份蝦餃和蒸蛋,坐到了她的對面:“今天上冰時,你摔了冰,等會排練廳裏的活,你不用幹,我來幹。”
楊心悅嘬着酸奶,搖頭:“不,我還是得做。”
淩驕陽:“好,那晚上拿點藥,把腳踝骨那裏包一下。”
楊心悅:“我那有藥。”
淩驕陽夾蝦餃的筷子一頓,擡眼看了看楊心悅,過了一會:“嗯。”
楊心悅低頭吃完她的東西,拿紙巾把桌邊上的食物殘碴一一掃到餐盆裏,然後情緒不高的走開。
淩驕陽一口一口吃着眼前的蒸蛋,奶黃色的蛋,在嘴裏滑潤無比,以前很喜歡吃,今天卻吃不出一點味道。
當他看到楊心悅走路時,直直跟彥燕飛對上,兩人互不相讓的站在過道上足足十秒時,他的眉頭一皺,向身邊衛國說:“去,解決一下。”
衛國正在鍛煉自己吃羊肉,端着一碗羊湯輕輕抿了一點點。
聽到求助,他捧湯而行,插在了楊心悅和彥燕飛的中間。
彥燕飛:“好狗不擋道。”